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長槍猶如銀龍般,在空中閃過一道亮光,迎向那三根突如其來的羽箭。


    箭自然不是射向元夕的。


    因為射箭之人知道,這麽遠的距離,就算是他將箭筒中的羽箭射光,也不會傷及那人分毫。


    元夕的出現,令佘睥龍感到意外。


    意外之餘,便是驚喜或者說是,興奮。


    他的箭,可不是誰都可以打斷的,況且還隻是用了一顆石子。


    那日的偶遇,若非顧及安小刀的安危,他佘睥龍未必會不戰而退。


    輕舔嘴唇,佘睥龍再射出三箭,隨後人影一閃,又到了下一個藏身地點。


    一個好的弓箭手,最擅長的,其實是隱匿。


    三支箭依舊是射向城牆頭上。


    元夕人已飛掠道城牆根下,雖然他拋出的長槍已將此前飛來的三根羽箭打落,可此刻的他手中已再無兵器。


    不過,在他拋出手中長槍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城牆頭上,當元夕拋出那杆長槍將佘睥龍射出的三根羽箭打落之後,範立業才發覺自己已經成為了敵軍的靶子。


    魏元青高呼一聲“王上,小心!”,一把將範立業從城牆頭上拉了下來,未來得及再次開口,三根羽箭就已經要射到了眼前。


    快,很快,快到魏元青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隻是下意識地側身,連站在他身前的範立業都顧及不上。


    範立業見到了魏元青的表情變化,下意識得轉過頭去。


    “呀~”


    範立業的身子一歪,一根羽箭停在了他的麵前。


    踩踏城牆直衝而上的元夕屈指連彈兩下,又順手一抓,剛好在羽箭射中範立業之前,將之抓住。


    “大哥,你沒事兒吧?”


    元夕見範立業麵色蒼白,忙問道。


    範立業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喘著粗氣說道:“還好,幸虧有你,不然本王可就一命嗚呼了。”


    “小心,眾護衛,速舉藤甲保護王上。”


    楚雲飛趕緊發號施令。


    “大哥,你要多加小心,此人箭術無雙,我去會會他!”


    “哎~元夕,你應該留下來保護王上!”


    魏元青話音未落,元夕已抓著那根羽箭再次飛下了城頭。


    荊州陣營這邊,安小刀瞪著眼睛不解道:“姑父,龍哥哥這是怎麽回事兒,怎麽胡亂射了幾箭就沒影了?他應該再多射幾箭才是啊,就這麽讓人輕易攔了下來,豈不是弱了咱們的士氣?”


    盛錄浩輕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安小刀,而是轉頭看向陳歲歲,問道:“歲歲,你怎麽看?”


    正悄悄鬆了口氣的陳歲歲眼見元夕又跳下了城頭,沒由來的一攥拳頭,見盛錄浩問向自己,他想了想說道:“以元大哥的身手,再射出幾箭來也不會有什麽用的。”


    隨後他又說道:“不過,如此之距,能射出這樣的箭來,你那位龍哥哥的箭術的確不俗。”


    安小刀想了想又問道:“既然無功,龍哥哥為何不等一等再出手呢?如此一來,他這記暗手豈不是暴露了?”


    盛錄浩笑而不語。


    陳歲歲低頭想了想,猛然抬頭問道:“盛帥,難道佘將軍此舉隻是為了將元大哥引出城來?”


    盛錄浩目露讚許之色,看向陳歲歲說道:“你說得不錯,人呐,不該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雲上城那邊自然是一直在提防於我們的暗箭,隻不過範立業那個小兒初來,又有你那個好兄弟元夕陪在身旁,因此才敢站在城牆頭上,不過要說佘睥龍這幾箭,可未必沒有奏效。”


    “那範立業小兒以為自己來了就能振奮士氣?當真是個笑話,被幾隻箭就嚇得不敢露頭,這樣的王,有幾個真的願意為他去賣命的?跟本帥比兵法,就憑他們?”


    盛錄浩麵露鄙夷之色,“也配?”


    安小刀笑嘻嘻道:“那是自然,姑父用兵如神,算無遺策,連對方統帥都命喪於姑父的奸計,啊……不對,是妙計。”


    安小刀吐了吐舌頭。


    盛錄浩瞪了安小刀一眼,“用兵者,皆以取勝為最終目的,無論是陰謀還是陽謀,皆為取勝之道,姑父且問你,若魏天罡不死,有他坐鎮雲上城,就算我們能將雲上城攻打下來,是不是要比現在困難得多?那時候我們要死多少人?而他們,又要死多少人?那你說說看,是姑父用計先取了魏天罡的性命,而後再以較少的代價拿下雲上城為好還是率軍與之硬拚,最後拚個


    你死我活,更為合適?”


    安小刀眼睛轉了轉,轉頭看向戰場那邊。


    盛錄浩又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陳歲歲。


    根據羽箭飛來的方向,元夕已經大體上判斷出佘睥龍藏在哪個方位。


    從城牆上再次跳下之後,一手抓著那根特製的羽箭,另一隻手從地上抓起落在地上的長槍,元夕衝著城牆上喊道:“扔一隻弓下來!”


    城頭上的士兵也是見到了元夕的勇猛,聽他如此喊道,在元夕正上方之人衝著元夕喊道:“元將軍,接著~”


    說完將自己手中的弓向下拋去。


    這時,“嗖”得一聲,一根羽箭從另外一個方向飛了出來,正好射在那根弓上,木製弓身竟是一分為二,成了一把廢弓。


    元夕抬眼看向某處,微微皺眉,將手中長槍插在地上,縱身向城頭上飛去,口中喝道:“再來!”


    這時,又一根羽箭飛來。


    在空中翻飛的元夕抬手,兩顆雲子激射而出,在空中撞擊之後,一顆雲子變換了方向,擊在了箭身之上,羽箭雖未折斷,卻因雲子的撞擊而偏離了方向,射在了城牆之上。


    此時元夕已抓住了一張弓,腳尖在城牆上一勾,人已倒掛在城牆之上,彎弓搭箭。


    陳歲歲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元夕竟然也會射箭。


    “小心!”


    陳歲歲突然拔劍出鞘,縱身跳到馬車之前,揮劍一擋。


    手中的“二尺一”與羽箭相撞,陳歲歲半低著頭,對身後的安小刀說道:“進去!”


    安小刀拍了拍小胸脯,有些驚魂甫定,原本在馬車門口處觀戰的她,向裏麵坐了坐,嘟囔道:“沒被箭嚇到,卻被你的大嗓門給嚇了一跳。”


    她說得是真的,因為那根箭射過來的時候,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沒有任何想法。


    那一刻,眼中隻有箭的她,已經失了神。


    是陳歲歲的喝聲令她回了神,而當她回神之後,陳歲歲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前。


    盛錄浩分明看見安小刀的嘴角,有一抹笑意。


    他微微點頭,這笑,才是幸福。


    無關將來,至少在這一刻,安小刀是幸福的。


    所謂幸福,不就是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回想起某時某刻,嘴角會忍不住上揚麽?


    雖然知道元夕這一箭不是射向安小刀的,陳歲歲的心中卻依然有些怒意。


    因為這一箭,讓他喜歡的姑娘差點受了傷。


    陳歲歲終於抬起了頭,遙望元夕。


    元夕的箭自是沒有射向佘睥龍藏身的方向,而是飛向了那輛最為華貴的馬車。


    箭是佘睥龍的箭,這不是一根普通的箭。


    弓卻是一張普通的弓。


    彎弓搭箭之後,元夕可以確定,佘睥龍的弓,一定不是一張尋常的弓。


    看也未看自己那一箭是否奏效,元夕的腳已經抬起,人便頭衝下向城牆直接墜落。


    他沒有看到正在遙望著他的陳歲歲。


    之所以射出如此一箭,他不過是要告訴城牆上的將士們,不隻是對麵的箭能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射向他們,他們這邊的箭,同樣能飛向那邊。


    突然,又有三根羽向他激射而來,分別射向他的頭,胸,以及丹田三大要害。


    城牆頭上一陣驚呼。


    不得不說,佘睥龍真的是一名頂尖的箭道高手,這三根箭射出的時機恰到好處。


    按照他的算計,箭到之時,正是元夕換氣之刻。


    但元夕修行的內功,名曰太玄。


    他雙掌一按城牆,身形翻轉,人已如箭般向前飛出,兩根羽箭擦身而過,而第三根羽箭,卻被元夕一把抓住。


    直到兩根羽箭釘射在城牆之上,眾人才明白,如此被元夕輕易攔下的羽箭,竟是有這麽大的威力。


    人在空中翻轉幾下,元夕終於安然落地。


    “啪!”的一聲,驚弦聲響起,又一根羽箭飛出。


    元夕看了眼手中的長弓,將之甩在一旁,身形一動,抓起長槍,人便向右前方飛掠而去。


    城頭上,透過層層藤甲的縫隙看到元夕向敵軍陣營跑去,範立業連忙高呼道:“元夕,本王命你速速歸城,你聽見沒有?”


    說完,他轉頭看向楚雲飛,沉聲道:“楚將軍,馬上率八千人馬


    出城!”


    然後又看向魏元青說道:“魏叔叔,此刻我軍士氣正高,速調遣雲上城左右兩翼人馬,成合圍之勢包抄敵軍。”


    楚雲飛沒有馬上領命,而是看向正在皺眉的魏元青。


    魏元青心中有些不快,什麽此地全憑他做主,都是屁話!


    還有那個叫元夕的,憑著自己有點三腳貓的功夫,就敢深入敵營,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猶豫了片刻,斟酌道:“王上,我知道你掛念元夕的安危,可這兩軍交戰,非同兒戲,切不可意氣用事,敵軍有五萬人馬,而我軍才不過三萬人馬,現在又要放棄城池之利,主動出城迎敵,實非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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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立業一甩袖子道:“付狩的人馬馬上就到,魏叔叔,你沒看到眾將士的士氣已經被元夕給調動起來了麽?此時不出城迎敵,更待何時?如此被動,我們又該如何為魏帥報仇?”


    魏元青麵色鐵青,沉聲說道:“王上,臣乃三軍統帥,此刻出城迎敵,絕非良策,還請王上三思,若王上認為臣說得不對,臣便交出帥印,王上還請另尋良將便是。”


    楚雲飛見狀,忙拱手說道:“王上,魏將軍所言甚是,此時出城迎敵,確非良時,還是等付將軍的人馬到了之後,我等再做計議。元將軍身手了得,既然敢如此,定是成竹在胸,眼下我們還是靜觀其變,莫要自亂陣腳才是。”


    範立業聞言,對著身前舉著藤甲的數名士兵們大喝道:“都閃開!”


    眼見範立業不再堅持出兵,楚雲飛與魏元青都鬆了口氣。


    見範立業又要上前觀戰,魏元青勸道:“王上,還是小心些為好!”


    範立業看了魏元青一眼,從其中一名士兵手中拿過一個藤甲,對魏元青冷聲說道:“這樣行了吧?那人已經被元夕纏住,已經沒什麽機會放暗箭了!”


    佘睥龍的確沒什麽機會向範立業再射出必殺的一箭了,因為元夕已經像一隻猛獸一般,逐漸向他逼近。


    手中的大弓已換做一張小巧的弓,羽箭也不再是此前射出去的羽箭,而是一根根細小的羽箭。


    長槍已經被元夕變作一劍一棍在手,終於確定了佘睥龍的藏身之所,元夕沒有任何遲疑,向著佘睥龍藏身的密林處緊逼而去。


    就算是林中藏有敵軍,依然沒有令元夕止住腳步。


    佘睥龍皺了皺眉,做了幾個手勢,人便向另外一個方向挪動而去。


    林中人影窸窣而動,卻並未對元夕出手,而是向佘睥龍相反的方向撤離,其中一人快速向盛錄浩的馬車方向跑去。


    元夕的輕功要比佘睥龍好上一些,幾息之後,二人便相距不過數十丈。


    佘睥龍突然一個急停,人向後一仰,便射出五根羽箭,正是他的絕學“五行連環”。


    元夕停都未停,雙手一動,身前閃過一道銀光,便將那五根羽箭擊落,可隨之而來,便是佘睥龍又射出來的羽箭,名曰,“十麵埋伏”。


    如此短的時間,連射數箭,世所罕見。


    元夕依然沒有躲,人依然向前而動,隻不過他的身前,卻是多了一麵牆,一麵由半截槍身旋轉而成的牆。


    佘睥龍的箭,終究是沒有射穿元夕的這道牆。


    佘睥龍終於感到了一絲壓迫感,原地站定之後,他開口問道:“你就這麽有把握?”


    與佘睥龍相距十餘丈,元夕不再前行,看向佘睥龍問道:“是你?”


    佘睥龍點點頭說道:“是我!”


    元夕皺了皺眉,又問道:“為何暗箭傷人?”


    佘睥龍冷笑道:“這是戰爭!”


    元夕沉默了,隨後將手中的長槍一合,擎槍指向佘睥龍說道:“此槍乃魏帥所贈,今日我便持此槍為他報仇。”


    佘睥龍將手中的短弓扔在地上,盯著元夕說道:“想報仇?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說完,從背上抽出佩劍,挽了個劍花,指著元夕說道:“我倒是很想領教一下你那手暗器功夫。”


    元夕看著佘睥龍,突然說道:“你怕了!”


    “我怕了?真是笑話,你以為你是誰?”


    佘睥龍冷笑一聲,眼睛卻向元夕身後看了一眼。


    元夕已經知道有人向這邊飛掠而過。


    來人在距離元夕身後十餘丈後止住了身形,喊了一聲,“元大哥!”


    元夕一愣,回頭看去。


    這時,佘睥龍嘴角一揚,手腕一翻轉,一支袖箭從袖口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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