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塚宰一瞬間被光淹沒。他離著金烏劍誕生太近了,幾乎一瞬間就灰飛煙滅。好在這具軀體隻是他分出來的靈相,大塚宰本體離著是有一段距離的,留了緩衝。但光來得太快了,危機轉瞬即到,他本能用身上的生民之相來抵禦傷害。但緊接著,他就知道不對——生民的消耗太快了。浪費多少數量倒不是問題,但生民消耗的快,補充的速度卻滿,不足以將傷害隔離。轉眼之間,那難以想象的強光能量已經迫在眉睫。不行,必須要頂過這一波!大塚宰是懂鑄劍的,所以他知道一把劍剛出爐時的能量是非常強大的,甚至可以說是成為在劍客成為劍俠之前所能發出最強的一擊。這指的是新劍。沒有劍客、沒有劍意、沒有劍象的劍,尚且能爆發出這等力量,而換做一把在仙劍當中都是佼佼者的劍呢?要知道,金烏劍當年可是支撐太陽域的四大支柱之一,雖然沒有人給這些劍排名,但幾乎所有人心裏都是把金烏劍排在第一。至少在仙劍之中,沒人敢說誰可以排在金烏前麵。即使金烏劍為了碎域和敵人同歸於盡,幾乎一分為三,照耀金烏和毀滅金烏也依舊擁有上等劍仙的力量。那麽,一旦這把劍完整歸來,一口氣釋放出的力量將多可怕?一般的手段能防得住嗎?大塚宰當即大喝道:“天生萬民!”萬民生我!無數影子不再一個個、一層層、一堆堆往外冒,而是無數一起打散,凝聚在他身上。無數生民,無數生機,盡在他一人之身!他就是眾民的化身!此時他已經是不死身了,拚命的頂著太陽光往外麵衝去。說時遲,那時快。幾乎是一瞬間,大塚宰已經衝出老遠,一路往前衝,速度幾乎要把光拉在後麵。他隻知道遠離那個劍爐,衝的太猛,又在無窮無盡的光海之中,以至於沒了方向,隻覺得自己的生機先是飛速流逝,把自己多年的積累一層層消耗,但漸漸地消耗的慢了,最後甚至停止了。快結束了!這一波頂過去了!雖然這一爆的烈度非比尋常,但其實爆發並沒有那麽長時間,後續也沒有再滔滔不絕。大塚宰鬆了口氣,立刻一個急停。不光是不用跑了,也不能跑了。他看到了咫尺之前,有一道影子。那是毀滅。它正在趕過來。大塚宰已經遠離劍廬,跑到時間邊界這裏來了。再跑幾步,出了時間的結界,馬上就跑到毀滅眼前了。那才叫地獄無門自來投。大塚宰回過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緊接著又安定下來。不能往前跑,也確實不用跑了。剛剛那一波爆發確實強大,能讓人窺到全勝期金烏劍的風采,但也隻有驚鴻一瞥而已。劍隻有出爐那一瞬間有自發的力量,其他的時候都操於劍客之手。如今金烏劍是回來了,東君安在?沒有東君的金烏劍,又能有什麽作為?至少在結界之內,沒有金烏和毀滅的幫助,金烏劍落在孩童之手,不也就是大號玩具嗎?那個少年確實不錯,可是他不是金烏劍的劍客,憑什麽像劍仙一樣令人畏懼?而且,剛剛大塚宰衝出了冷靜下來之後,已經有點明白為什麽金烏劍會提前出爐了。隻能說少年很大膽,有膽有識,可惜和實力還是不沾邊兒。隻能說一句:“未來可期”。之前他是想著讓金烏劍保持在未出爐的狀態,由自己決定將來,做壓倉的籌碼,但是被少年一攪合,金烏劍已經出爐,那沒有辦法,隻能把成品的金烏劍做籌碼了。那少年本身也可以做個添頭。不過不知道他在金烏這邊值不值錢。隨機應變,這一變故焉知非福?他這麽想著,大搖大擺反身回去主動找那少年去。這時,果然那股力量已經平靜下來,隻是那座劍爐沒有了,早被夷為平地。這也尋常,沒有道理大塚宰這亞仙倉皇逃竄,那區區磚房還能保留啊?大塚宰走了半程,正好遇到了湯昭。湯昭持了金烏劍,正要離開結界去做正事,一進一出,兩人在半途狹路相逢。乍一見湯昭持著那把陽光化成的劍走出光明來到自己麵前時,大塚宰微微恍惚:他以為自己見到東君了。按照他的年紀,東君隕落的時候,他已經有一定實力和地位了。但那點地位和東君天差地遠,所以他是沒見過句東君的。但是東君的傳說他可是聽得太多了,可以說從小聽到大。傳說中,東君乃是天人下凡,完美無缺,不但實力強大到比肩天上的太陽,相貌、性情、學識……一切品質都無可挑剔。如果是現在,大塚宰聽到這樣的人物,肯定付之一笑,認為要麽就是吹牛造神,要麽就是道貌岸然,大偽似善,然而當時年輕,他是實實在在信了的。說出來金烏不會信,當年大塚宰是崇拜過金烏劍的,還曾經和一群崇拜者想象過東君的天人之資,甚至聽聞東君隕落時還掉過眼淚。後來大晉尊崇東君,修了無數東君廟,大塚宰還逛過幾座,包括舊京那座號稱規模天下第一、供奉著東君遺物的“東君道宮”,看了之後心中冷笑:偽朝就是偽朝,塑造的東君油頭粉麵,簡直就是小白臉,毫無神韻可言。但他貶低晉朝塑造的東君,讓他自己想東君到底什麽樣子他又想不出來,年輕的時候想不出來,老了之後想象力下降,就更想不出來了。但剛剛湯昭帶著金烏劍從光裏走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真以為見到了東君,想象中的東君降臨,大概也隻能如此。其實大塚宰自己不知道,他是見過東君的。之前金烏在外麵化的人形就是句東君,毀滅還很不爽金烏獨占句東君的形象,但是大塚宰又不認得,並沒察覺到那是他崇拜過的仙人本尊。同樣的,他剛剛在劍爐前見過鑄劍的湯昭,那時他讚歎過湯昭的相貌,但同樣沒把他和東君聯係在一起。現在他卻恍惚了。為什麽呢?或許差的,是那把金光萬丈的金烏劍吧?天日之表,無上風華,再加上那把金烏劍……那才是傳說中東君,其他的都不是。不過,恍惚之後他也發現了一點兒小瑕疵,就是此時的湯昭還是很虛,很疲憊。雖然有金光作為遮掩,但大塚宰還是看出來湯昭著實虛弱,臉色有些蒼白,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他看湯昭,湯昭也看他,神色再無之前的緊張和心虛,反而從容中透著意氣風發,持劍對立,並不落半分氣勢。甚至有金烏劍在手,他反而更勝一籌。大塚宰神色有些複雜,道:“原來如此,是時間。”“我的判斷沒錯,本來金烏劍還有一個時辰才出爐,但是你更改了時間。”具體是怎麽更改的,怎麽在他眼前不動聲色的用那些手段的,大塚宰肯定不可能盡知,但他知道湯昭有玩弄時間的手段。其實他在過結界的時候就意識到兩邊的時間不一樣,就應該警惕對方這方麵的手法的,但偏偏讓湯昭瞞天過海了一次。可能還是因為時間這條道太小眾了,大塚宰在潛意識裏沒有這個選項,所以疏忽大意了。這也是他自信過度的疏忽。湯昭讚了一句:“好眼力。”這大塚宰說中了,他便不否認,但他也不可能給這個敵人詳細的解釋自己的手段。大塚宰不明白湯昭怎麽在他眼皮子底下更改時間的,那就讓他糊塗著吧。總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湯昭的手段非常簡單,隻需要打開罐子就行吧?就在給那討茶喝的不速之客打開罐子取茶葉的時候,湯昭放出來僅剩的一點兒時間儲備。湯昭的劍本身是不涉及時間的,至少現在不涉及,所以他運用時間的方法非常粗糙,隻會放出儲備這一個動作,甚至都不會收起。唯一的操縱方式是條件時間覆蓋的範圍,那是平江秋特意教他的。所以湯昭能做的,就是讓額外的一個時辰籠罩在劍上,並把大塚宰帶到旁邊視覺死角的桌子上喝茶,隨便東拉西扯幾句,轉移他的注意力,以使他不要發現端倪。唯一的問題是,這劍成形的關鍵時期,元氣不能斷。但為了不引起懷疑,湯昭並不能呆在時間結界裏,所以他必須從外界把元氣輸進去。也就是幾乎在瞬間就要輸入一個時辰所需要的元氣。即使湯昭這些日子在金烏的有心贈予下,得到了大量劍元,比鑄劍之前大大上了一個台階,這瞬間的暴風輸出也足以把他掏空。所以大塚宰看他虛虛的,那是真的虛、真的累啊。如此孤注一擲的冒險最終還是成功了,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利用金烏劍出世的那一波將大塚宰帶走。現在湯昭就得用自己的力量了。哦,也不全是自己的力量。大塚宰雖然沒有想明白,但已經猜出幾分,歎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是真的欣賞你,這樣吧,如果你把金烏劍交給我,我可以放你走,哪怕不為大魏效力也無妨。全身而退,這是我送你禮物。”湯昭啞然失笑,道:“你想放我走,豈不知我還不想放你走呢?留下吧,龜寇!”聽得龜寇二字,大塚宰麵色沉下,道:“不識好歹。你以為你的小聰明我看不出來嗎?你能放出時間結界,但是收不起來,不是嗎?”被他猜對了!老家夥有兩下子。“所以隻要不出結界,時間就不會起變化。你雖然多了一把劍,可是處境並沒有改善,外麵的援兵也不能進來幫你。這裏還是隻有你我二人,托你的福,咱們節省了一個時辰的鑄劍時間。我還有兩個時辰和你玩。來吧,你騙老夫一次,總要付出代價。”湯昭知道他說的沒錯,現在他不可能把拋出來的時間收回去,金烏一時回不來,這裏隻能是他和大塚宰一對一。大塚宰很強,比他強。湯昭已經察覺到了。但是,他並不怕,道:“金烏殿下說過,金烏劍出世之後這裏的光都歸我所有。情勢緊急,我就不客氣了。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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