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慘淡,浸過我的腳踝,曳地裙擺被濃重的夜露沾濕,沉重地抬不起腳。(.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我背靠青磚抱膝而坐,背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一股股森寒之氣無端從四麵八方湧來,將我包裹其中,我禁不住瑟瑟發抖。


    這就是朝堂嗎?這就是政治嗎?


    多麽滑稽可笑,多麽腐朽齷齪,多麽殘酷悲哀。


    楊家,囂張跋扈,把持朝政,功高蓋主,想鏟除誰就鏟除誰,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裏。在楊家飛速膨脹的權力背後,有多少路是用金錢鋪成的,有多少路是用屍血開拓的,不言自明。


    明眼人一看,便會明了今天這一出彈劾之戲,又是為了遮掩其惡行,鏟除異己上演的。證人、證據不是屈打脅迫而來,就是造假賄賂而來。最可笑的便是那王氣之地了。王氣本就是虛的,你說有便有,說沒有便沒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出這一事實。


    屋內跳動的燭火映出爹的身影,那細長的剪影微微搖晃著,站起身步出屋外。爹開門跨出房門,忽見窗下抱膝而坐的我,眸內豁然一驚:“嵐兒,你坐在這裏作甚?快回屋睡覺。”


    我自懷中抬起頭,雙目溢滿了淚水,顫聲道:“爹,你救救劉大人吧。”想起當初劉大人送給我的書,教我“為官當為張自清”,還有他慈祥的笑,我心中酸澀不已。


    “你…你都聽到了?爹有些不可置信,但下一瞬他低歎一聲無奈道:“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爹不想讓你知道朝堂上的事。”


    我牢牢地望定爹,繃緊唇角一字一句道:“爹,我已生在皇家,又怎麽能遠離朝堂紛爭,置身事外?”


    此話一出,立在我麵前的爹,和剛剛開門出來的娘,俱是一陣震。


    我再次開口道:“今日楊家可以誣陷劉大人而無人質疑,明日就可以誣陷我們家!到最後就連皇上也…說不定楊宏連那金鑾殿上的龍椅,都想坐上一坐!”


    爹怔怔地望著我,眼神幾經閃爍,最終塵埃落定。半響,爹以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挫敗無力的語氣說道:“不是爹不想救,是實在無力救啊!”


    我驚疑不定地望著他,爹繼續道:“先皇駕崩前未立太子,就是想讓我們兄弟中最強的一個奪得皇位。而皇上當年得以順利登基,全倚靠楊家的鼎力扶持。”原來皇上登基還有這樣一段曲折,這段曲折背後,又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隱情?


    “皇上登基後,一方麵想要嘉獎楊家對自己的支持,另一方麵便是想通過抬高楊家來穩固自己的實力。”


    我插話道:“所以皇上才會不斷授予楊氏中人高官重權,最終卻養虎為患。”


    “對,楊家依仗皇上的垂青,逐漸擴張自己的勢力,從朝中到地方都在他的掌握中。到如今,楊家專權擅政,處處製約把控皇上,就連皇上自己也管不住這隻老虎了。”爹說完又長歎一聲。


    “原來如此…所以皇上就算知道劉大人是被冤枉的,在沒有絕對能贏的把握之前,也是不會與楊家開戰的。為今之計隻能養精蓄銳,韜光養晦培植新勢力,同時安撫楊家,待他放鬆警惕之時,就是他楊家毀滅之時!”


    爹娘被我的這番言論驚到了,畢竟在他們眼中我隻是一個女子。但在短暫的驚訝之後,他們又恢複常色。


    娘繞到我身前,輕柔地將我從地上拉起,愛憐地將我抱在懷中道:“我的嵐兒,娘實在不想讓你陷入這汙譚之中。”


    我緊貼著娘的胸口,無力道:“那麽這次…劉大人真的沒法救了?”


    娘悲哀的聲音從上方幽幽傳來:“聰明如你,這結果,你也應該早就想到了。”


    是,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才會哭。權力鬥爭,是必須要有人犧牲的。隻是我不想見到如此忠良之士,就這樣消弭,化作一縷孤魂。而那些奸邪小人,卻在那裏彈冠相慶。


    我不想見到,再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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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爹主動邀請了刑部侍郎去“聚秀園”聽戲,還帶上了娘和我。這“聚秀園”是專為百姓修建的聽戲園子,位處昊京東南,園內不但花鳥怡人,價格便宜,這唱戲藝人的水平也很是高超,所以十裏八鄉的百姓閑來無事都來這裏聽戲消遣。


    爹之所以選這裏,也是因為這位置偏僻,百姓又多,而我們又都穿著便裝傍晚來到這裏,不太容易被人發覺。爹雖嘴上說救不了劉大人,但他還是努力在做力所能及的事。今日邀請刑部侍郎,便是為了能讓劉大人在司獄有個照應。


    一下馬車,我便望見在聚秀園的大門邊,站著一對母子,母親大約四十有餘,兒子也就是十二三歲,他們不停地四處張望著,像是在等什麽人。


    爹和刑部侍郎談笑著跨進大門,根本沒注意到那對母子。而就在這時,從右側走來一個瘦小的男人,對著那對母子輕蔑地問道:“你們就是王言的妻兒?”


    那個婦人一聽到這話立刻頻頻點頭,憨厚又興奮地笑道:“是啊是啊!您是要帶我們去見孩子他爹嗎?”


    瘦小男人點了點頭:“跟我走吧。”說完便扭頭朝一條小巷走去。那對母子立即一臉期盼地跟了上去。


    王言?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對了,王言不就是劉大人的管家,被楊宏以妻兒性命相逼而誣陷劉大人的人嗎?難道那對母子就是他的妻兒?


    我在心裏飛速地盤算著,忽然腦中靈光一現,急忙對身邊的娘道:“娘,我將帕子忘在馬車裏了,我去取了就來。”還沒等娘回答,我已追著那對母子消失的方向而去了。


    我一路尾隨著他們,但始終與他們保持著一段距離,不讓他們發現。他們七拐八拐,越走越偏僻,最終停在了一條漆黑僻靜的巷子裏。此時天已完全黑了,四周極其安靜,但不是令人安心的寧靜,而是充滿詭異的死寂,藏藍的天幕中隻有一輪彎月照著這條小巷,依稀能分辨出人形。


    我躲在巷口拐角處悄悄探出頭打量著巷裏的情況,巷子的盡頭好像站著一個人,那人聽到有腳步聲,立刻迎了上來來到亮處,原來是一位年過五旬的男人,和那對母子緊緊擁抱在一起。


    “兒他爹,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婦人在他懷裏哭喊著。


    “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了,咱們現在就走!”男人安慰道,拉著母子就要走。


    但那個瘦小的男人突然擋在他們麵前陰森森地笑著道:“你們要走的不是這條路,你們要走的,是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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