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順王抬起眼,看清了來人,又合上眼皮,在錦榻上的身體一動不動。


    “安先生啊,我知道你不死心。本王有時候也不死心,但是事已至此,不死心有什麽辦法呢?人生短短百年,能做的事情還很多,未必非要在這裏鑽牛角尖,你也看開些。依我看,你還是先回幽州去吧。不然讓國師知道伱還在這裏奔走,他定不會放過你。”


    在門口,一個儒雅的中年人歎道:“殿下,我也知道到了該放棄的時候了。隻是我聽說這邊有一神醫,頗能妙手回春。我打算再試一次,隻試最後一次。不然我就放棄,如何?”


    順王歎了口氣,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安先生,你不認命,別人會要你的命的。看在主從一場的份兒上,你先回幽州吧,我給你準備養老的宅田,何妨做一個富家翁?”


    聽到“養老”二字,安先生目光微怒,但表情倒也平靜,道:“多謝殿下厚愛,不妨等神醫看了再說。大夫已經來了。”


    他略側身,背後出來一人,看樣子二三十歲,劍眉星目,英氣勃勃,像一個武官多過像一個神醫。


    但順王也不好質疑,這年頭劍解決一切,高端的醫生很可能也是高端的劍客,對這樣不凡的人物,即使是上位者也要客氣幾分,便坐直了身體,道:“大夫來的不容易吧?”


    他指的是外麵被監控。雖然他已經人畜無害了,但是道宮的仙官始終不走,就在門口坐著。雖然那位看著很和善,也沒對府裏的事指手畫腳,但順王也知道但凡有什麽招懷疑之處,怕立刻就有一道天雷劈下來了。


    如果是以前,順王作為一方藩王,就算沒有虧心事,也不肯受這等委屈,一定要痛痛快快大鬧一場,然而此時他心裏雖然想想覺得不爽,但很快就又拋諸腦後,有一種“愛咋咋的”的悠閑。


    那神醫微笑道:“倒還好,貴府早有安排,倒也沒人攔我。”他端詳了一下順王,道:“看殿下的臉色,倒不似有病。”


    順王道:“嗯。”


    他是不打算配合的,似乎要打算就這麽應付下去了。


    神醫繼續道:“安先生之前告訴過我,是殿下的心性有了變化。這種變化是由外力引起的,現在這種外力影響著殿下心力不繼,做事乏力。我倒是沒看出殿下有病理症狀。但如果真的是外力作用,總是有辦法拔除的。”


    順王冷淡搖頭,道:“不是我瞧不起你,拔出外力?恐怕世上人都沒有這個本事。”


    神醫也很淡然,道:“不管有沒有本事,先把個脈吧,就當是把平安脈。”


    順王倒也配合,他真的佛係了,所以連“算了吧”幾個字都不想說,隻把手翻了過來,露出脈門。那神醫熟練地伸手把脈。順王看著他的動作,一臉無所謂,倒是安王十分緊張。…。。


    過了片刻,那神醫神色還是那麽平靜,過了一會兒,道:“我倒有一條醫治的思路。”


    此言一出,順王眉毛稍微動了一下,安先生大喜,道:“大夫快說!”


    神醫道:“然而這需要本人配合。心病還須心藥醫,若是本人不配合,什麽法子也不管用。所以我想問問殿下,你是願意配合,還是不願意配合?”


    順王怔怔盯著他,道:“我啊,不願意。”他似乎難得想多說兩句,道,“你這問題問的沒什麽水平。如果我是原來的性情,我肯定說說願意,可那樣我就沒病,又何必治療?而我現在的性情,自然是不願意,所以我有病但你沒法治,如此說來,兩頭治不了,你說你問這個做什麽?”


    安先生神色微變,神醫突然一笑,道:“對,我不該問的。有些事不該問出口,應該直接……”


    話說到這裏,他的手依然把脈,突然——


    下一刻,兩人一起消失不見了。


    安先生在後麵看著,目瞪口呆,張口欲呼,突然肩膀一沉,有人在背後按住了他。


    “別喊。”


    安先生一股冷氣從背後一直往下順延至腳底,啞聲道,“你是什麽人?你們是什麽人?剛剛那人把王爺帶到哪裏去了?敢對王爺動手,你們,你們這是謀逆!”


    對方說別嚷,他一開始聲音還小,但漸漸地聲音變大,到最後是吼出來的。


    哪怕對方殺了自己,也要引起外麵道宮的人的注意,若能因此叫人進來逼他們把王爺換回來,哪怕自己死了也值得。


    然而他大聲吼叫,外麵卻寂然無聲,明明陽光還好,從窗戶外照進來滿地金黃,他卻覺得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身後那個人道:“你喊什麽?難道想把人招來?招是招不來的,沒有人會管你。我之所以不讓你喊叫,是因為噪音對我的耳朵不好。你要是不喊就說不出話來,我讓你先喊一個時辰再說話如何?你要是喊不到一個時辰,我就把順王的舌頭割下來。”


    安先生驚怒交集,喝道:“不可對王爺無禮!你們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


    背後那人道:“我們是誰不要緊,我是來問你話的,當然也是問順王話。你們隻要如實回答,我不但不傷害你,還可以把順王治好。可是你們要不配合,那我們就不好意思了。也別覺得能說謊哄騙我們,現在順王和你都有人審問,你們的話可以互相印證,要是能印證合拍自然為真,要是互相矛盾……我是相信先生的,所以必然是順王在說謊,對說謊的人我們都不會客氣。”


    這時,安先生突然道:“原來閣下是雲州來的?”


    背後的人毫無波動,道:“你可以盡管猜測,但是要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如果再三兜圈子,那可是不把順王殿下放在眼裏了。”…。。


    安先生心想:應該是雲州來的。


    作為順王的智囊,他智慧不下於任何人。如今看起來無力,隻是因為順王突然崩潰,對他形成了致命打擊。不然他早在做攪動風雲的大事了,豈能這麽蹉跎?


    想清楚是雲州來的,安先生稍微鬆了口氣,雲州是高遠侯做主,那邊的口碑不錯,下限比一般人高一些。當然隻要進了場,最好還是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有下限的人突破下限還要做自我建設,總會遲一拍,這也是個掙紮的機會。


    背後那人直接問道:“聽說你們原本做大事,是要做什麽呢?”


    安先生一凜,道:“我們沒有……”


    那人打斷道:“你稍等一下,我們溝通也有個延遲,順王的耳朵一會兒會送來。”


    安先生驚怒焦急,隻覺得剛剛自己想錯了,不管對方是不是來自雲州,下限是一點兒也沒有,忙道:“我們要做大事!”


    背後人道:“真是的,我趕時間,你卻一直說車軲轆話,顛三倒四的,這怎麽好呢?如果有下一次,就直接割鼻子好了。割耳朵能用頭發遮擋,沒有鼻子就是‘望之不似人君’了。”


    安先生一凜,心想:既然這件事叫他們知道了,將來必要翻臉,他們說的話還可信麽?


    但此時他還真不能拿順王的鼻子、耳朵去賭,所以並沒有虛言說“哪有此事,我們是大忠臣”之類的,道:“我們有一個計劃,在十五那天當著天下諸侯的麵把太後殺死皇帝的事揭露出來,然後推翻他要立的小皇帝,請順王殿下登基。”


    這個陰謀,說是大事,那真是天下第一大事,但若說小事,也就這麽一句話而已。


    老子要把現任皇帝砍了,自己做皇帝。


    謀反說白了,不也就這麽一句話嗎?


    但是怎麽把這句話實現,才是最困難的。


    你說太後殺了皇帝,沒資格當皇帝,太後已經失了德行,不配為太後,也不配再立皇帝,這個道理不錯,但是能在太後麵前把這句話完整的說出來就不容易,在京城是皇家的地盤,兵馬都在皇家手裏,現在就在太後手裏,一個外來者憑什麽多口?


    他身後的人冷笑道:“你這大事恐怕不能成。別人不說,國師如何許你們搗亂?”


    提到國師,安先生臉上露出了一絲奇異神色,道:“國師固然不許我們搗亂,他也不許其他人搗亂。隻要拿捏他的規律,對付他其實是很簡單的。隻要把他隔開一段時間,趁這個時段把太後殺死,再把能當皇帝的人都殺了,他出來之後就隻會尋找眼下最能坐穩皇位的人當皇帝,也就是我主了。到時候他反而會主動維護我主的大位,成為我們的臂助之一。我們再利用他把那些反對的人除掉。”


    背後人難得沉默了一下,道:“你是真不把國師當人啊。把他關起來,殺了他保護的人,然後依仗身份反手驅使他給你們幹活。你們還記得他擁有什麽力量嗎?但凡是個人,他能忍嗎?”


    安先生道:“可是國師他本來就不是人啊。把他當人看才是自尋煩惱,我們隻是正常的使用它罷了。”


    身後人道:“你好有底氣啊。太後都不敢這樣篤定,你們是如何得知他的本質,又怎麽知道他行事規律,有把握掌握的呢?”


    (本章完)


    393149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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