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乃是朔月,天上並沒有月亮。


    寥落的幾點星芒也早被陰雲遮蓋住,山風在寒夜裏呼號著,帶來血色的凶兆。


    地麵上倒是有一弦彎月,那是一片湖水,在群山環繞之中本來猶如一條玉帶似的明媚。


    但今夜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玉帶早已染上血色,變成了彎刀。


    就見那片小鏡湖水麵赤紅,亂流橫生,妖氣四溢。


    湖岸邊堆疊著數具妖魔屍體,水麵上飄著血肉殘肢,水麵之下更像是藏著無數隻蠢蠢欲動的妖魔,咆哮的野獸怒吼聲從水中傳來,整片湖水像是一麵脆弱的鏡子,勉強阻擋著妖魔的攻擊,岌岌可危。


    “念真,大巫女!”


    湖岸邊,手挽黑弓的三十餘歲青年女子臉上露出喜色,快步朝他們行來。


    女子手裏黑弓和身上衣服,都沾染著黑紅的血跡,尤其是黑弓,還在往下滴血,看似剛經曆完一場辛苦的廝殺。


    “你們可算來了!”她鬆了口氣,如釋重負。


    白袍女子對她點點頭,“宮姐姐,這是怎麽回事?”


    青年女子臉色重新變得凝重,指點著湖水,“湖中心有一座塔,這些妖氣和妖魔,就是從塔裏出來的!”


    血色湖麵上波紋亂蕩,暗潮洶湧,翻滾出一重又一重的血腥氣息。


    仔細看去,依稀能看到一座黑黝黝的鐵塔倒影在水中。


    白袍女子蹙起眉頭,“我先看看能不能封印它。”


    她禦風來到湖中心,一邊誅殺水裏冒出來的妖魔,一邊布陣封印。


    十分鍾之後,靈氣從她腳下漫開,快速朝著四周延展。


    奪目的金色光芒從法陣中流淌出來,照亮天地,湖上彌漫的妖氣刹那間被清洗了大半。


    湖麵山風寂寂,女子烏黑的長發和衣袍,在風中獵獵飛舞。


    沐鬱提著劍站在湖麵上,劍尖滴血,殺意凜冽,猶如料峭的寒冰。


    此情此景,如此之熟悉,熟悉得令人生出恍惚。


    一時間,竟不知是在幻境,是在夢境,還是在執念裏。


    “祖父!”青年低低喚了一聲。


    須發皆白的老者醒過神來。


    青年朝不遠處的湖畔點了點,“祖父,這是怎麽一回事?”


    是啊,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遠處,二十餘歲的青袍容念真站在人群中,目光陰沉地看向小鏡湖,並未留意這邊的動靜。


    在他身後,環護著大約十幾個人。從那些人身上的靈氣可以判斷,都是得道的高修,實力不容小覷。


    時隔七十年再相見,那些人的麵孔,陌生之中又帶著幾許熟悉。


    比如旁邊挽著黑弓的青年女子,那是宮家的族長宮柔雪。


    若說前不久穿越過的那方包含著沐容兩家婚禮的世界,是片荒誕離奇的夢境。眼前這片情景,分明便是七十年前。


    七十年前,他約沐鬱來到小鏡湖。


    湖中妖塔失控,沐鬱提劍封印。


    塵封在記憶中的畫麵,逐漸蘇醒。一絲一毫的細節,幾乎都與當年一樣。


    唯一的差別便是,多了他們這些冷眼旁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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