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際昌看到自己的名字高居榜首,並不是大喜,而是意外。隨後,又往下看。


    己未科,第一甲三名


    莊際昌,孔貞運,陳子壯。


    第一甲竟沒有殷複聲的名字,這在莊際昌看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再往下看,第二甲六十七名:


    周應期,施兆昂,陳萬言……


    依然未見殷複聲的名字。


    “難道複聲他,當真不在榜上?”


    再看榜上,隻有第三甲二百七十五人名單。


    莊際昌不甘心,順著榜單往下看,直到看見金之俊的名字,這才好像想到些什麽。憤憤然緊鎖眉頭。


    正這時,有一些認識莊際昌的,特意趕來恭賀。


    “哎呀,恭喜莊兄高中會元啊!”


    “恭喜恭喜啊!”


    ……


    可是莊際昌對此卻似乎充耳不聞,隻是丟下一句“此榜有失公允!”便甩袖而去。


    餘下之人見此情形,皆搖頭咋舌。高中榜首者竟說此榜不公?!真是病的不輕。


    就在所有考生在榜下聚集之時,登月樓上的若蘭小姐,也收到一封書信。送信人說是一個年紀不大的書生留下的。


    若蘭打開信一看,其上並沒有多餘的字,隻寫了一副下聯:祭祀祠,鑼鼓喧,但求子孫好繼承。


    若蘭小姐看完之後,沉思半晌,忽然想到了什麽,她猛地抬起頭,立刻吩咐冬兒去對麵雲來居,打聽殷家公子是否尚在。結果,正如她所料,殷家公子已然離開。


    “小姐,那殷家公子一定自知上不得榜,所以,未免受人譏諷,就先跑了唄。”


    若蘭緩緩搖頭,“他並非怕事之人,又何懼譏諷之言?”


    “那他為什麽走啊?”


    若蘭默默頷首,心中不覺生出一絲愧疚,低語道:“難道,是因那對聯?”


    冬兒怔了怔,“對聯?他不是對上來了?哈,冬兒知道了,那殷家公子之前在小姐麵前吹噓,說他破解了小姐的家傳絕對,可實際上,他根本沒有。但又怕小姐小看了他,所以,就隨便作一副下聯,卻不解釋對聯的意思。哼!他這是故弄玄虛!”


    冬兒嘰裏呱啦說了一通,若蘭卻並不理會,隻是輕歎一口氣,兀自低語,“既然破解出來,為何不等到明日?莫不是……,怕牽連了我……?”


    見若蘭小姐心事重重,冬兒一跺腳,“那人真討厭,走就走唄,還送的什麽書信,害小姐憂心。真是……”


    未等冬兒說完,若蘭來到窗前,推窗遙望,淡淡的道:“冬兒,收拾行裝,咱們走。”


    冬兒一愣,“小姐,可明日不是還有茶會呢嗎?您不等……”


    若蘭嘴角掛出一絲淺笑,“不必了。”


    ……


    大半日過後,榜下眾人漸漸散去。這時候,有兩匹馬,勻速駛近榜下。馬上分乘兩人,一老一少。老者有五十多歲的模樣,一身短褐,精神抖擻。少者十三四歲,一身大紅騎裝,手執短鞭,攏發包巾。杏目紅唇,彎眉皓齒,活脫脫一個善財童子的粉嫩小臉兒。


    二人趴在榜單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無數遍,少者奇道:“爺爺,這上邊怎麽沒有複聲哥哥呢?”


    老頭兒捋著胡須,蹙眉想了一陣,深吸口氣道:“以複聲之才,即便不在榜首,也不至名落孫山。其中定有緣故!走!咱們去查上一查!”


    說罷,二人策馬而去。


    ……


    返鄉。


    殷複聲的家鄉在山0西平陽府太平縣小朝村。


    所謂平陽,其地在平水之陽而名。


    此地因其地形的優越,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所謂必爭之地,是因為它易守難攻。在亂世時,常常可以保存一分安寧。再加上上天的眷顧,這裏的村縣很少有災情,是比較適合人們居住之地。最著名的洪洞大槐樹事件,大量此地居民外遷,也正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殷複聲穿越至此,所以,他的童年過的十分安穩,沒有大的風波。


    村中沒有大奸大惡之徒,有的也隻是小孩子間的打鬧,和女人們之間的虛榮攀比。


    殷家人丁單薄,殷複聲的父親,身為長子常年獨自撐起整個殷家的生活,另有母親楊氏和親弟殷得安。


    二叔早年讀書,卻膽小怕事一直不敢進考場,最後,還是他兒子,殷家大孫子殷得中,花錢給他買了個秀才。另外就是酷愛攀比算計的二嬸兒,和全家最小的堂妹殷夢珠。


    殷複聲的奶奶,是個摳門兒老太太,隻認錢不認人。爺爺是個懷才不遇,一直考不上舉人的瘋秀才。老頭兒的病時好時壞,終因殷複聲連續考中榜首,這才一直沒犯病。


    殷複聲離開京城前,向雲來居的老板要了一個小竹簍,用來裝餘下的番薯。


    這一路之上,無論是乘車,徒步,皆有許多人側目,不知這小青年,有什麽想不開的,沉甸甸的背著一簍土疙瘩行路。uu看書.ukans


    換乘了幾趟馬車,殷複聲終於到了鎮子上,然而,在鎮子換乘馬車的時候卻不斷聽到身後有人小聲議論。


    “嘿,那個不是咱們這兒出來的神童嗎?不是去京城趕考了?咋這早就回來啦?”


    “你還沒聽說呐?”


    “啥事兒啊?”


    “聽說他寫對子,得罪了官,人家能叫他中榜嗎?怕是以後都沒這機會咯。”


    “喲,那是可惜了。還指望他給咱這裏爭光呢。”


    “嘁!還爭光呢,不給咱找來禍事就不錯了。”


    “還以為是個文曲星,鬧了半天是個災星。”


    “這人是邪門兒,聽說小時候落水,然後,水米不進了半年多,突然醒了,還變成啞巴。再後來吧,一張口就能作詩背書,你們說邪不邪。”


    “這事兒能不知道嗎?這要在我們村,早讓燒死了。”


    “誒!別說啦!他過來了!”


    殷複聲早就聽見他們的議論了,心中暗暗稱奇,這傳播速度。


    “我去小朝村!”殷複聲打算乘車回村。


    “小朝村啊……”


    馬車夫還沒說什麽,剛才議論的幾個人,先急了,“哎我說,你這馬車這麽小,坐我們幾個已經夠擠的了,要是再加人我們可都下了啊!”


    馬車夫也知道他們的意思,看這小書生,背後還背著這麽多東西,也甚是辛苦。臉上遲疑,帶出一絲為難。“呃,這……”


    殷複聲淡淡一笑,轉身道:“算了,所幸時候尚早,我步行回村。”


    說罷,殷複聲大步朝小朝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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