送宋朝陽回到青陽賓館後,李睿出來後給呂青曼撥去了電話,當先說明的就是北京路上自己見義勇為那件事。這件事已經以新聞的方式出現在了報紙上,今天自己又接受了采訪,說不定明後幾天這件事會傳得到處都是,呂青曼身為機關幹部,每天總要看報的,這事早晚會被她看到。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坦白的好。


    但是坦白也有技巧,不能什麽都說。譬如,麵見丁怡靜以及給她送禮的事情就必須略過不提。盡管這件事被當事人之一的高紫萱看在眼裏,但她要是沒有多嘴告訴呂青曼的話,自己主動坦白不是傻子嗎?


    他便隻告訴呂青曼,回程途中路過北京路,堪巧與高紫萱重遇,兩人正鬥口的時候遭遇了行凶歹徒,歹徒想劫持高紫萱的寶馬駕車離去,自己為了救出她,隻能奮勇相搏,沒想到反而因此出了名上了新聞。


    呂青曼聽後半響不吭聲。李睿猜到她可能生氣了,忙好言相勸。過了會兒,呂青曼幽幽的說:“雖然這件事我還是那個最晚知道的,但比起上次,你已經有進步了,至少主動告訴我了。”李睿歎道:“我的好老婆,我還不是怕你擔心嗎?其實我為什麽舍命不要也要救出高紫萱,還不是看在她是你姐妹的份上?”呂青曼說:“危難關頭,你能拚命救出紫萱,確實是做了件好事,我也不能說你什麽,更不能不讓你救。可是現在想想,你要是為了救她,自己有什麽閃失,我……我怎麽辦?”李睿心頭一暖,道:“好老婆,放心吧,以後再遇上這種事情,隻要不是必要,我絕對不會強出頭的。”


    好容易勸得呂青曼眉開眼笑,李睿又接著給鄭紫鵑手機撥去了電話,必須要搞清楚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否則內心實在鬱悶。


    電話響了三波才被接聽,鄭紫鵑落寞的聲音在彼端響起:“想不到,在我被免職後,是你第一個給我打來電話。”李睿說:“鄭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鄭紫鵑說:“我不是不讓你打聽嘛,關你什麽事?”李睿說:“我不打聽清楚了心裏憋得難受。”鄭紫鵑沉默半響,淡淡地說:“就是被免職了唄,你還想打聽什麽?”李睿說:“我想知道為什麽?省委太欺負人了吧,免職也不告訴理由,弄得你好像出了什麽大問題似的。”鄭紫鵑說:“如果我真出了什麽大問題呢?”李睿說:“不會的,我相信你的為人,你不會犯錯誤。就算犯了什麽錯誤,也是被手下人蒙蔽,跟你沒什麽關係。”鄭紫鵑失笑道:“傻小子,你太天真了。我告訴你,就是我出了問題。”


    李睿忙問:“你出了什麽問題?”鄭紫鵑說:“你非要知道是不是?”李睿嗯了一聲。鄭紫鵑說:“你知道了能有什麽好處?”李睿說:“有沒有好處我都要知道。鄭姐,我相信你,你是好人。”鄭紫鵑笑道:“傻小子。”李睿說:“你就告訴我吧。”鄭紫鵑說:“你非要摻和我的事情?小睿,你成熟點吧,別理我,理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牽連到你也說不定。”李睿急道:“誰說我不成熟了?”鄭紫鵑笑道:“你成熟的話,會給楊玉蘭的牛奶裏下情藥?”李睿叫道:“我那還不是想為你出氣?”鄭紫鵑歎道:“我差點忘了這一點。小睿,你對我其實也是真好。”李睿說:“那你就把事情真相告訴我呀。”鄭紫鵑道:“好吧,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告訴你。正好我晚上也睡不著,出來走一走。咱倆在東二環彩虹橋那碰頭吧。”


    掛掉電話,李睿攔住輛出租車,趕奔東二環彩虹橋。趕到那已經九點半了,二環路上車流很稀疏,天上不見星月,看起來非常的淒涼黯淡。


    李睿就覺得自己的心情跟這天色一樣,都不是很明朗,心中卻也納悶,自己跟鄭紫鵑並無深交,至多是因她被貓抓傷事件兩人才有了比較親密的關係,實際上,兩人哪有什麽深厚情誼?可自己為什麽為她被免職的事一直牽腸掛肚呢?


    彩虹橋是座立交橋,他在橋下等了有十分鍾,一輛黑色的馬自達六轎車無聲無息的停在他身邊路肩下。車窗玻璃降下,裏麵露出鄭紫鵑那張憔悴而文秀的臉龐。


    李睿叫道:“鄭姐……”鄭紫鵑說:“上車。”李睿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一側車門坐了進去。鄭紫鵑等他坐好後,駕車向東行去,不一會兒就到了東三環。此時車速開始放慢,最後緩緩停靠在路邊。


    李睿關切的望著駕駛位上這個女人,曾經是青陽市級別最高的女領導,此時卻幾乎什麽都不是了,心中非常感慨,道:“你受委屈了。”鄭紫鵑瞥了他一眼,懶洋洋地說:“誰說我是受委屈了?也可能是我咎由自取呢。”李睿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鄭紫鵑搖搖頭,道:“沒什麽意思。我有點累,真的,好累。”說著靠在座椅上不動了。李睿勸慰道:“你是咱們青陽市級別最高的女領導,級別越高,能力越強,責任也就越大,累點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你必須要學會自我調節,自我放鬆。呃,當然了,我這都是廢話,當官當到你這種境界,還用我指手畫腳嗎?”


    鄭紫鵑側頭看向他,欣慰的說:“小睿,我被免職後,不論班子裏的同事還是我那些平日裏提拔的下屬,沒一個聯係我慰問我的。我也不是需要誰的慰問,可是看到這種情形,心裏真的很別扭,好像我鄭紫鵑平時多不會做人似的,把人都得罪光了,結果自己落難的時候沒人出來跟我站在一塊共患難。還就是你這個傻小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主動跟我聯係。唉,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我什麽也不說了。”李睿勸道:“鄭姐,你也別太往心裏去。這消息還沒傳開,知道情況的人還不多,所以暫時沒人聯係你也有情可原。”


    鄭紫鵑冷笑道:“官場是個什麽地方?就是一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一個點出了事,馬上就會沿著無數條線傳播出去,有什麽秘密能藏住的?何況我被免職這也不算是秘密,更是藏不住。我猜得到,現在整個青陽官麵上的人,百分之八十都知道我的事了。至於市委大樓,更是早就傳遍了。可是誰聯係過我?小睿,你就什麽也別說了,我知道那些人都是怎麽想的,是怕跟我扯上關係,被我牽累。我也理解他們,隨便他們怎麽想。可是小睿,我要問問你,你不怕被我牽累嗎?”說到這裏,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似乎要看到他的心裏去。


    李睿陪笑道:“我不怕,我有宋書記罩著,應該沒事。”鄭紫鵑問道:“要是沒有宋書記罩著你呢?”李睿愣了下,笑道:“沒有宋書記罩著,那我就是小腳色一個,就更不怕了,再差能差到哪去呢?大不了我卷鋪蓋回市水利局。”鄭紫鵑盯著他問:“你今晚上給我打電話,是宋書記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李睿說:“是我自己。”鄭紫鵑又問:“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的事?”李睿訕笑了下,道:“鄭姐,你一直對我很好,哪怕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碰到你發生了這種事,我也會問問你的。”


    鄭紫鵑歎道:“小睿,姐謝謝你。你今晚上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李睿苦笑道:“你說這話可就沒必要了。”鄭紫鵑嗯了一聲,道:“從今以後你就是姐姐的親人,我再也不跟你外道。隻不過,你姐以後官途很可能就結束了,也幫不了你什麽了。”李睿說:“不用,你別這麽說,你都這樣了還為我考慮,你還是顧你自己吧,我隻盼你一切安好。”鄭紫鵑自嘲道:“是啊,我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為別人想什麽?自不量力。”李睿忙道:“鄭姐,我不是那個意思……”鄭紫鵑拍拍他的肩頭,道:“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唉,心裏有點煩,想喝酒。走吧,姐請你喝酒去。”


    鄭紫鵑駕車拉著李睿趕到了酒吧街,特意挑了一家人少的小酒吧坐進去。接下來,兩人邊喝酒,鄭紫鵑邊把事情原委告訴了他知道。


    這事要從鄭紫鵑的老公說起。


    鄭紫鵑老公名叫蔡少華,是青陽知名的大律師,在青陽市南區開著一家律師事務所,代理過一些影響重大的民刑案件,可以說是青陽律師圈子裏的難波萬。蔡少華出名了以後,名氣甚至傳播到省城靖南,那裏陸陸續續有大人物過來請他幫忙。一來二去,他在省城也有了名氣,後來就在沒跟老婆鄭紫鵑商量的情況下,自作主張在省城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分所,從此夫妻就聚少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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