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危如累卵的局勢突然急轉直下,聖神出了怪異狀況,已經夠出乎意料的了。最後綠色巨球破開,爬出一個陌生年輕人更是古怪至極,堪稱某種詭異,場中鴉雀無聲,都看著他。


    那人爬出來的姿勢頗為狼狽,但站起來之後形象立時天翻地覆,沒有見過他的天魔心中都升起一個念頭:這是哪位神?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相貌氣質隻有用神才能形容,更是因為他自帶的神威。在場所有天魔不管信仰的是誰,總之是某位神的信徒而且都是地位不俗的神明,都見過神降臨。他們對神身上的氣勢再熟悉不過了,那種神威是神才能擁有的,和凡人天然不同。昊天大祭司雖然實力越過大部分神明,但也沒有神威。


    所以,雖然這位神明麵生,但他絕對是神明沒錯。


    等等……他不會是聖神化形吧?


    聖神一直綠油油的,從來沒有以人形示人,這年輕人也沒有腦袋上插一根棍子那麽狼狽,但焉知不是剛剛聖神完成了最後的浴火重生,改頭換麵展示了新的形象呢?


    連聖神的信徒也難免懷疑,雖然這年輕人的氣質和聖神完全不同,但剛剛聖神的表現讓人心驚肉跳,如果聖神形象變成了現在這樣,完全滿足信徒的想象,實力還不衰弱,那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正好頌天大祭司也沒了,聖神信徒一下子沒了主心骨,如果這個時候聖神以這種方式破繭重生,信徒們一定會更加狂熱的。


    然而,在場雖然沒有這位“神明”的老信徒,卻有他的熟人,深知他和那什麽聖神八竿子也打不著。


    年輕人一出場,乾劍和震劍都心裏直呼“好家夥”,這不就是——人間最被看好的劍仙,年輕一代的第一人,支使他們兩個劍聖千裏迢迢跑過來看戲的主謀——湯昭殿下嘛。


    別以為染了紅頭發我就不認識你!


    不過,其實湯昭除了染成紅毛之外,其實還做了一些偽裝,五官稍微變動,和原本湯昭的相貌其實是有所不同的,陌生人乍一看可能認不出來,但又怎麽能瞞得過感官敏銳,又一直在等他出場的兩位劍聖呢?


    湯昭出來之後,目光劃過乾劍和震劍,稍微一停頓,便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轉而麵向眾天魔:“吾乃——太熊神。”


    原來是太熊神……


    這誰?


    他自報神號,倒是可以解答他確實是神明這個疑問,也擺明了不是聖神。然而太熊神是什麽毛神?別說普通信徒,就算是長期負責祭祀諸神,能夠背下全本神譜的昊天祭司也覺得耳生。


    但是,這位毫無疑問在眾神隕落的黃昏中走出,看樣子完好無損,比聖神都堅持得更久,那肯定是個了不起的神明啊。


    昊天反應過來,知道不是考慮對方家門的時候,立刻行禮道:“拜見太熊神!”


    眾信徒跟著行禮,這個禮儀並不是拜見自家主神的大禮,而是凡人拜見一般神明的禮儀,無論如何,靈界民都應該膜拜每一位神靈,這個道理好多聖神信徒已經忘了,但聖神一沒,他們腦子仿佛打開了一樣,立刻又想起來了。


    太熊神道:“眾生免禮。”


    昊天抬起頭,問道:“敢問太熊神陛下,萬神大會已經結束了麽?吾神……眾神怎麽樣了?”


    雖然剛剛神像紛紛碎裂,已經預示著大事不好,但是外界畢竟沒親眼看到內中情形,難免心存僥幸。別說昊天,就算是親眼看著聖神不動了的眾信徒,還想問問聖神有救沒有呢?


    太熊神流露出一絲悲傷,隻有一絲絲,因為神的情緒本該如此淡薄,他本該如此,道:“今天,是個悲傷的日子。我們的夥伴,我們的朋友,我們可敬仰的上神們,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正如你們所看見的——”


    他指了指身後碎了一地的神像:“今天,是諸神的黃昏。”


    昊天隻覺得一陣窒息,喃喃道:“竟然真的……發生了什麽事?”


    太熊神盯著他,目光中神光熠熠,如同星辰,昊天雖然明知自己實力可能不在這小神之下,但還是不由自主的低頭。


    “你問這個幹什麽?你們想知道什麽?”太熊神的聲音漠然而威嚴,“你們想要窺探諸神的行止,來評判吾等的輸贏、得失乃至善惡嗎?你們是不是等著吾繪聲繪色的把一切告訴你們,滿足你們的窺私欲,再把隕落的神軀們拖到你們麵前來挨個展覽,然後你們來裁決誰是王,誰是賊,誰是叛逆?”


    “愚蠢!”太熊神朗聲嗬斥道,“神明有權力決定他們要做什麽。他們所作所為的是與非不是你們能判定的,更沒有什麽正逆,隻是命運的既定和神界的輪替而已。你們隻要知道結果,一切的結果都是命運的使然!諸神的黃昏也不是你們認為的庸俗的死亡,而不過是另一個時代的開始!命運之輪,在這一刻開始轉動!”


    眾信徒隻覺得高深莫測,一陣戰栗,紛紛垂首應是,昊天也不例外。在天魔俯首的局麵下,震天隱晦的給湯昭點了個讚:“牛,一般人可裝不到這個份兒上。”


    太熊神訓斥過了所有人,最終歎了口氣,道:“眾神已經消失了。有幸存的神——”他指了指身後一大片狼藉之中,還有幾個零星的神像保持完整,“自然可以一樣庇護信徒。而失去自己的神,你們何去何從,就交給命運吧。”


    “記住!”他嚴厲的大喝道,“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想要逆勢逆時而動者,需要自己承擔命運的裁決!”他說著,身影越來越淡,似乎要退到神界裏去了?


    眼見唯一一個降臨的神祇就要離開,留下未知的滿地雞毛,眾天魔都感覺有些惶恐,有一個信徒突然大聲叫道:“太熊神——怎,怎麽才能信仰您呢?”


    他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後,臉色有些發紅,周圍不少信徒投來憤怒鄙夷的目光:改信不奇怪,回頭大家都可能改信,但你家神不是還屍骨未寒嗎?別說改信,就是改嫁你也別這麽急啊?


    那太熊神稍微在虛空中停滯了一下,道:“改信我嗎?吾是火精族的神,現在依舊不那麽信任外族信徒,你可要仔細考慮。你是哪一位神的信徒?”


    那信徒雖然羞赧,但太熊神給了回應,他又忍不住得意起來,道:“我信仰聖神。”


    “聖神……”太熊神略一停頓,道,“聖神急什麽?你家聖神可沒確定隕落呢?你們不搶救一下嗎?”


    此言一出,聖神信徒大喜,呼啦一聲圍向那團綠色的遺骸,而其他信徒則臉色大變。


    昊天哼了一聲,下死眼盯著那群信徒,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要動手把死灰踩滅。


    這時候,有個信徒叫道:“聖神還活……聖神陛下還在!聖神誌高!聖神永生!”原本惶惶然的眾信徒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更遠處的信徒一起衝了上來。其他神信徒則瑟瑟發抖。


    昊天情緒變動,這時有人在他背後稍微拍了一下,他凜然回頭,就看到是震劍。震劍衝他一頷首,道:“走吧。用我們人間的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哪怕它都這樣了,此時你還這能弑神嗎?”


    昊天吐了一口氣,道:“丟人啊,我的軟弱和怯懦被你看出來了。我不敢動手,留下來也沒有用,走吧。”


    震劍一笑,他之所以勸走昊天,一方麵是看出他不會下手,在這兒猶疑隻是浪費時間,但更是為了幫湯昭排除一些不安定因素。


    現在這個局麵是湯昭留下的,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提醒眾信徒聖神還有救,但看他遊刃有餘的樣子,就知道現在這個局麵是在他掌握中的。


    既然如此,後續發展還是按部就班的走,別出什麽亂子為好。昊天這種不安定因素,還要控製一下的。


    反正他們被湯昭找來也沒發揮什麽作用,順手的事兒還不穩托一把麽?


    這時候昊天又衝著那些還在發蒙的諸神信徒道:“諸位,還不走?怎麽,要等著他們喚醒了聖神,再把你們打掃幹淨麽?就算是改信,我看現在也不是好機會,聖神醒來會怎麽做誰也不知道,大夥先散了吧。”


    於是眾信徒也踉踉蹌蹌的離開,昊天跟著出來,出去就是天降島。


    天降島就是之前的大船,此時上方船殼打開,露出的都是當初船上的種種設施。從山水到住宅到娛樂,應有盡有,現在看來依舊很是華貴。


    那都是百族的民脂民膏,多少年的家底,聚集起來打造的這麽個虛空樂園,卻先給聖神做了嫁衣裳,現在又在這裏弄成了眾神的墳墓。


    即使是昊天這樣心智堅定的強者,此時也閃過一個念頭:這就是自掘墳墓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這時候,震劍和乾劍已經在船上等他了,還是那艘來時的小船,隻是已經沒了船夫。


    乾劍道:“昊天祭司,船要開了,一起走吧?”


    昊天停了下來,有所遲疑,但最終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兩位,讓你們看笑話了,靈界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很無奈。但是,我卻不能上你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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