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京城。


    這裏是王朝的中心,是人間權力的中樞,是前進城的大本營,是天子的居所,也是天下最繁榮、最神聖的地方。


    至少曾經是。


    說不出從什麽時候開始,王朝的權柄開始旁落,天子的皇冠也不再那麽耀眼,被天子光輝照不到的地方開始各行其是。從邊疆外阜紛紛傳來各種不好的消息,漸漸地連消息也很少能傳進來了。


    帝國的心髒,換上了嚴重的心肌梗塞,不知何時就會猝死。


    但有一處地方,依舊籠罩著神聖的光環,就像當初建國時那樣輝煌。甚至說更加舉足輕重。


    那就是京城之外的紫金山上的九天道宮。


    那裏供奉著王朝公認的最強者——大魏國師!


    其實這些年國師依舊不公開露麵了,但他的威勢一直不減。他動動手指,還能叫九天震動,說一句話,沒有人敢不遵從。麾下弟子行走四方依舊風光無限。任誰也不會說見不到國師的麵,就可以稍存不敬之意。


    隻是皇室和中樞之中,不免有些微詞:國師明明尚有鎮壓天下之力,卻隻維護自己的權威,不肯用來輔弼朝政。倘若他肯出麵震懾朝綱,天下怎麽會糜爛到這個地步?


    連國師都不肯幫著大晉,大晉這是要完啊。


    此時,九天道宮之中,國師的大弟子,也被奉為護國真人、九天道宮實際上的執掌者重夢真人正在接見來使。


    此時外麵門一響,走進一個青年道士。


    重夢真人抬眼一看,笑道:“徐師弟來的正好,來見見你家鄉的遠客。”


    那位徐師弟就是徐終南了,來自琢玉山莊的二弟子,如今在道宮為護道執事,官至四品。他是被重夢真人特意叫來的。聽說是老鄉,徐終南忙上前,就見家鄉來人是一位中年書生,書卷氣十足,頗像朝廷裏那些科舉上來的文官閣老。


    那書生站起來道:“張融見過徐真人。”


    徐終南還禮道:“不敢當真人稱呼。原來是張先生,在雲州雖不曾見過,但是久聞大名,幸會幸會。”


    兩人客客氣氣寒暄幾句,重夢真人方道:“雲州發生了一件好事,師弟聽了也會高興。雲州就要出一位少年列侯了,自我朝定鼎以來也是少見。不知你認不認得湯昭少君啊?”


    徐終南目瞪口呆,道:“湯昭……師弟?什麽封侯?他……他……”


    湯昭是徐終南師弟的事兒,重夢真人其實早知道,剛剛也驚訝過了,現在自然不驚訝,道:“原來是你師弟,那不就也算我師弟嗎?這都不是外人了。這回冊封就由你來代表道宮走一趟?”


    這個差事徐終南很樂意,道:“敢不從命?”隻是心裏還是嘀咕不已:師弟當君侯?是不是搞錯了?君侯那麽容易嗎?我熬了這麽多年才四品呢。


    談了一會兒,張融起身告辭,重夢真人送出門去,回來才再度找徐終南道:“此去雲州,你要小心。”


    徐終南一凜,察覺這句話的不同尋常,道:“請首座師兄吩咐。”


    重夢真人道:“第一件,道宮發往雲州一筆物資與珍寶,數量不小。你來負責押運,山高路遠,要小心他人覬覦。”


    徐終南心中暗奇:這向來都是外地給道宮上供,道宮什麽時候往外掏錢了?還一大筆?雲州的麵子可真不小啊。


    “這一件還可,雲州也來了高手護鏢,你的實力還不一定強過他們,隻管坐鎮不用強出頭。但是到了雲州你要特別小心,注意觀察。第一件就是要觀察高遠侯,看她的身體如何,有沒有壽盡之相?”


    徐終南啊了一聲,道:“這個……已經到這地步了嗎?我記得高遠侯還不到兩個甲子吧?還不至於啊?”


    一百二十歲,對常人來說簡直是壽星再世,但對劍俠來說,堪堪算是人到中年,離壽終還遠著呢。


    重夢真人道:“不,高遠侯怕是沒有多少時間了。這是師尊說的。他老人家曾說高遠侯的劍意本來不適合戰鬥,但她自己另辟蹊徑開發出了強大的劍法,橫壓一時,隻是代價巨大,她再不能長壽,如今看來已經在準備後路了。”


    徐終南喃喃道:“高遠侯一去,雲州要如何是好?”


    雖然他現在在京城為官,可是也心係故鄉,雲州北方邊地,當年又混亂又貧瘠。直到高遠侯單騎北上,鎮住一州之地,穩住了局麵,眼見著欣欣向榮起來。他心中對高遠侯是頗為尊敬感激的。


    然而一轉眼,高遠侯要死了?那雲州怎麽辦?


    難道也要變得跟天下大部分州郡一樣了嗎?


    重夢真人道:“高遠侯也放心不下,大概在安排後事了。你去雲州,第二個要觀察的就是她那個後繼者,湯昭。”


    徐終南一陣汗毛倒豎,結結巴巴道:“不是……湯師弟怎麽又成後繼者了?這怎麽可能呢?他……他是我的師弟啊。”


    是他的師弟的意思是說,湯昭是琢玉山莊出身,不是跟著高遠侯多年的嫡係,沒立下多少功勞,資曆更淺,驟然上位如何服眾?他前麵還有那麽老資格呢,怎麽也輪不上他啊。


    別說湯昭這外來的小年輕,就算是高遠侯的親兒子,這個年紀也不足以在形如亂世的地方上立足。隻能是有威望的宿將,實力又足夠,才足以鎮住一個龐大的勢力。


    重夢真人道:“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眼看就有這個苗頭。高遠侯特意將列侯之位作為砝碼,幾乎抵消了雲州所求一半的資源,這樣大費周章是為何?剛剛那張融在我麵前時常提起湯昭的名字,連聲誇獎,這是明捧。他甚至還想邀請我雲州參加典禮,我自然沒空,隻能派你去,這是代替道宮站台。又提到過兩天還要去拜訪京中各位貴人,且看他會不會邀請他們去雲州出席封侯典禮,如果都要求到了,那就是造勢。如此一環扣一環,不是後繼是什麽?”


    徐終南喃喃道:“難道是真的……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他實在難以相信,但是對首座的判斷又很難質疑。首座真人可能不是最強大的,但絕對是最敏銳的,在京城這個地方行事有度,長袖善舞,真是人精中的人精,下這種判斷很是可信。


    重夢真人道:“咱們先不說封疆大吏私相授受的問題,如今也管不了這許多。隻是雲州是邊地重鎮,涼州靈州已經如此混亂,雲州難道也要步其後塵?後繼處理不好,多好的盤子也得粉碎,智慧一世的高遠侯晚年昏聵了?”


    “然而就算她昏了頭,剛剛來的那位是我當年舊識,當年的狀元公,翰林院修史,我深知他博古通今、胸有韜略,不是陪著主君胡鬧的人,他肯親自來顯然這其中必有緣故。你回去要好好的觀察一番這個師弟,看看高遠侯這個至關重要的決定,到底是怎麽做出來的。”


    徐終南腦子發漲,口中答應,心中隻想:湯師弟啊,我去年還見過呢。雖然卻是天資才華都是上上之選,可也就是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啊,現在還沒怎麽樣呢,怎麽就封侯、還要當一方諸侯了呢?


    其實離著他上次和湯昭分別,甚至連一年都沒有,但是離開時,湯昭是個剛剛成為劍客,鑄成自己第一把劍,劍術屈指可數,跟著刑極這樣的劍俠身後打打小怪。短短幾個月時間,湯昭已經是劍俠中的強者,金烏劍的保管者,東君的繼承者,指日可待的預備劍仙了。


    這個速度,隻能說是見了鬼了。


    眼見徐終南還在消化,重夢真人又囑咐一句:“到了雲州,隻要不是關乎咱們九天道宮切身利益的事,不妨支持高遠侯。咱們道宮和侯府關係一直不錯。你的身份支持起來也順理成章。不用怕得罪誰,他們應該怕得罪我們。”


    就在徐終南懷疑人生的時候,隨著張融為雲州展開一係列外交,並拿出龜寇大賣特賣的時候,雲州要出新的列侯的消息在京城漸漸傳開。


    按理說這也不是特別震驚的消息,列侯在開國的時候是頂級爵位,但隨著大晉幾次宮變,再加上幾位權臣上位之後富有特色的開創,現在的爵位越發越多,越疊越高。別說國公,異性王都封了好幾個了。列侯也不怎麽值錢了。


    更別說地方漸漸失控之後,已經開始自創頭銜,再賄賂沒節操的當權者就能得到認證。各種稀奇古怪的官爵層出不窮。有的人自己不是侯,卻可以給手下封侯。


    但高遠侯這個人本身是值得重視的,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地方上數一數二的實權諸侯,還因為她其實算“保皇黨”,與國師、與今上關係匪淺,雖然獨攬一州大權,但始終尊重中樞,沒有做出不臣之事。這個人甚至可以算朝廷在地方上一塊壓艙石。她如今似乎要做出關於未來的決定,或許就會改變數年之後天下的走勢。


    雲州,值得一去。


    “那麽就去看看吧。”


    不止一位貴人或者自己要去,或者對親信、子侄做出了指示,雖然立場不同,但關注的點和重夢真人相差不大。京中的聰明人太多了。


    一時間,雲州再次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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