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練武場的北側擺了一圈木椅,坐著各門派派遣的頭麵人物,正中坐著的卻是巡武司統領江士佳。


    但武林人們的目光並沒有放在他們身上,而是聚焦在練武場中央的薛暢及其徒弟們身上。


    “這麽年輕就來申請開派考核?!”


    “確實太年輕了!不但師父年輕,連徒弟也年輕!”


    “我們辛辛苦苦趕來,可別隻看到一場鬧劇啊!”


    ……


    一些不了解情況的武林人議論紛紛。


    “我看可以開始了吧。”江士佳看了看左右,開口說道。


    靜語師太、唐方智、甄有禮等人相繼點頭同意。


    然後江士佳舉手朝不遠處的周成餘示意。


    周成餘清了清嗓子,拿起手中的申請表,高聲誦讀道:“開派考核申請人薛暢,成都府金河北街人氏,現年二十歲,為成都巡武司登記在冊的武林人士。其父親薛海,為少林俗家弟子,二十年前建立錦城鏢局……其所獨有的武功為……其所教的弟子有……經巡武司查核,申請人薛暢所寫的情況完全屬實,特批準其參加開派考核!”


    周成餘說完,場邊的武林人又開始針對申請書的內容議論紛紛。


    江士佳看向身旁的甄有禮,說道:甄道長,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從輩分和資曆上看,峨眉派的靜語師太或者唐門的唐方智長老主持考核更為合適。但實際上,甄有禮的年紀和他倆相差不大,而武功更強,更重要的是青城派十幾年來一直高居巴蜀武林各派實力之首,曆來的開派考核都是由青城派主持,不管輩分如何,甄有禮既然是受青城派的派遣,他就代表的是整個青城,所以甄有禮坦然說道:“好!”


    然後他看向場中的薛暢,說道:“薛少俠,請將你在申請書中所寫的獨有武功演示出來。”


    甄有禮說話的音量不大,可在場的每個人不但能聽得清晰,而且不感到刺耳,他不經意間露的這一手震懾了在場的觀眾,喧嘩聲頓時小了許多。


    薛暢拱手行禮,答了一聲:“遵命。”


    徒弟們自覺的退到了一邊,把場地空出來。


    薛暢輕喝了一聲:“百花拳!”


    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一聲震得眾人耳膜輕顫,和甄有禮相比,輕柔不足,但剛猛勝之。


    唐方智眉頭一緊,扭頭看向甄有禮。


    甄有禮卻神色不動的看著場中。


    百花拳為女子所創,動作幅度不大,講究快、靈、狠、準,方寸之內立見生死,而由薛暢施展出來,招法卻更加狠厲,看到不少場邊的觀眾心頭發緊,下意識的護擋撫頸。


    一套百花拳打完,薛暢抱拳而立,接著喝道:“醉拳!”


    醉拳乃羅大錘所創,這位喜歡喝酒吃肉的少林棄徒,其實精通少林的多種拳法,喜歡在喝醉之後即興而武,從中獲得靈感,經過多年摸索,最終創出了這一套他自詡為“天下第一怪拳”的拳法。


    從表麵上看薛暢腳步虛浮、搖搖晃晃、還不時倒臥,完全是一副醉漢形象,但事實上,薛暢嚴格遵循醉拳的要旨:“似醉非醉,形散而神不散!”表麵上的醉隻是為了迷惑對手,而每一次出招卻是絕不含糊。拳、腳、膝、肘、頭的運用,對醉拳而言還隻能算是普通,後背、屁股、從單個的手指……乃至整個身體,全身上下每個部分都可以作為進攻的武器,這可就比羅漢拳又進了一大步,這就使得醉拳的進攻能做到防不勝防,如果不是薛暢的督脈已通,內息已能運轉到後背脈絡,他也很難完全達到醉拳的要求:在看似放鬆的狀態中每一擊都必須力道十足。


    在座的各派弟子顯然都是識貨之人,個個眉頭緊皺,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場中薛暢所演練的這一套大異常規的拳法。


    一套醉拳打完,場邊安靜了許多。


    薛暢不慌不忙的拍去身上的灰塵,說道:“秋荻,把長劍給我!”


    “師父,接劍!”胡秋荻抽出長劍,拋向場中。


    薛暢伸手接過,說道:“越女劍!”


    隨著薛暢將越女劍法施展出來,一些坐著的武林人士鬆了口氣,顯然薛暢的劍法跟他的拳腳相比,相去甚遠。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套劍法也絕非粗製濫造之作,有著完備的係列招式和秘訣,也有不少新穎之處,和當今所流行的劍法趨勢有很大不同,顯然是獨門劍術。


    越女劍法舞完,薛暢將長劍拋還給弟子,喊了一聲:“降龍十八掌!”然後長吸一口氣,心神沉入體內,盡量壓抑住丹田內息的流動,開始筆劃起降龍十八掌的招式。由於沒有內力的參與,自然就沒有了龍吟虎嘯、雙掌生風的震撼場麵,但在閃轉騰挪、拳揮掌劈的動作中仍然展現出這套掌法的精妙和強悍。


    薛暢打完之後,腳不軟、氣不喘的挺身而立,神情輕鬆的抱拳說道:“我的獨有武功已經演示完畢。”


    甄有禮環視周圍坐著的眾人,說道:“大家有什麽意見?”


    立刻就有鐵佛寺的一名僧人起身問道:“貧僧想請問薛少俠,眾所周知百花拳乃是洛陽劉家的秘傳武學,你所練的百花拳與劉家的百花拳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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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暢對此早有準備,他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我所練的百花拳就是洛陽劉家的百花拳,但眾所周知由於北蠻入侵,百花拳已經有三十多年不現於世、幾近失傳,唯一碩果僅存的劉家後人孤身隱居山嶺,我有幸碰見他,他將此拳傳我,是希望我能將這套拳法發揚光大,不至於在他死後被埋沒,因此百花拳可算是我獨有的武功。”


    薛暢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鐵佛寺僧人雖然認可,但他忍不住又問了一聲:“請問薛少俠是在何地遇見的這位劉家後人?”


    “還望大師見諒。”薛暢委婉的拒絕道:“這位劉前輩為防陌生人打擾他的清靜,曾經讓晚輩發誓不得說出他隱居之所在。”


    鐵佛寺僧人輕誦了一聲佛號,點頭坐下。


    一些觀眾聽了這些話,心生羨慕,都覺得薛暢的運氣太好。江士佳卻聯想到了薛暢曾提及的逍遙老人,心生些許疑惑:難道這逍遙老人就是劉家的後人?


    “薛暢!”接著站起身的是眉山寨的少主江一峰:“為何你在演練最後一套掌法時沒有用上內力?”


    薛暢如實說道:“因為降龍十八掌極其消耗內力,我若完全施展開,恐怕這一套掌法打完,我的內力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後麵就沒法在進行比武考核了。”


    “你這套降龍十八掌是否就是在和我比鬥時最後所使的掌法?”江一峰又問道。


    “沒錯。”


    此話一出,場邊一片嘩然,他們中有不少都曾經觀看了薛暢與江一峰的比武,薛暢隻在最後使出了一招降龍十八掌的飛龍在天,所以他們之前沒有分辨出來,而江一峰作為親身經曆者,自然記憶深刻,才會有此一問。他們都清晰記得當時江一峰使出狂蟒鞭法,漫天鞭影將薛暢逼到絕境,結果薛暢一掌揮出,鞭影消散、對手倒地,可見該掌法的威力非同凡響,所以大家都在後悔剛才沒有更仔細的觀看這套威力無比的掌法。


    “請問這套掌法是何人所授?”江一峰又問道。


    眾人都豎起了耳朵,但是薛暢的回答讓他們失望:“很抱歉,傳授我這套掌法的前輩讓我發過誓不得說出他的名字。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套掌法在這世上沒有流傳。”


    “又是發誓!”江一峰愕然。


    薛暢聳聳肩,擺出一副自己也很無奈的樣子。


    隻有江士佳撫須微笑。


    “一會兒比武考核時,你會使這套掌法吧?”江一峰又問。


    “遇到強敵,當然會使。”薛暢回答。


    “好。”或許是因為在戎州軍營的那一番援手之情,曾經跟薛暢有嫌隙的江一峰倒也沒有多做為難,很幹脆的坐下。


    “薛暢,你修煉的是什麽內功?”一個聲音響起。


    薛暢見說話的人是唐方智,頓時眼睛一眯,反問道:“開派審核的要求是申請者至少要展示三種獨有的武功,我已經展示了四種,難道這還不夠嗎?”


    “以往的申請者基本都會說出他們修煉的內功,以便讓我們知道他們修煉的是正統功法、還是邪門歪道,避免害人害己。”唐方智冷聲說道。


    一股怒氣直衝腦門,薛暢當即反駁道:“申請開派考核的要求中並沒有提及一定要展示內功。而且你剛才說的是基本都會,也就是還有些人並沒有這麽做,我想這很正常,畢竟沒有人會毫無戒備的將自己的武學全部展示給別人看,尤其是最為重要的內功。


    巡武司不可能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當然如果是唐門或許有可能,因為就在不久前有一位唐門子弟就曾經暗算於我,還使用你們唐門絕學——萬蟻噬心針威逼我說出所會的武功秘訣——”


    “咳!咳!咳!……”甄有禮重重的咳嗽了幾聲,運足內力,大聲問道:“還有沒有誰對申請者的獨有武功懷有異議?!”


    他洪亮的聲音打斷了薛暢的嘲諷,壓住了觀眾們因薛暢的話而掀起的質疑。


    “阿彌陀佛,我認為薛施主所展示的武功符合要求。”靜語師太首先表態,目光瞥見麵色鐵青的唐方智,心中暗歎了一聲。


    其他的人中即使有與薛暢不對付的,但在無可置疑的事實麵前也不可能睜眼說瞎話,否則萬一如唐方智一般遭受羞辱,豈不難堪,所以紛紛表示讚成。


    “那麽,申請者通過了獨有武功的考核。”甄有禮話音剛落,場邊的鏢師們就發出了歡呼。


    甄有禮也露出微笑,問道:“薛少俠,貧道想額外問一個問題,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甄道長請說。”


    “除了申請表上所寫的武功,你應該還會一些其他武功吧?”


    “沒錯。”薛暢坦然的說道:“我父親是少林俗家弟子,他曾讓我從小修煉羅漢拳、少林刀法和棍法,我自認練得還不錯。此外,還有幾位武林前輩和我投緣,傳授了我一些武功……”


    在場邊聽到薛暢所說的話,王靖武忍不住羨慕的感歎道:“我真沒想到薛少俠如此年輕,居然精通這麽多武功!”


    “王叔,正因為阿暢天賦異稟,所以才敢來申請開派考核嘛!”尹彬眉飛色舞的誇讚道。


    此時,甄有禮朗聲說道:“薛少俠,接下來請你的徒弟們一一向我們展示他們所學的武功吧。”


    “好的。”薛暢加重語氣說道:“不過,在讓我的徒弟上場之前,有一件事我想要事先說明一下。”


    “什麽事?”甄有禮問道。


    薛暢認真的說道:“大家都知道我年歲不大,開始收徒也就是在從溫泉驛血案幸運脫逃之後,徒弟中跟我修煉武功最長的也最多八個月。”


    陰都派的馮晏豪當即出言嘲諷道:“八個月?能學個啥?你該不會拉一幫孩子來糊弄咱們吧?”


    青牛派的一位道長則歎道:“薛少俠還是太年輕了,在你這個年齡能夠把武功練好就很不錯了,至於說教徒弟,還是太早了點。”


    “是啊,我也覺得,不能因為想要開宗立派,就急功近利,教授徒弟豈是那麽容易的事!你瞧,他這麽年輕,居然一下子帶出了五個徒弟!”一位書劍閣長老頗有些痛心疾首的說道。


    ……


    薛暢無視這些人的熱議,走到徒弟們的麵前,沉聲說道:“你們都聽到他們說什麽了吧?”


    “聽見了,師父!”樊獒憤然說道:“他們瞧不起我們,還侮辱師父您,我一定會好好表現,封住這些老家夥的嘴!”


    樊獒的話同樣是其他徒弟的心聲,他們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怒火,之前的緊張都已化成了灰燼。


    見此情形,薛暢無需再多說什麽了,他看向徐熙:“按照之前的安排,小熙,你先上。”


    “師父,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徐熙毅然說道,邁步走向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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