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是來要成於水的,那就要拿成於水說事了。


    眾人一聽丟了成於水的臉,很多人開始議論起來,鍾立現在知道了,成於水在這幫工人中,的確地位很高,都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這時候,在區委樓的6樓一個窗台上,秦升才默默看著底下發生的一切,滿臉的怒氣,過了很久,才緩緩問道:“這個站在板凳上的小夥子是誰?”


    秦升才的秘書馬易在後麵輕聲說道:“是剛來的任書記的秘書,叫鍾立。”


    秦升才微微點了點頭,轉過頭,一個眼神,突然沒讓馬易嚇得癱坐在地上。


    “跟我回辦公室”說完就走了,留下馬易一個人,有點恍惚,突然感覺天要塌了。


    這個馬易,是區委書記的秘書,應該是區委第一秘,平時眼高於頂,誰都不放在眼裏,偏偏就怕秦升才。


    怕秦升才也不稀奇,畢竟是自己的直接領導,也正常。


    在區委書記的辦公室裏。


    馬易剛剛關上門,秦升才直接就把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一拍桌子,那張本來就不太美觀的臉,現在更加扭曲了。


    “馬易,你幹的好事。”


    馬易呆了,他承認他確實是闖禍了,這應該是他跟了秦書記以來,發的最大的一次火了。


    馬易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總要解釋一下:“秦書記,我交代他們兩個要去區政府樓的,沒想到那兩個笨蛋,還是搞錯了。”


    的確,門口正在發生的群體性事件,與秦升才有關,或者又無關。


    因為這件事是他的秘書一手操作的,事先他並不知情。


    秦升才對這個秘書一直不太上心,或者說,他並不是太喜歡這個秘書,但是不喜歡歸不喜歡,好歹也跟了這麽多年。馬易也知道他不算是秦書記的心腹,雖然他是第一秘,平時拍馬屁的人不少,但不是秦升才心腹這件事,一直困擾著他。


    雖然秦升才在上個月還是給他解決了級別問題,給他升了副科,但他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麽。


    當他知道秦升才正為成於水的事情上火的時候,他就知道,機會難得,一定要把握住。他最初的目的是將火勢引往區政府,然後讓區長劉高給任勇施壓。早上鍾立在門口遇到的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就是馬易。


    但是馬易就奇了怪了,明明他跟兩個人說好,舊樓是區委樓,新樓才是區政府樓,讓他們去新樓,去新樓。就怕他們搞錯,還說了不下10遍,結果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出現了偏差,還是來了區委樓。


    在事件發生前,馬易把這件事跟秦書記做了匯報,讓他有個心理準備。秦升才把馬易大罵了一頓,但是事情已經成定局,也更改不了什麽,何況知道去的區政府樓,為難的是劉高,他也就算了。雖然手段有些不光彩,但也無傷大雅,政治鬥爭,本就是你死我活,何況,他跟區長的不合,連市委市政府都知道。


    等到事情發生,秦升才在窗台上看到時,已經氣炸了,他本想出去主持大局,但總覺得心虛,因為事情多少跟他有關係,等猶豫來猶豫去,就看到了鍾立一行七八個人趕去了。


    同樣是秘書,差距怎麽那麽大?


    秦升才心裏這樣想。


    回到現場。


    其實鍾立說的話很沒有營養,他也知道解決不了大問題。


    在整個區委大院,他隻是個小人物,沒有辦法承諾什麽,也根本解決不了什麽,他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拖時間,拖到任勇過來。


    正想著,任勇來了。


    而且,隻有任勇一輛車,並沒有警察,任勇本人,也沒有穿警服。


    鍾立心裏,不禁對任勇肅然起敬。


    這樣大規模的群體性事件,有時候,宜疏不宜堵。大規模的警察進場,反而會起到相反的效果,讓群眾們覺得政府沒有解決問題的決心,再加上有人起哄,事件就會放大。


    而疏,隻需要一個有擔當的人出麵給個漂亮的承諾就行。


    這個人,本該是秦升才的。


    任勇也不含糊,一下車,直接拿了個擴音器,就爬上了他的桑塔納車頂上。


    “工人兄弟們,你們好,我是區政法委書記,區公安分局局長,我叫任勇。”任勇的聲音,瞬間把所有吸引地轉了方向。


    沒等工人們發問,任勇接著說道:“工人兄弟們,天氣這麽冷,讓你們冒著寒風來找我們這些當官的,確實很內疚。”說完,臉上還真有慚愧的表情。


    鍾立從板凳跳下來,穿過保安室的小門 ,也到了任勇身旁。


    他心裏好笑,任勇為人嚴肅刻板,但真的有極高的表演天賦,有時候的誇張痕跡過重,但是不可否認,真的能解決問題。


    不管白貓黑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任勇穿的也很單薄,鍾立當然知道,這是刻意為之。


    “工人兄弟們,你們一定在想,是不是就是我抓了你們的老板成於水?我可以告訴你們,就是我抓的。”任勇說道。


    這話一出口,工人們就激動了起來,一個年紀大了點的工人,看起來很有威望的樣子,穿過人群,走在車旁,臉上的怒氣很重:“這位領導,我倒想問問你,我們成總那麽好的老板,你為什麽要抓他?”


    任勇就等著這句話呢。


    “這位老哥問的好,我知道成於水跟你們感情好,我也知道成於水是個好老板,但是,飛馬大橋出了事故,死傷了12個人,這樣的事情發生了,難道我不需要給人民一個交代嗎?”任勇說的句句在理,也通俗易懂。


    那位上年紀的工人不服,繼續說道:“死的都是我們工人兄弟,我們都沒有鬧,你們憑什麽管,成總給的賠償款,我們的家人都接受,你們把成總抓了,我們以後怎麽辦?”


    原來,挑事的人看中的竟然是這一點,所有工人的軟肋,沒了成於水,就沒錢賺了,沒錢賺,怎麽養家糊口。


    任勇隻是微微頓了頓,說道:“工人同誌們,那麽我再問一句,你們是現場施工人員,技術上的事或許你們不懂,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座飛馬橋如果是通車以後倒塌,死的不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別人的丈夫,別人的妻子了嗎?你們真的忍心嗎?”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任勇發揮到了極致。


    所有人開始沉默了,也有人開始小聲的議論,我們的工人階級是最善良的,因為他們真正做到了用雙手創造財富,不會繞彎子,更不會害人。


    鍾立服了。


    如果顧一田算是益友的話,那麽眼前的任勇,就是他的良師了,何其所幸。


    任勇趁熱打鐵說道:“工人兄弟們,成於水的事我們還在調查,還沒有最終給出結論,如果最後查出來沒事情的話,我以區公安局局長的身份保證,我親自去看守所接他出來。”


    當然,有些話不能說,即便現在是證據確鑿,也不能說,化解這個事件才是首要問題。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這個大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能說什麽,老者想了想,對後麵的人說了幾句,不消幾分鍾,話都傳了下去,人群開始離開。


    任勇跳下車,一把握住老者的手:“老哥哥,我希望你能對我們工作給予一定的幫助,我們還有些事情沒有查清楚,需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能幫我們嗎?”


    任勇的話說的很客氣,這樣好說話的大官,老者一輩子都沒見過,何況又可能幫得到成於水,他當然同意。


    任勇隻是揮了揮手,幾個民警走了過來,幫老者還有幾個工人帶走了,因為有些問題,任勇也要搞清楚,到底是誰,在後麵用這樣的手段陰他。


    鍾立這才看到,原來在圍牆後麵,滿滿當當幾十名警察等著。


    一顆紅心,兩手準備,鍾立對任勇的敬佩,在此,上了一個高度。


    一場鬧劇,在鍾立拖了15分鍾之後,任勇上場,不到10分鍾,圓滿解決。


    任勇帶著鍾立回到區政法委辦公室的時候,所有人響起了掌聲,是給任勇的,也是給鍾立,連葉國寬也是沾沾自喜,畢竟,今天他也是露了臉出了力的。而且任書記還對他表揚了幾句。


    以前覺得鍾立這個秘書就是個小屁孩,現在再看鍾立,覺得他哪裏都順眼,也別順眼。


    經此一役,鍾立奠定了任書記第一秘的角色,在整個區委樓裏,也是名聲大震。


    果不其然,任勇是有手段,卻不會注意細節,在他眼裏,一心認為這是秦升才下的絆子。鍾立卻不這麽認為。


    第一,群體事件鬧大,負政治責任的肯定是一把手,也就是秦升才,任勇並不是首當其衝的人。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沒有人會做,何況,秦升才是個成熟的政治人物,這點基本的政治修養還是有的。


    第二,成於水雖然是秦升才的親戚,但是他本人在於水建築公司沒有利益瓜葛,這個市政工程飛馬大橋,也是從區政府手裏拿的,跟秦升才沒有關係,秦升才跟劉高不合,人盡皆知了,秦升才才不會為了一個親戚的名分,去求劉區長。


    鍾立分析得有禮有節,任勇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件事鍾立早就知道了,而且暗地裏還做了不少的工作,雖有些冒失,但是確實可以雕琢的一塊好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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