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拂,吹皺一湖幽水。


    木棧道被炸毀的殘跡觸目驚心,斷裂的木頭有一部分漂浮在湖麵上,還有一部分淩亂地橫在缺口處。


    少年赤著腳站在棧道上。


    白襯衫濕漉漉貼在身上,漆黑的短發遮住眼睛,看不出他此時的神情。


    他腳下站立的木板上,還殘存著淡淡的血跡。


    那是沐田的血,在他被拖到湖水裏之前,他曾經劇烈掙紮過。


    汩汩的水花從幽暗的湖麵下冒出來,湖水湧動著,水花中間變幻出一個女人的形象,柔順地跪在少年身前。


    “大人,沐家的小女孩,已按照計劃,被引往邀月台了。”


    少年抬眼,眸中幽然碧光,映在那張白皙幹淨的臉上,神情殘忍冰冷,與平日判若兩人。


    長久得不到回答,那水鬼化成的女人把頭伏得更低,跪拜得更加虔誠。


    “……大人,是不是我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妥當?”


    夜風吹動少年濕透的衣角,發出略有些沉悶的輕響。


    他往前踏了一步,湖水在他腳下匯聚,他踩著水,如履平地般,朝著湖心行去。


    嘩啦啦的水聲尾隨在他身後。


    “你們可知道沐田是誰?”少年問。


    “……是神巫沐家一脈的嫡係子孫。”


    “錯了。”少年冷漠反駁。


    “請大人指教。”女鬼惶恐。


    少年冷笑,“沐田,是我看中的人類。你們也知道,到了我這種年歲,口味是很挑剔的,近兩百年來,也沒遇到過什麽對胃口的獵物。他還是第一個。”


    “大人恕罪!我等不知道那是大人的心上人,才會有所得罪!”


    湖水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像是水底下的什麽東西因為極致的恐懼,正在簌簌顫抖。


    除了最開始說話的女鬼之外,湖麵上接連響起數道聲音,一起驚惶開口。


    “請大人網開一麵!我等也是為了完成您所下達的任務,才會對沐小少爺逾矩!”


    少年眸光幽碧,語氣清淡,“本來的確想網開一麵。但是想了想,還是很生氣。所以……隻好委屈你們了。”


    說完,白玉尺在他掌心重重敲了一下。


    嗷嗚——


    夜風驟然淒厲。


    一瞬間,水麵上數道漣漪如離弦的箭一般朝著湖岸四下逃逸。


    然而已經晚了,白玉尺敲擊聲落,以少年站立的地方為中心,一道巨大的水波電光般朝四方蕩開。


    不過數秒,湖麵之下陸續傳來慘叫,數團黑紅色的血跡蔓延開來,在水中一縷縷散開。


    湖麵重歸寂靜。少年站在水上,負手而立。


    他的目光看向正北方,邀月台的方向。隔著一片蔥蘢樹木,隻能看到簷角尖尖,風中氣息躁動不安。


    後花園的正北方,有一座戲台,名叫邀月台。


    邀月台外長著很多石榴樹,取義多子多孫,頗得貴人喜歡。


    眼下未到八月,榴花似火,上麵的果實還很稚嫩。


    沐森森就站在那石榴樹下,目光落在邀月台外的石階上。。


    淋漓的水跡還未幹涸,空氣中彌漫著黏膩膩的水腥味,水鬼的確來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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