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眾生517靈前幸蒼這番話秉眾人之勢,仗長發之威,泰山一般壓過來。


    湯昭心想:原來在這裏等我?擺出陣勢,是要壓迫著把大少爺那一派劍客推出去鬥劍送死?免得你還要再發動一次大清洗?


    湯昭還以為要擂鼓聚將,以軍法殺人呢。


    不過幸蒼這個做法也沒錯。


    鬥劍,本來就是極凶險的事,按照罔兩山的傳統,輸家幾乎必死無疑。如果改成擂台式的血戰,那折損率更高了,因為贏家也很可能會死。最後死到兩家能有一兩個活的便不錯了。


    也就是說,最多半個月之內,就有一次手不沾血清除掉所有看不順眼的劍客的機會。這不是天賜良機是什麽?既然有名正言順的機會,自己動手冒風險就不值得了。


    湯昭本來就要上,可以順著答應,但不能太弱了氣勢,便道:“當然。我幸七受到主人器重,當了副總管,豈能不帶頭衝鋒?如何能退縮?不單我,但凡是長發莊園的劍客,誰會退縮?幸五,你會嗎?”


    他嘴裏問幸五,眼裏看的是幸蒼,意思很明顯,我是副總管,我帶頭衝鋒,你是正的,你衝不衝?


    幸五呆了一下,張了張嘴,不知要不要回答。


    幸蒼緊接著點頭道:“你有這個覺悟就好。你說得對,所有長發莊園的劍客都要衝鋒,你們——”他先點幸五,再點幸九,“雖不如老七受重用,但主人需要,你們也務必效死!鬥劍贏固然是功勞,就算輸了也是光榮,早一日回歸罔兩大人的懷抱,何其榮幸?”


    幸五和幸九唯唯諾諾。幸五心想:你們對著幹,反複拉扯我幹什麽?


    幸蒼道:“當然,我不是說叫你們上趕著去死。恰好相反,每個人都應該爭取求生,因為要贏,要為主人爭取勝利!最好你們一個也不死,一個人戰勝對麵八個!可是你們這個樣子,能贏麽?”


    他突然高聲道:“幸五!你經年不與人動手,前日突然動手一上來便被人暗算,險些死了,還是靠人搭救才僥幸逃生不是嗎?你這樣還能上台鬥劍?隻怕三招兩式給人砍死,你自己死了事小,還耽誤了主人的大事!”


    這番話說出來,不但幸五失色,連湯昭也暗道:好家夥!你真說得出口啊!他上次遇襲險些死了不就是你派人害的麽?怎麽他沒死你有氣還可以指著鼻子罵人呢?


    而且……幸蒼這老家夥知道的倒很清楚啊,知道幸五是先遇險後來被人救了。隻不知是他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來的,還是他有什麽消息渠道?


    幸蒼滔滔不絕,道:“主人既然要戰,那我們就要爭取勝利!鬥劍不容有失,關係到主人和咱們莊園的前途,最好有真正的強者來助陣。但時間緊,除了你們這些不成器的,哪裏有別的選擇?要怎麽辦呢?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在鬥劍之前,大家應該做個集訓,好好地修煉,就像小弟子一般修煉!能提升一點兒是一點兒,能多一分希望是一分!”


    湯昭眉頭微皺,心想:莫非他要……


    幸蒼道:“既然要練,就從今日開始。你們就在莊園裏閉關!這裏遠離浮華,人少清淨,在這裏安安心心練一陣子劍,提升一下本領,比什麽都強。我親自去和主人說,把所有要鬥劍的人接上山來,大夥就在這裏一起訓練,互相切磋互相進步。在山下除了去酒席上吃吃喝喝還有什麽用?是等著上路前吃點好的麽?”


    他指著黑洞洞的大門,道:“你們先進去,安心修煉!”


    原來如此!


    湯昭心想:他不隻是要驅人送死,更是要把一部分人軟禁了。


    湯昭這一行來的沒有自己人,都是原本長發莊園的劍客,雖然有意靠向新莊主,畢竟還沒被徹底接納,隻能算半個自己人,這對幸蒼卻是剛剛好。


    畢竟幸五他們骨子裏是怕幸蒼的,在遠離主人的地方,幸蒼近在咫尺,他們是沒辦法反抗的,說關起來就關起來,說殺了恐怕也隻能坐以待斃。


    連幸七應該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湯昭在,幸七真人來了,陷入如今局麵,所有的野心都沒用,隻能任幸蒼擺布。


    但是,他到底要怎麽擺布包括幸七在內的幾個劍客呢?全部殺了?


    又或者是洗腦、控製?


    還是有更多的謀劃?


    湯昭沉吟著,看著洞開的莊園大門,大步走了進去。


    既然來了,他本來就是要進莊園的。


    不管在莊園裏有什麽毒蛇猛獸,他都要看一看。作為一個帶著任務的劍俠,在敵巢前被敵人一番話嚇得落荒而逃,那也太荒謬了。


    這支隊伍再次動了起來,浩浩蕩蕩進了莊園。


    進了前廳,眾劍奴和奴仆自行去安置車馬,幸蒼帶著幸七等來到正堂前。


    幸蒼道:“咱們先去祭拜老主人吧。將主人的事稟報他老人,他在天之靈知道主人胸懷大誌,奴仆們個個英勇,他會含笑九泉的。”


    湯昭這才想起,暗道:對了,那老莊園主死了半年了,還停在家裏沒找到墳頭呢!


    他的“好大兒”隻顧著在酒席上哭,都沒上山看他一眼。如今都化成白骨了吧?


    老莊主的靈位布置在正堂,幾人從後麵進來,不及醞釀感情大哭一場,突然一起僵住。


    自幸蒼以下,包括湯昭在內,全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靈堂上,棺材前,竟有兩個陌生身形。


    其中一個,不到三尺高,麵似狐,身如熊,體肥腿短,渾身毛茸茸,正是一隻貉。它直立而起,仿佛人形。


    另一個更是誇張,它竟是一把曲頸琵琶。雖然是琵琶,但一眼看上就與一般琵琶不同,頭上兩個軫子形狀特殊,好像伸出來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顯得靈性十足,看起來活生生一個琵琶精。


    其餘人都懵了,唯獨湯昭有一點兒頭緒,猜出了它們的身份,卻又大為頭疼,暗想:它怎麽追到這兒來了?這不是夜貓子入宅?


    一陣靜默,幸蒼他們都不知所措,對方也沒出聲,湯昭不得不出來,恭謹道:“原來是淵使駕臨,奴仆等有失遠迎,恕罪!”


    他這句話一出,對麵還罷了,幸蒼等更蒙了,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淵使……是那個淵使嗎?


    是那種高高在上,連一階莊園都要供奉的淵使嗎?


    淵使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靈堂上?


    而且……淵使就是這種……妖怪嗎?


    不怪他們見識短,實在是長發莊園的檔次擺在那裏。縱然幸蒼活得夠久,久到在莊園主圈裏都有了一定名聲,堪稱一莊的太上皇,但長發莊園本身隻是在第三階混,從罔兩山來說,根本連體麵的門檻兒也沒摸到,更別說登堂入室了!


    連一二階莊園主都隻能供奉自家的淵使,最多偶爾見到其他淵使的影子,幸蒼他們更是連影子都沒見過,隻聽過一些真假參半的傳說罷了。


    他們隻知道,淵使……在罔兩山俯瞰眾生!


    在罔兩大人幾乎不會降臨或者發聲的今日,淵使的地位越發崇高,淵使指令就是罔兩大人的指令,淵使的意誌就是罔兩大人的意誌。淵使就好比神使,所有罔兩山的子民都要頂禮膜拜!


    在莊園裏,莊園主是主人,幸蒼是總管,其他劍客、劍奴是奴隸。在罔兩山,罔兩是主人,淵使們是總管、執事,莊園主是奴隸。


    那劍奴……劍奴在罔兩山是塵埃,連螻蟻都算不上,毫無存在的意義。


    如今這些塵埃、螻蟻居然見到了傳說中的淵使,還不是一般見到的影子,而是散去陰影的真身,怎麽叫人不誠惶誠恐?


    與之相比,什麽貉呀,琵琶呀,都不是事兒。淵使既然是如此模樣,可見如此模樣就是天生高貴的。


    除了湯昭之外,其他人都如泥塑木偶一般。幸蒼勉強躬身道:“恭迎淵使。小……敝莊園蓬蓽生輝。”一時便無話可說。實在是淵使身份過高,來的過於突兀,讓他無話可講,連問來意都不敢。


    其實湯昭挺想看他多說幾句的,這個貉脾氣可不好,是個會突然暴起,引爆人心理陰影的家夥,湯昭沒吃它這招,但對於幸蒼來說幾乎是必死。


    可惜,那貉並沒有在乎幸蒼的話,反而隻盯著湯昭,毛茸茸的臉上竟透出幾分遲疑不決的表情。


    它隻顧看,一聲不吭,場麵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這時,空中傳來一聲撥弦聲,如裂帛碎玉,緊接著聲音轉細,卻是琵琶之聲。


    這琵琶竟不是從哪裏張開嘴說話,而是以弦聲模擬人聲,清晰可辨:“心影。是他麽?”


    貉,也就是心影這時開口道:“好像不是。”


    琵琶的弦聲稍微提高:“找錯人了?”


    貉搖頭道:“也不一定。我認識他,在影閬橋上見過一麵。我還挺喜歡他的。”


    幸蒼不可置信的瞥了湯昭一眼:他竟在影閬橋上遇到了淵使,還得到了淵使的喜愛?這是什麽運氣?他怎麽不說?


    一瞬間,他又想起了湯昭向圖非探問淵使的事,幸蒼感覺有些大事不妙,幸七這小子還藏了這一手,可謂處心積慮。之前已經盤算許久的計劃,似乎要出意外。


    就聽貉接著道:“但我也沒特別在意他,他這樣的我也見的不少,似乎不應該為他跑一趟長發莊園啊?”


    那琵琶叮叮咚咚,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你真是古怪,突然說想來長發莊園,問你緣故你又說了不知道。如今來也來了,你還沒想起來,可見不是什麽要緊事,回去吧。”


    那貉兩隻爪子一拍,道:“算了,不想了。來都來了,難得下一趟第三階,玩玩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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