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冷冽,吹散煙塵。


    廢墟中,周道抱著老武的屍骸,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世事無常。


    他與老武並無仇怨,隻是因為立場不同。


    這一戰斷了緣分,也斷了恩義。


    “人生在世,皆有執念!”周道喃喃輕語。


    老武的執念便是敕靈宮對他的養育大恩。


    他的命是敕靈宮給的,如果沒有後者,或許他早就死在了當年那場大災荒當中,如同他的娘親,死後被人分食,怎麽會在日後,踏上修行路,擁有如此驚天動地的修為?


    懷著這份執念,老武並沒有其他選擇。


    或許對他來說,死亡是最好的歸宿,既還了敕靈宮的大恩,也全了他和周道的情義。


    “笨蛋!”


    周道雙拳緊握,低著頭,牙關緊咬。


    他抱起老武的屍體,轉身踏地,如一陣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生死無常,世事滄桑,他的路才剛剛開始啊。”


    虛空中,一雙淡漠的眼眸望著下方,冰冷的歎息緩緩響起。


    黑獄主人麵無表情,搖了搖頭。


    對於周道而言,見慣了他人生死,這並不算什麽。


    可是當身邊親友死在自己麵前,那種巨大的落差和心靈上的衝擊,才是對他最大的磨礪。


    但凡強者,想要登臨絕巔,必要經曆這一關。


    “長生路上多寂寥,回首人間見白頭。”李藏鋒漠然。


    他清楚,今晚對於周道而言,影響深遠。


    “嘖嘖,敕靈宮的殺戮道,竟然都死在了他的手裏,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黑獄主人沉聲道。


    前不久,周道斬殺了敕靈宮的武元蒙,如今又帶走了老武,以敕靈宮眥睚必報的霸道性格,這梁子顯然是不死不休。


    “梁子?早就結下了。”李藏鋒漠然道。


    “嗯?”黑獄主人一怔,沒有聽出李藏鋒話裏的意思。


    “我可以讓周道在黑獄掛個名。”


    就在此時,李藏鋒話鋒一轉,突然道。


    黑獄主人眼睛一亮,大喜過望。


    “當真!?”


    這兩天他跟李藏鋒扯皮不斷,對方遲遲不肯鬆口,這會兒突然答應,倒是讓他頗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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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隻有一個條件。”


    “你說。”黑獄主人沉聲道。


    他已經做好讓李藏鋒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了,無論如何,周道他是一定要爭取過來的。


    否則的話,他想要再找到一個契合黑獄力量的人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關鍵時刻,你必須站在那小子一邊,堅定不移。”李藏鋒凝聲道。


    “嗯?就這麽簡單?”黑獄主人愣住了。


    如果周道真的在黑獄掛名,便算是他的人了,無論如何,他自然會站在周道身後,作為靠山,這點根本無需多言。


    李藏鋒竟然以此為條件,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就這麽簡單。”李藏鋒沉聲道。


    “無論日後,他身前所立何等大敵,你都必須站在他的身後。”


    “你是說敕靈宮嗎?”黑獄主人冷笑。


    “不就殺了他們幾隻小貓小狗嘛,那小子身後有你我二人,敕靈宮還能鬧翻天?”


    九神柱之一得劍柱,再加上黑獄主人獠王,這兩股力量足以讓京城的勢力都為之動亂。


    有他們撐腰,相信敕靈宮不會為了小小的武元蒙與周道鬧到不死不休的局麵。


    “你做得到嗎?”李藏鋒不置可否,再次問道。


    “沒問題!”黑獄主人大包大攬,根本沒有往深處想。


    “很好!”


    李藏鋒點頭轉身,黑夜下,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京城,這小子終於要踏足京城了。”


    話音落下,兩大巨頭的身影緩緩消散,遁入虛空不見。


    ……


    高樓內,熊九靈回憶著剛剛的戰鬥,他在腦海中模擬了千百次,卻始終想象不出周道是如何在最後反敗為勝,破了那可怕的殺戮道。


    “炎君凶名,果無虛假。”熊九靈喃喃輕語。


    老武乃是【九竅】修為,手持修羅刀,練就【殺戮道】,居然都敗了。


    這讓熊九靈感到了深深的觸動。


    “殺戮道也不過如此嘛。”旁邊,周妍忍不住道。


    “或許,他並沒有施展出全部的實力來。”熊九靈搖了搖頭。


    敕靈宮的殺戮道不是吹出來的,他看過門中記載。


    這門術法的恐怖與煉獄無異。


    或許,如今的老武已不是當年的老武,心有掛礙,怎麽入修羅心境?何以施展寂滅手段?


    “熊叔,你打得過炎君嗎?”周妍問道。


    熊九靈略一沉吟:“難說!”


    他對於周道最後的手段極為困惑,高手對決,這樣的困惑很可能改變結果,就如同老武一般。


    “明天我們就離開吧。”熊九靈突然道。


    “不再逛逛嗎?”


    熊九靈搖了搖頭:“霍龍王死了,看來他的機緣已經有人繼承了。”


    “繼承了?”周妍疑惑不解。


    “回去吧,這次出來收獲已經很大了。”熊九靈輕語。


    說著話,他轉頭看向陷入靜謐的臨安府。


    “炎君……”


    ……


    這一夜,周道獨自一人,將老武葬下。


    南山之側,一座孤墳,上麵掛著那串【六凶金錢】。


    葬在這裏,想必不會有人前來打擾吧。


    就像老武生前一樣。


    周道坐在老武的墓前,坐了一夜。


    天色微亮,晨曦透過薄霧,沐灑山間。


    周道起身,剛走幾步,回頭駐足,深深看了一眼老武的孤墳。


    他似乎又看到鋪子裏,在案板前忙碌的老武。


    “你欠我一頓包子。”


    周道輕語,頭也不轉地往山下走去。


    ……


    這一天,薑元等人在禦妖司高手護送下,浩浩蕩蕩,開赴京城。


    周道,龍傲前來送行。


    “周大哥,我在京城等你。”薑元探出馬車向著後方高喊,直到遠處的身影再也看不清楚,方才縮回了馬車。


    “你在幹什麽?”


    此時,旁邊的齊昊盤膝而坐,腿上放著一柄藏在鞘中的刀。


    “我在修煉。”齊昊輕語。


    “修煉?”薑元露出異色。


    齊昊認真地點了點頭:“一位大叔教我的。”


    官道上。


    周道望去遠去的車馬,緩緩收回了目光。


    “我們也走吧。”


    “去哪兒?”龍傲一怔。


    “回平江城!”周道輕語,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回去之後,他便要帶人前往京城。


    那裏才是他的舞台,元王法會,周道隱隱有些期待能夠遇上敕靈宮的弟子。


    “等著吧。”周道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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