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沒有看到這樣的一幕了,胡亞雄等人的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有點人,為官一輩子,恐怕都看不到這樣的場景吧。


    山上救的人,與這些老百姓沒有關係,但是他們卻知道,這些戰士們是在救人,是在為人民做事,他們就為你擔心,知道你冷,你餓,就為你送來熱水,米飯,這樣的一幕,很多年以後,都深深烙在現場所有人的心中,揮之不去。


    話說鍾立這一隊10個人,已經整整搜索了七八個小時了,期間就停下來吃了幾口幹糧,一直也沒休息過,所有人都身心俱疲了,要不是鍾立在前麵強撐著,恐怕也倒了幾個了。


    突然,鍾立的手電筒掃了一下,看到一個紅色的東西,在白雪上麵格外顯眼,鍾立將手電筒定住,才看清,是一條紅色的圍巾,掛在一棵樹上。所有人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裏開始有些激動。


    因為根據資料,失蹤的女性就是圍著一條大紅色的圍巾。


    幾個人就大聲喊了起來,一起喊著鄧亦菲,希望她能聽到。


    突然,鍾立聽到了淅淅索索的聲音,馬上叫大家噤聲,等安靜了之後,鍾立才隱隱約約聽到好像有輕微的叫救命的聲音。聲音是從一個斜坡傳來的,幾個人趕緊朝那邊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大約75度的斜坡,斜坡上光溜溜的,隻能看到皚皚白雪,連一棵樹都沒有,斜坡下麵深不見底,根據風聲來判斷,斜坡下麵應該是懸崖。


    幾個人用手電筒掃了一遍,終於看到在光溜溜的斜坡上,有兩個人形的雪,其中一個,還在輕輕動著。


    趕快救人,幾個小戰士立馬要行動,其中一個武警衝在最前麵,一腳打滑,要不是後麵的人拉著,早滑下去了。


    站起來之後,心有餘悸,這時大家才發現,這個斜坡並不是土坡,而是光溜溜的石頭,再加上雪,這麽貿然下去,肯定就滑下懸崖了。


    在鍾立的指揮下,兩組人分別在最近的大樹上係好安全繩,兩個小戰士在繩子的幫助下,慢慢滑了下去,所有人的手電筒為他們照亮。


    兩個消防戰士先靠近了第一個人影,當他們撥開他身上的雪時,所有都哭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失蹤的民警,他身上的冬用警服不見了,他腳上的鞋帶綁在一凸起的石頭上,穩固了他的身體,他的兩隻手,緊緊抓著前麵一個人的腳。


    他已經犧牲了,他到死,都沒有鬆開手。


    鍾立知道這個警察不能動,他一動,後麵的那個人就要滑下去,兩個小戰士都愣住了,鍾立趕緊提醒兩個人,先救人。


    對,先救人,兩個小戰士抹了抹眼淚,扒掉了後麵那個人身上的雪,正是那個失蹤的女性,她身上穿著那件厚厚的冬用警服,整個人已經沒有力氣了,但是還有點意識,兩個戰士也容不得多想,接住剛剛拋下來的另一根繩子,將這個鄧亦菲係住,上麵的人一起用力,將鄧亦菲拉了上去,因為民警的遺體手始終拉著鄧亦菲的腳,所以也就一起被拉了上來。


    幾個人先將鄧亦菲安頓好,然後一起把這個民警的遺體清理幹淨,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眼眶裏都濕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脫帽。”所有人齊刷刷地脫了帽子。


    “敬禮。”然後又是齊刷刷的敬禮。


    所有人滿含淚光,眼前躺著的這個警察,他用實際行動鑒證了自己的使命。


    所有人的體力幾乎都消耗殆盡了,而鄧亦菲雖然緩過來一點,但是還不能說話,整個人的身體還是很虛弱,看來她最後的那幾聲“救命”應該也是拚盡全力喊出來的。鍾立考慮了一下,還是得盡快下山,山上沒有一個可以避雪的地方,而且雪還在下,趁著大家還有點力氣,抓緊時間,因為再耗下去,大家身上的那一點熱量就真的沒有了。


    放出簡易擔架,將民警的遺體搬了上去,剩下的9個人搬擔架,鍾立則將鄧亦菲背在了背上,讓小戰士們用繩子將鄧亦菲綁住,這樣,他就能下山了。


    9個人抬一個擔架,鍾立卻要一個人把鄧亦菲背下山,而且還是下著大雪的山。


    上山容易下山難,找不到路的山更難。


    所有人在鍾立的指揮下,一點一點向下麵摸索著,可以慢一點,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走了一段時間,終於有小戰士吃不消了,開始摔倒,鍾立雖然走得很艱難,但是還是一直給大家唱歌鼓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可以看見下麵的燈光了,對講機也開始有了信號。


    在帳篷裏,胡亞雄,金海等人也是沒有休息,正拿著天目山的地圖在研究天亮後上山的路線,這時候,聽到外麵有人喊:“他們下來了,他們下來了....”


    幾個人為之一振,衝出帳篷,果然看到半山坡上有手電的光在晃動。


    胡亞雄趕緊回帳篷裏拿出對講機,喊道:“鍾立鍾立,你沒事吧?”


    所有人都盯著對講機,過了一會,對講機裏傳來一聲沉重的呼吸。


    “胡縣長啊?人已經找到,準備好救護車,還有,給我準備一頭牛,我現在餓得想吃一整頭牛。”鍾立的一句玩笑,讓現場所有人的心情都輕鬆了下來。


    胡亞雄馬上指揮山下的戰士慢慢向他們靠攏。


    過了大約半小時以後,所有人都被接下了山,上去10個人,下來12個人,沒有一個能走路的了,幾乎都是被攙扶著下來的,當然,還有兩個是被抬下來的。


    這個時候,正好天亮了,算了一下時間,鍾立這一隊,在山上整整呆了15個小時。


    幾組醫生衝了過來,給所有人檢查了身體,大家都沒什麽事情,就是太累了。


    鄧亦菲被送往了醫院,而這個犧牲的警察,醫生已經確認,沒有生命體征了,死亡已經在10個小時以上了。也就是說,鍾立他們晚了一步,要是再早一些,早上幾個小時,這個警察或許還能救。


    現場到底發生了什麽,鍾立現在還不清楚,但是就憑這個警察將自己的棉衣脫下來給人民群眾,到死都沒有放手,他就是一個英雄。


    警察的遺體被抬走的時候,現場所有的民警,武警,還有消防一起敬禮,甚至還有一些老百姓哭了出來。


    鍾立就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身上已經全部濕透了,外麵的衣服也被樹枝刮得破破爛爛,雖然早就知道這個警察犧牲了,但是當從醫生的嘴裏確認了之後,心裏還是一寒,再也支持不住了,暈倒了過去......


    早上8點半,古向昆來到辦公室,救援現場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


    他的秘書黃鶴正在給他泡茶,古向昆有早上喝一杯濃茶的習慣。


    古向昆好像想起了什麽,問黃鶴道:“鍾副縣長的秘書是誰啊?”


    黃鶴一邊泡茶一邊說道:“是劉孔。”


    “劉孔?好像有些印象。”古向昆若有所思道。


    “這個劉孔,已經請假個把月了,鍾副縣長也一直沒有用秘書。”黃鶴又接了一句。


    難怪古向昆總覺得少了什麽,鍾立進出都是一個人,以前真還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


    “對了,古書記,這個劉孔就是蘇省晚報常市記者站的副站長,得罪了領導的那個。”裏麵的細節,黃鶴當然不清楚,就多了一句嘴。


    這一對嘴,倒讓古向昆幡然醒悟了過來,因為他的印象中,的確有這麽一個人,雖然不是他處理的細節,但是這個名字他還是聽說過的,這個人不聲不響地竟然混進了天目縣,還做了鍾立的秘書,這難道僅僅是巧合?


    一個縣委書記,不可能對下麵人的人事全部摸得清清楚楚,這也怪不得古向昆。


    在這節骨眼上,劉孔竟然請假個把月了,不行,一定有問題,古向昆也顧不得黃鶴在場,立即打了一個電話給王文雨,讓他迅速做好防範工作,不要出了紕漏。


    處理完整個突發事件之後,古向昆又撥了金海的號碼,想要了解一下救援現場的情況,沒想到金海的電話竟然沒人接,古向昆想了一下,又撥了王凱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心裏暗罵了一句。


    這時候,去外麵拿水平進來的黃鶴,見古書記在發呆,又多了一句嘴:“古書記,聽說救援現場人救出來了,一死一傷。”


    一死一傷?


    古向昆一下子沒忍住,竟然笑了出來,一看黃鶴正以奇怪的表情看著他,他趕緊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接著問道:“消息準確嗎?”


    黃鶴點點頭,說道:“應該是準確的,整個市委都在議論,但是現場具體是什麽情況,還沒有傳回來,據說胡縣長也去了現場。”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趁胡亞雄不在,迅速采取對鍾立的問責機製,多少要給他一點警告,敲打他一下。


    “你通知現在在縣委縣政府的常委,到會議室集合,開個緊急常委會。”古向昆對秘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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