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西洋匠人參與督造西洋府邸一事,朱由校是批準了。


    殷複聲與徐光啟隨後退出了乾清宮。


    徐光啟途中好奇道:“殷給事當真如此偏愛西洋府邸嗎?”


    殷複聲笑著搖搖頭,“倒也談不上偏愛。隻是,我想借此機會,引起陛下對西洋技藝的興趣。”


    “哦?”


    “由營造技藝,匠藝,到樂藝,再到兵工,火器。由小及大,我想讓陛下逐漸領略夷技之長。”


    徐光啟輕歎一聲,“真是難為殷給事一片憂國之心啦。唉~,隻不過,夷技之長,你我共見,而滿朝重臣卻不能見。陛下年紀尚輕,國事必然仰賴朝中元老。就算,陛下知道夷技之長,也未必真能如你我所願呀。”


    殷複聲點點頭,歎聲道:“看來,也隻有等那些老頭兒都不在了,才行啊……”


    聞言,徐光啟大驚,環視周遭,見無人,這才鬆了口氣。


    “殷給事不可亂言,當心隔牆有耳。”


    殷複聲淡淡一笑,自嘲道:“我還怕什麽,反正,人,我是已經得罪了。”


    徐光啟也聽說了殷複聲遇刺一事。此時見殷複聲年紀輕輕,遇到這等事情,竟還能自嘲,不禁慨然。


    “嗬嗬嗬,徐子先(徐光啟字)已老,日後的大明全靠給事了,萬望一切小心呀。”


    殷複聲一抱拳,“多謝大人提醒。”


    “誒?對了。早聞殷給事長居山0西,又是如何對西洋之事,知之甚多呢?”


    殷複聲忍不住笑了。


    “此事,很難解釋。”


    “哦?”


    “若是非要有個緣由,那或許,是在夢中得知。”


    “哈哈哈……”


    徐光啟大笑,隨即看著殷複聲的眼神意味深長。


    “夢~?”


    殷複聲笑而不語。


    “人有夢,如有二世。”


    徐光啟一邊走,一邊望向天邊,口中徐徐吟唱:


    “醉中還有夢,身外已無心。明鏡唯知老,青山何處深。”


    殷複聲點點頭,也隨之吟唱一首:


    “莫驚寵辱空憂喜,莫計恩讎浪苦辛。黃帝孔丘何處問,安知不是夢中身。”


    徐光啟唱的興起,隨即又唱一首:


    “二月饒睡昏昏然,不獨夜短晝分眠。


    桃花氣暖眼自醉,春渚日落夢相牽。”


    殷複聲知道此詩出自杜甫的《晝夢》。


    白話就是:白日做夢。


    雖說是白日夢,但其中不乏世人之願。於是,接著徐光啟的上半句唱道:


    “故鄉門巷荊棘底,中原君臣豺虎邊。安得務農息戰鬥,普天無吏橫索錢。”


    二人唱的高興,徐光啟暢快大笑。


    人生得遇知己,足矣……


    ~~~~~~


    就在殷複聲與徐光啟離宮後不久,官應震帶領著齊楚浙的三黨領袖,外加新進的陳大道,氣勢洶洶地來見朱由校。


    “陛下,殷給事昨日路遇歹人,險些被害。”黃彥士義憤填膺道。


    “哦?竟有這種事?”朱由校詫異道:“可是,朕才見過殷愛卿,他並未提及此事啊。”


    吳亮嗣一揖奏道:“殷給事為人寬厚,想是不想追究。然而,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刺殺朝廷命官,實在是目無王法。”


    朱由校震怒。


    心說好不容易有個和朕年紀相當,興趣愛好差不多的人,是什麽人敢成心跟朕作對?


    “這是什麽人幹的?你們可有查清楚!”


    官應震奏道:“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必查。殷給事入朝數日,所奏之事,樁樁利於社稷。然而,朝中有人對此早有不滿,買凶殺人,妄圖一手遮天,獨攬朝綱!”


    “你們是說,這件事與朝中之人有關?”


    陳大道奏道:“陛下,臣繼任戶部尚書,唯恐有人忌恨在心。自昨日聽聞殷給事之事,臣亦惶惶不安。臣請陛下,徹查此事,還朝堂清明之地。”


    朱由校眉頭越蹙越緊,“愛卿所指,難道是~,戶部右侍郎李長庚?”


    官應震上前道:“陛下,殷給事入朝所奏之事,涉及之人皆當嚴查。”


    官應震說罷,身後三黨官員皆跪地奏請,“請陛下傳旨徹查~!”


    朱由校深吸一口氣。


    與殷複聲入朝期間奏事相關的一幹人等。這涉及的可不少人呢。


    有平反張居正時牽涉的鄒元標,因國庫空虛撤職的汪應蛟,有沒有升官兒的趙南星和李長庚,還有個撤職罰奉的張鶴鳴。


    這裏邊兒哪一個沒有背景?哪一個沒有後台支持。


    若是真要查辦這些人,難免不又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呀。


    朱由校雖然年輕,但他經曆之事卻不少,他深知這簡單“徹查”二字,背後將是何等的殘酷。


    正在此時,小太監進來報說,葉向高,韓爌,鄒元標等人求見。


    官應震側目,心說,消息夠快呀。


    葉向高進入殿內,首先說道:“陛下,臣等聽聞殷給事昨日路遇歹人,幸而無事。今日特請陛下,將此事交由順天府查辦。”


    吳亮嗣冷然道:“此等小事,焉用葉閣老親自過問?”


    “哼!閣老如此,難免讓人疑心,其中無私也有弊吧。”官應震道。


    鄒元標怒道:“京城有歹人行凶,此等案件理當交由順天府,有什麽好懷疑的?”


    官應震厲聲道:“鄒禦史乃當事之人,不該在此時多言吧!”


    “什麽當事之人?官應震你休要血口噴人!陛下,為張江陵昭雪平反,乃是臣之夙願。臣對殷給事感激涕零,又豈會記恨於他?陛下切莫聽此人胡言。”鄒元標惱羞道。


    官應震等人不屑,uu看書.ukanshu 心說,真是巧舌如簧。


    黃彥士道:“即便鄒禦史不記恨,可難保汪應蛟,趙南星和李長庚等人不記恨吧?”


    韓爌奏道:“陛下,殷給事奏事就在前日,若此時,汪應蛟等人就因此報複,豈非是引火燒身?汪應蛟,趙南星,李長庚,皆不是此等愚鈍之輩。依臣所見,此事倒像有人故意嫁禍,挑起事端,從中牟利。”


    韓爌說著輕瞥一眼齊楚浙之人。


    官應震眯一眯眼睛,氣得胡子往上飄。


    葉向高一欠身,“陛下,此事關係重大,應盡早交由順天府,查出歹人下落,追究幕後主使。”


    朱由校沉思半晌,微闔龍目。


    “竟有歹人當街刺殺朝廷命官!此事非同小可。傳朕旨意,順天府全力徹查,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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