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清晨,一個青衣短打的年輕人背著劍進了朝陽基地。


    看守朝陽基地的衛士,也是原訓導營助教裴仁鳳檢查了他的令牌信函,驗證無誤,便放了進去,但是心中有些奇怪:有一陣子沒有調人進來了,突然又有人調來,還是湯指揮親手寫的調令?


    而且,被調入朝陽基地的年輕人不少,但一般都是劍客以上,這人背著劍,也就是個劍生,以現在基地裏的情況,也就隻能看看門、掃掃地,特意調來幹嘛?而且穿著打扮這麽簡素,氣質又這麽尋常,既不像學者,也不像官身。


    再者……雖然他是第一次見到此人,但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是老相識似的。


    難道是那人長相太普通了,是大眾臉?確實,除了眼珠的顏色有點奇怪,其他五官個頭全不過中人,一點兒也沒有特色。


    “危色來了。”


    年輕人自己進了營地,在熟悉的教室找到湯昭。湯昭正看卷宗,抬起頭熟悉而平淡的打了聲招呼,就好像兩人昨天還見了麵似的。


    危色嘴角微動,算是笑了一下,他不特意調動的話,這樣就算是開懷一笑了。


    “先生。”


    “吃早飯了麽?”


    “還沒有。”


    “那正好,一起去吃吧。邊吃邊聊。”


    “好。”


    朝陽基地有專門的食堂,能容納一百多人同時用餐。此時稍微過了飯點兒,人並不多。湯昭找了一張空桌,點了包子、春卷和雙色奶糕,危色補充了醃鹹蛋和雜豆粥。


    食物堆滿了一大桌子,香氣撲鼻,邊吃飯邊聊天,也是一種愜意。


    “悟劍還順利?”


    “順利,三個月時間,已能出鞘三寸。若順利的話,一年多可成劍客。但遠沒有先生當初順利。”


    湯昭不自覺的一笑,道:“你別跟我比,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麽一瞬間成為劍客的,叫我再來一次說不定也做不到……你的進境確實不慢。悟劍順利,說明契合。回頭可以去外麵遊曆遊曆,見識不同風光,更能悟劍。南方多雷雨,尤其是夏季,眼看就要入夏,這一次之後你可以往南方走走看看。”


    危色點點頭,又道:“我應該不用找雷電。劍的方向不是雷。”


    湯昭一怔,道:“驚蟄劍……不是雷?”


    危色道:“雖然劍意未出,但方向應該是……控製。”


    湯昭若有所思,道:“好像也有道理……?驚蟄劍是群蟲之主,生出類似控製的劍意也合理。若是這樣,未必要去南方,倒要想想去哪裏遊曆合適……”


    危色這時問道:“先生打算去哪裏?”


    湯昭一怔,道:“罔兩山啊……”


    危色道:“不是說這次,您以後去哪裏?”


    湯昭道:“以後……我應該去前線吧。留在雲州也沒有用武之地了。靈州剿匪也用不上我。倒是在碎域,我有一個長遠的目標。”


    就是依照眼鏡的指引,看看碎域的情況,看看碎掉的那天發生了什麽?


    當時聽到的無數呼應是什麽?


    碎掉的眼鏡能不能彌補?


    碎掉的碎域能不能重生?


    這可是個很長遠的目標,他還沒有頭緒,隻能一步步前行。


    危色直接道:“那我也去前線好了。”


    湯昭頓了一下,緊接著十分自然的笑道:“前線可是很危險的。伱要是成了劍客倒也無妨,不成劍客不要去前線,不然人間又夭折了一位前途無量的俊才。”


    危色把鹹蛋撥到粥裏,等蛋黃浸透了和著粥米一起喝了,道:“那隻能到時候再看了。”


    聊了幾句閑話,方把話題拐回眼前,湯昭嚴肅道:“情況已經在信裏寫了大概,最近又出了些麻煩,計劃要改了。”


    危色抬頭看他,湯昭道:“本來我們想,先遣小隊雖然有人數限製,不能帶太多人,但是戰力可以拉滿,能用劍客就不用凡人,能用劍俠就不用劍客。最好一溜劍俠出征,什麽地方去不得?但麻煩的是,罔兩山也不是傻子。”


    “我們剛剛審出來,罔兩山以前還能出入,近年新設了一道禁製,專門用來檢測進入者的實力,有異常的會引動罔兩之力警覺。最近深影會要召開,各種人流進出,卡的更加嚴格。那簡成龍的隨行人數都報備過了,雖然罔兩山不知具體人相貌,但實力是早就知道的。我們的人隻能和他們的實力對標。”


    湯昭搖頭道:“而那一行中,是一個劍俠也沒有。”


    危色道:“這麽說……您就不能去了?”


    湯昭道:“本來是卡住了我的。不過這裏有個破綻,就是從罔兩山被派出來接引簡成龍的那個老仆人。他是內部人,有一個識別的信物。通過這個信物,他可以繞過篩選,直接進入罔兩山。這個信物本來是和他綁定在一起的,綁定的非常深,罔兩山大概覺得不虞被替換。但恰好我們這裏有精通符式和魂魄知識的大行家,可以把信物的身份混淆,轉綁給我。雖然他隻是個劍客,但因為直接繞過檢測,實力有差別也沒關係,所以我這個劍俠也可以進入。但隻有這一個機會,其他人都是外人,必須按照實力來,沒有他途可行。”


    他隨手取出一張光影圖:“所以我隻能改扮這個人。”


    危色看了一眼,剛想說:“是個老頭?”但緊接著蹙起眉頭,道:“是個白發人?”


    湯昭點頭,道:“白頭發,他應該年紀不算大。說不定三十歲還沒到,但看起來已經有老態了。他是罔兩山那種從劍奴掙紮出來的典型劍客。一朝做過劍奴,壽命飛速消耗,頭發更是很快就白了,因此看起來格外老些。”


    危色沉吟道:“這樣的人物……對您來說有難度。”


    湯昭歎了口氣,道:“是啊。好在那個莊園裏麵最多隻有幾個劍客,剩下的就是劍奴,到時候我們進去當了莊園主,利用權力把莊中清洗一番。留下自己人和不清楚內幕的劍奴,就不用朝夕擔憂被人揭穿了。”


    罔兩山的莊園,全是藏汙納垢之所,除了那些身不由己的劍奴,哪怕是劍奴出身的劍客在罔兩山呆的久了,也都扭曲如魑魅,凶殘如厲鬼,說是清洗其實一點兒也沒錯。


    危色點頭道:“揚長避短,計劃可行。”


    湯昭道:“除了我之外,隊伍再沒有其他劍俠了。簡成龍隻報了兩個劍客,包括他自己在內。所以我們也隻能帶兩個劍客。剩下的都是凡人……或者其他存在。”


    除了人被卡得很嚴格,其他存在倒是可以蒙混過關,給湯昭認識的一些不是人的存在提供了空間。


    簡成龍帶了四個仆人,一個劍客護衛,外加四個童男童女,一行十人。湯昭本來想多帶幾人也無妨,但實力一卡,也沒有必要多帶人了。因為凡人就算有特殊能力,但在罔兩山是極其危險的,多帶一人也是多增一分危險,要不是堂堂少莊主身邊一個仆人也沒有太跌份,湯昭都想就直接帶兩個劍客去得了。


    “其中一個劍客是鄭昀。他其實不是劍客,但有金烏之靈的賜福,身上有劍元的痕跡,實力是壓不下來的。所以由他來扮演少莊主。這個少莊主沒人認得,扮演起來最簡單。而且到時候金烏殿下直接降臨,做少莊主也符合它的身份,其他身份它演不來。”


    “還有一個劍客我會在基地裏選一個。我比較看好房蔚然。他的能力很特殊,或許能起到特殊作用。”


    因為危色不認識房蔚然,湯昭也沒有多說,接著道:“剩下都是凡人了。你肯定要占一個。剩下的選檢地司和靖安司的人。”


    其實檢地司就有不少實力出色但因為運氣始終沒有成為劍客的好手,湯昭盡可以選擇,選檢地司的人就是選自己人,指揮起來更通暢。


    但術業有專攻,檢地司雖然有能人,但擅長的都是與天魔、魅影作戰,很多人收集情報、潛伏作戰的技能也就訓導營學過,這麽多年沒用上早都還給教喻了。要敵後作戰,還得是靖安司。


    另外湯昭也考慮過江神逸,師兄也是出色的符劍師,能幫自己布陣,實力也不錯,如今就在基地內,請他出手也很不錯。


    總之除了危色,另外三人也是優中選優,選擇還比較多。


    “現在就是童男童女。”


    湯昭道:“這四個也是莊園內部知道的,那姓簡的早就跟裏麵說要帶四個極品回來。不帶也可以說得過去。但是……現在兩個女孩兒都有人了。”


    而且都是大有來頭的熟人,比幾個凡人仆人還有牌麵。


    其中一個請阿沁來客串,她看起來確實是女童,還不是真正的劍客。而另一個則是湯昭另一位老熟人。


    馮誌烈。


    他也是高遠侯派給湯昭的經驗老到的副手,雖然是真的老,可是卻是以小女孩兒的麵目出現。他是靈相化真身,雖然實力不差,但應該能瞞過檢驗的禁製。同理阿沁也是,她是劍象混合體,特殊的存在,可以將力量寄托入鏡子,保持凡人少女的狀態。


    兩個小女孩兒,卻是湯昭這邊多了兩個戰力。


    “倒是男孩兒那邊沒有辦法。被販賣的劍奴不可能超過十五歲,而檢地司這個年齡的孩子最多剛進訓導營,實力還平平不說,也沒什麽特殊技能,帶了就是累贅。還不如不帶,幹脆把這兩個名額砍了……”


    危色想了想,道:“您考慮雇傭閻王店的人嗎?”


    湯昭“啊?”了一聲,道:“閻王店?”


    危色道:“檢地司的孩子十五歲還是一團孩氣,但在閻王店已經不小了,都可以正式做殺手出道了。我出道的時候還不滿十五。您也認得花容夫人,請她給您選兩個出色的孩子。如果擔心保密的話,這次任務之後就不還給閻王店了,自己留在身邊或者交給檢地司都可以。隻要出夠錢,花容夫人會給您這個麵子的。”


    湯昭點了點頭,道:“可以,也是個辦法。先這樣計劃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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