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種?魔窟裏怎麽會有劍種呢?”


    平江秋正在看一本看了十幾遍的舊書,有一搭沒一搭根本沒沉浸,隨口道:“嗯,是可能有,沒說一定有。”


    湯昭道:“不是說劍種很稀有嗎?魔窟和劍種有什麽關係?”


    平江秋道:“是很稀有啊,都引來天魔覬覦了嘛。”


    他放下書,解釋了一句:“很久之前,大家也覺得,劍種難得,但魔窟裏常常發現,是不是殺了天魔就能得到劍種呢。那個時候,還有人覺得劍客是邪魔外道呢,很是掀起了一通反劍客的浪潮。不過,後來大家知道了,不是魔窟裏有劍種,而是劍種會引來魔窟。”


    “魔窟、天魔、魅影這些東西本質都是域外來的雜碎,天魔最強,但它們很少降臨,一旦降臨必然伴隨著魔窟,連環境都要改變。他們降臨不容易,必須要有利可圖,比如說劍種,據說他們能生吃劍種,增長實力。那些魅影之類就是天魔的仆從,實力有強有弱,大部分不強,強大的武者就能對付。但十分詭異,且數量極多,一到禍月劈裏啪啦往下掉,嗖的一下鑽進地裏,然後就藏在不知在哪兒害人,防不勝防。一般說的陰禍,大部分是魅影引起的。”


    “至於凶獸,那都不算事兒。是本地的野獸受到煞氣影響,瘋狂之後變化而成的。也就皮糙肉厚一點兒,一般都交給同樣皮糙肉厚的江湖漢對付,你知道的,給封個義士啥的。”


    湯昭默然,道:“那也是保境安民的好漢。”


    平江秋道:“以前呢,魔窟一旦降臨,都是追著劍種來的,是災難也是機遇,都有好多人來搶的。但後來魔窟降臨越來越頻繁,不需要理由,想降臨就降臨,九成的魔窟沒有劍種,反而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無利可圖,大家都沒興趣了。除非朝廷征召才撐個場麵。隻有那些沒見過的世麵的鄉土小勢力和亡命徒才想冒險。”


    他搖著頭,神情變得沮喪,道:“這個世界要完啦。魔窟是永久的災難,天魔消滅了魔窟也不會滅,就像瘡疤,東一塊西一塊早晚鋪滿土地,連種田的地方也沒有。野獸都成了凶獸,殺也殺不完,牛馬畜生要麽變異,要麽死光。更別說天魔魅影越來越多,咱們的世界就是篩子……早晚大家都死光!還是我這裏安全些。”


    他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總是生無可戀那一套,湯昭聽得十分心煩,別管有沒有道理,反正聽著讓人心情灰敗。


    湯昭問道:“我看說魔窟的環境各異,最後也有變成森林、水泊的。就沒有把土地變得富饒的魔窟嗎?就不能利用一下被改變的土地嗎?”。


    平江秋哼道:“你想什麽呢?魔窟裏全是陰氣,一般人被陰氣侵蝕,少說得大病一場,怎麽利用啊?”


    湯昭道:“就沒有能在陰氣中生長的莊稼麽?特別培養一下呢?一般人沒法靠近,血氣旺盛的高手呢?練了罡氣的散人呢?”


    平江秋神色古怪,道:“你想什麽呢?別說散人了,武功高強的江湖好漢在外麵吃香喝辣,為什麽要去魔窟裏種地?”


    湯昭道:“不用自己種地,可以讓力氣大的凶獸種地啊?把魔窟裏的地分一分,有錢賺不好嗎?而且凶獸雖然難吃,但是能吃,而且大補,為什麽不養起來割肉?”


    平江秋越聽越是匪夷所思,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你不是秀才出身麽?怎麽想到種地的事呢?”


    湯昭想說,這是陳總教我的,但想想自己根本沒見過魔窟,也不知其中情況,在這裏隻是空談,也不符合陳總教導的做事原則,便不再提,隻把這件事記下來。


    他又接著看資料,後麵就是各種介紹,推測魔窟的環境和各種魔物,主要就是天魔還有各色魅影。其中魅影畫的很詳細,看起來奇形怪狀,有些恐怖,好在隻是圖畫,再恐怖也有限。至於天魔,隻推測了個尺寸,連圖也畫不出來。


    “還有一刻鍾。”平江秋突然提醒。


    湯昭轉過頭,道:“什麽?”


    平江秋道:“外麵有人找你。”


    湯昭忙起身道:“啊?那我……”


    平江秋道:“咱們兩個在這兒看書,其他人算什麽東西,叫他們等著。”


    湯昭道:“我哪有您這麽大派頭?我得走了——”


    平江秋道:“我早發覺了,所以額外給你留了一個時辰。現在還有一刻鍾,你可以梳梳頭洗洗臉,做做準備啥的。”


    湯昭鬆了口氣,果然在水邊洗了把臉,道:“誰來了?”


    大半夜踹門,不會又是判官吧?


    那自己從罐子裏爬出來,不當場露餡?


    “是黑蜘蛛山莊的小姑娘莊主。”平江秋道。


    是黑寡婦?她為什麽會來?


    是刑極叫她來的嗎?


    找自己有事?


    “你小心點兒她。”


    湯昭一凜:“當然。”


    “她可是很迷人的,你別被她迷住了。”


    ……


    湯昭從床底爬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窗外的陰影。


    來人了,但還沒進窗。


    平劍俠的感覺很敏銳。


    湯昭雖明知是黑寡婦,卻得表現的正常一點兒,從枕頭下麵抽出術器,低聲喝道:“誰?”


    窗外有人笑道:“你說我是誰?”


    聲音清甜,透著一股慵懶。


    圓晴的聲音很是嬌媚,但這股嬌媚總有些刻意,黑寡婦的聲音不會故意柔軟,反而清新明快,隻是聽在耳中會有一股麻酥酥的感覺。


    就像她從不做那些魅惑的神態,卻自有一股嫵媚天成。


    隻是湯昭年紀不夠,隻覺得看著她挺親切,並沒有其他感受。


    把窗戶打開,湯昭吃驚道:“莊主?你這是……”


    外麵確實是黑寡婦,月光下她的麵龐越發皎潔,如新月清輝。


    但她身上卻不是往常那身白衣,而是一件道袍,頭上戴冠,看起來像個出家的女冠。


    黑寡婦笑道:“不叫我進去?”


    湯昭道:“請進。啊,不,您等著,我開門。”說著繞到門前,把門打開。


    他當然不可能拒絕黑寡婦進門,這本就是人家自家的山莊,他也隻是住客而已。再者他就算強攔難道能攔得住嗎?平江秋都告訴他不要惹黑寡婦來著。


    而且他年紀太小了,就算是半夜三更請一個女子進門也不惹什麽嫌疑。


    黑寡婦進門,環顧他的小房間,道:“這裏真小。住得不舒服吧?連一麵鏡子也沒有。”


    湯昭暗想:鏡子?那是什麽必須之物嗎?


    黑寡婦竟然還拿著一個包袱,放在桌上,其中竟有一麵鏡子。她將鏡子支起,又取出胭脂水粉眉筆之類一樣樣放在桌上。


    湯昭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黑寡婦趁夜來訪,竟然是在他房間中化妝?


    黑寡婦果然開始挑起水粉,道:“今天晚上要去一個地方,需要化妝改扮,路上風大,借你的地方用一下,沒關係吧?”


    湯昭點頭,反不反對她也開始化了。


    她笑道:“對了,你想不想去?我去的這個地方和你的任務有點關係。”


    湯昭怔道:“我?刑大人知道嗎?”


    黑寡婦道:“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你看到他給你的資料了吧?裏麵有幾個人,我要去見一下。這就是他給我的任務。”


    湯昭道:“自己人還是敵人?”


    黑寡婦道:“敵人啊。自己人有什麽好見的。時限快到了,有些人之前隱藏不出,如今才找到蹤跡,我替他去探問一下。”


    湯昭恍然道:“要去見敵人,所以要易容?”


    黑寡婦側頭道:“沒錯。”


    她這麽一側頭,湯昭一驚,她那雙波光盈盈的水杏眼眼角下垂,竟沒了一半光彩。


    好快,化妝真是邪術。


    “如果你要跟我去,就換上包袱裏的衣服。”


    包袱裏還有一套道袍,湯昭比了一比,和自己身量相仿,幾乎可以算量身定做的,心想:好家夥,這不是都準備好了?你打定主意叫我去?


    緊接著,他想到刑極跟他說,問他是不是悶了,要不要讓莊主給他安排個小活玩玩兒。


    難道是這個?


    易容偵查,聽起來不錯,而且刺探將來的敵人也是正事。湯昭也挺想去的。既然是刑極允許,又有黑寡婦這個高手帶領,那這一趟就隻長見識,沒有危險了,何樂而不為呢?


    “一天能回來嗎?”他的時間不多了,雖然有罐子補足,但還是不要浪費太多的好。


    “放心吧,就今天一晚上。明天晚上之前就能回來。”


    “那就聽莊主吩咐。”


    他不便在黑寡婦麵前換衣,把門打開,在門板後麵換好道袍。再出來時,黑寡婦已經從鏡前站了起來。


    這時她依舊是個美女,隻是一點兒也不嫵媚了。反而極端莊,甚至有些不苟言笑,使得姣好的容貌更黯淡幾分。


    她招了招手,道:“來,我給你化化妝。”


    湯昭道:“我也要嗎?沒人認得我吧?”


    黑寡婦揶揄道:“不一定喲,我記得你身上還背著一千兩銀子的賞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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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昭悻悻道:“聽說是個神秘劍客非要找我。我到底哪裏值錢了?”


    黑寡婦道:“你要做個小道童還是小女童呢?你這個眉眼隨便化一下就是個可愛女孩兒哦。”


    湯昭立刻道:“我要做男童!”


    黑寡婦道:“一個女道士帶著男道童,可不是什麽正經道姑啊。”見湯昭語塞,輕笑道,“不過我確實不是正經道姑。那就是男童吧。”


    一麵說,一麵給湯昭收拾好,又幫他把發髻挽成道髻,方道:“好,咱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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