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進了店裏,店麵不大,不過地板卻十分的光亮,後麵是廚房,廚房裏點著明亮的燈光,至少從感覺上,就讓人覺得幹淨而衛生。


    此時店裏並沒有多少人,見我們三人落座後,店主便拿著小本子走了過來。


    “三位想吃點什麽?”


    “三鮮砂鍋米線!”


    老媽伸著三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一如她當年那樣,每次來點餐,她總是習慣在用語言表達的同時,還加上肢體語言。


    單從這一方麵來說,現在的姐姐,就像極了那個時候的老媽。


    “好的,請稍等!”


    做好記錄之後,她便轉身進了後麵的廚房。


    今天是中秋節,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麽隻有她一個人還在這件店裏忙。


    老媽仰頭看著牆上貼著的紅色價目表,一排一排的往下,從小炒到麵食,再到炒飯和蓋飯。


    “和以前相比,價格翻了差不多將近三四倍,不過二兩的小麵到還是這麽的便宜。”


    “崇山的小麵在外地都很出名呢!”我也忍不住仰頭看了一眼,附和著老媽的話。


    “外麵的都不正宗!”姐姐微微的瞥著嘴兒,“我在滄海那邊吃過一次,即便做麵的是崇山人,我也吃不出一點記憶中的味道。”


    “你也說了,那是記憶中的味道!”老媽噗嗤的一笑。


    “我媽以前說過,人這一輩子,最忘不了的,就是記憶裏的味道!”不知何時,老板娘便端著一個還在沸騰的砂鍋走了過來。


    她將砂鍋放在了桌上,然後看著我媽,若有所思的問道,


    “妹兒,我怎麽覺得你很麵熟!”


    “我以前讀大學的時候,經常在這裏來吃飯!”老媽輕輕的笑了一下,看著老板娘,“你是以前那位阿姨的女兒吧!”


    老板娘笑著連連點頭,


    “我想起來了,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和另外三個妹兒一起來,而且每次來你們都點的事三鮮砂鍋。”


    “嗯!”老媽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她的心已經回到了她還是少女的時候,“我覺得你們這兒的三鮮真的好吃,畢業後的這麽些年來,我也曾在別的地方吃過,可是卻總是找不到在你們這兒吃的感覺。”


    “那是!”對於老媽的話,老板娘顯得很是受用,“這家瓦罐麵莊是我媽開的,我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便一直在這店裏和他們二老一起打理這家店鋪,十年前,我媽就把這家店和她的手藝都傳給了我。”


    “你等一下,我把你們的砂鍋都端上來,然後再聊……”


    說著,老板娘便轉身返回了廚房。


    很快,她就把另外的兩份都端了上來,分別放在了我和姐姐的麵前,然後又轉身,給我們拿了三個碗和勺子。


    之後,她就拉了一根凳子,坐了過來,滿是期待的看著我媽,說道,


    “試試看,看我得了我媽幾分真傳。”


    老媽拿著勺子,現在沸騰的砂鍋裏舀了一勺濃湯,擱在嘴邊吹了吹後,便送進了小嘴兒裏。


    “嗯,就是這個味道,和以前的一模一樣!”


    老媽不停的點頭,眼睛裏流露出了發自內心的開心。


    對於老媽的評價,老板娘顯得格外的受用,想來她一直都把她的母親作為追趕的對象和目標吧。


    “我一直都怕做不好,毀了她的招牌,不過能得到您這位老顧客的如此評價,我也終於可以放心。”


    老媽笑了笑,拿起了桌邊經過高溫消毒後的筷子,在砂鍋裏翻了翻,


    “黃瓜,西紅柿,豬肝,和以前的一樣啊!”


    這一次,她驚喜了,因為三鮮的配方很多,有的事用木耳,有的是用肉片,不過顯然,老媽最中意的,還是這一家的三鮮配方。


    她夾著一片豬肝,來來回回的看了好一陣子,


    “記得第一次吃豬肝的時候,可是不習慣這個味道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吃了第一次,之後每一次路過這裏,都忍不住想來進來嚐嚐。”


    老板娘坐在一旁,笑容滿滿的看著我媽,沒有接話。


    “後來畢業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我每次總會忍不住走進這家店裏,因為,阿姨真的很熱情,每次看見她,她的臉上都掛滿了笑意,有時候心情不好了,過來吃一碗三鮮砂鍋,然後再聽聽阿姨和來往顧客們的叨叨,平靜如水,卻又充滿熱情的生活方式,總是讓我羨慕不已,也不怕你笑話,我曾經就夢想過開一家餐館,不求生意有多好,隻希望每天都傾聽顧客們的喜怒哀樂,我覺得那樣的人生是充滿了詩意和愜意的。”


    老媽一口氣說了很多,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不過我知道,她這是在回憶曾經的那段充滿各種想法的青春年華。


    “像我們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生活,更多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兒,什麽詩意愜意的,每天客人多,掙得多,就是愜意!”


    “也是這樣的!”老媽輕笑著連連點頭,“對了,阿姨怎麽樣了,身體還好嗎?”


    老媽的話才一出口,坐在一旁的老板娘便輕輕的搖了搖頭,


    “老人家三年前就走了,腦溢血!”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些微的笑容,看不出有絲毫的悲傷。


    這不能說明她不孝順,而是隨著孩子的逐漸長大,對父母的依靠也會越發的薄弱,直到某一天,子女們都與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


    她們更多的時間會放在自己的生活與工作上,而父母則變成了節日的符號。


    收到父母去世的消息,他們最先想到的也會是自己小時候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然後哭泣,可是哭泣完了,他們便會很快的放下悲傷,繼續投入往後的生活。


    他們不是詩人,也沒有萬貫的家財給他們坐吃山空的去緬懷與回憶。


    久了,就會慢慢的忘記了以前的那種傷心,當突然有一天別人向你問起時,你就會發現,自己竟然能夠毫無波瀾的說出那一番讓人傷心的話來。


    時間正的是一個神奇的東西,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著悲歡離合在上演,然而它卻不會為任何人而停留。


    “對不起!”


    雖然老板娘沒有悲傷,可是老媽還是忍不住道了聲歉。


    我感覺她這聲歉像是在為自己道的一樣,突然聽見曾經熟人去世的消息,心情終歸是會有些沉重的。


    不過我和姐姐除了默默的坐在一旁意外,也沒有絲毫的辦法。


    沉默了一會兒後,老板娘有主動的挑了些話題,不過大多數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講述她那時候在店裏幫助她的父母經營時,各種對外麵世界的憧憬和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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