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湯昭走出自在樓門時已經日上三竿,陽光暖洋洋的照的雲端一片明亮,早春時光,風和日麗。


    他一陣恍惚,仿佛還沒從自在境中抽離出來。


    白玉京的修複工程還在熱火朝天的進行,大多數劍俠正忙碌地安置著樓台,已經分散的很遠了。近處隻有檀劍俠正站在門前,和淩抱瑜說著什麽,聽到門響,兩人都一起回頭。


    一瞬間,兩人神情都充滿了驚異。


    淩抱瑜摸了摸臉,道:“啊,你……你怎麽又變得更好看了?”


    湯昭差點笑出聲,道:“不愧是你。關注點老在這上麵,我又不是去易容,哪有什麽好看不好看的?”


    檀劍俠卻道:“抱瑜說的不錯,你確實不同了。之前光照在你身上,還隻是很和諧。現在你好像變成陽光本身了。陽光之子。”


    湯昭笑道:“檀姐謬讚,不過我確實離著陽光更近了一步。”


    淩抱瑜拍手道:“是不是成功了?”


    湯昭笑著點點頭,收獲確實令他挺滿意的。


    比起境界上的進步,找到了將來的路才更重要。


    淩抱瑜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她知道湯昭的追求,直接問道:“那劍俠……”


    湯昭又點了點頭,淩抱瑜才鬆了一口氣,道:“恭喜啊,湯劍俠。”


    檀劍俠也連聲道恭喜,看湯昭的神色有了很微妙的不同。


    其實不光檀劍俠,所有劍俠都是如此,他們自然感激湯昭對白玉京的恩情,也發自內心的友善,更不會流露出半點對湯昭隻是劍客的輕視。


    但劍客就是劍客,劍俠就是劍俠,兩者之間就是有天淵之別。哪怕是所謂的“半步”劍俠也是一樣。


    一個踏上劍客之路的修行者對境界的認知是深入本能的,決不可能一點兒影響也沒有。就如檀劍俠剛剛認姐弟,如果湯昭本就是劍俠,兩人平起平坐,又有一重恩情在,她再善解人意也不會直接開口說姐弟之言,隻能等湯昭自己開口。而現在劍俠認劍客當弟弟,則是她的善意了。


    現在湯昭真的成了劍俠,那自然又不同了。


    湯昭瞬間拉平與白玉京剩下活著的劍俠之間身份的差距,那就隻剩下純粹的情義了。


    淩抱瑜和湯昭的關係是最純粹的,他們早在西山就成了隊友,同上白玉京,同戰罔兩,真正的並肩作戰,早拋開俗世的身份成為真正的朋友。甚至湯昭後來露出真容,都沒讓淩抱瑜的顏控本性壓過了友誼,可見基礎堅實。她隻是單純為朋友更進一步而高興。


    淩抱瑜道:“我聽說你要回家鄉去?你有急事還不直說?跟我這裏瞎客氣什麽?耽誤了大事如何是好?你趕緊回去,我這裏有一個信物,你想回來隨時可以來。正好淩霄、海蹺兩城沒有被毀,裏麵都是有傳送台的。你回來很方便,你要記得空閑了回來看我、看我們就是了。”


    湯昭笑著點頭,這邊向陽子扭過來,道:“這就要走?你可別忘了我囑咐你的事。”


    他說的是找東君繼承人的事。


    湯昭心中一動,拉著淩抱瑜,對檀劍俠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檀劍俠心思玲瓏細巧,登時明白,笑道:“我得去收拾自在樓了,剛剛攬了活卻在這裏聊天,一點兒事不幹,倒叫人說我偷懶。”說罷告辭。


    此時湯昭這裏隻剩下向陽子和淩抱瑜,既是他信得過的,也是和他能是胡思亂想。你們先聽一下。事情的關鍵就在那個白霓身上。”


    “我這裏有白霓的幾個記錄,一個是在千秋樓上她寫在牆上的話,還有一個是她留在珠宮中的一段留書,最後是在棺材板上刻著的字。幾項拚湊,大概能湊出一條線來。”


    淩抱瑜嗬了一聲,道:“在我們白玉京遍地留字,以為她是來遊玩,到處刻到此一遊的麽?”


    湯昭道:“按照時間順序,當然是千秋樓那段在先。她記敘自己的經曆,說她是句東君身邊的小弟子,是來報複白玉京的……”


    淩抱瑜道:“報複?”


    湯昭重複道:“是的,報複。她認為如意劍害了句東君,所以要與外麵的勢力裏應外合,讓白玉京毀滅。”


    淩抱瑜氣的渾身發抖,怒道:“開什麽玩笑?殿下怎麽會害東君?她憑什麽誹謗造謠?”


    向陽子在旁邊道:“這倒是,那一戰情勢錯綜複雜,敵人強大,自己人也犯了錯,但總歸不是如意劍害得。不然也不會把東君的衣冠塚放在白玉京。”


    湯昭道:“這肯定是誤會,而且是陰謀。白霓也是被人騙了,因為她當時認為,句東君還活著。”


    淩抱瑜隻是疑惑,向陽子已經直言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東君隕落是確鑿無疑的,到那個女子來的時候都沒了幾十年啦。”


    淩抱瑜奇道:“什麽?東君死了?”


    這就是信息差了,淩抱瑜和進入珠宮前的湯昭一樣,對東君一無所知。


    湯昭稍作解釋道:“上一任東君已經隕落,在珠宮建立了衣冠塚。但白霓不知道,她還收到了句東君本人的命令,說叫她參與白玉京之戰。不過在第一篇筆記裏,她已經露出了些許疑惑。”


    “當時她並沒有麵見東君,而是通過熟悉的渠道得到東君的命令。東君說自己身受重傷,藏在秘地養傷。但她自己感應,東君似在人間。她也疑惑,為什麽東君不回天外天,而要在人間呢?”


    “但是那傳令的渠道是沒錯的,所以她相信了,聽令行事,而且因為她深恨白玉京,還超常發揮,添加了不少禍害,比如說在內部搞破壞……”


    淩抱瑜呸了一聲,道:“真是罪該萬死。”


    湯昭道:“這時第一段記事,她自己說寫下這段經過是讓後人知道,白玉京的毀滅是罪有應得。”


    淩抱瑜怒道:“我看她是罪有應得!”


    湯昭點頭道:“她確實是罪有應得,她自己也是這麽說的。在珠宮,她就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她發現一直給自己下命令的不是東君,而是真正東君的敵人,那應該是東君死去的那一戰裏她的聯絡渠道落到了別人手裏。”


    淩抱瑜問道:“是罔兩?”


    向陽子回答道:“不是,我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麽聯絡的,但東君的東西不可能落到罔兩手裏,罔兩哪會出現在前線?應該是永夜廷。”


    淩抱瑜“啊”了一聲,登時想到了最後出現的永夜廷——原來他們才是主謀嗎?


    湯昭道:“她自己寫到,和華劍仙見了麵說開了,已經澄清了真相,但是已經兵臨城下,說什麽都沒有用了。白玉京陷入圍攻,今日難救,她決心自己戰死在白玉京,以贖罪衍。”


    淩抱瑜道:“可是她……”


    湯昭道:“她最後沒有戰死,我猜應該是華劍仙的安排吧。但那時她還不知道,她寫下那篇文字的主要目的,是告訴後人她之前的感應沒有錯,金烏劍是在人間。希望後人去尋找,找到才能重立東君。她給出了自己感應的地點,還結合如意劍給出的一些線索做了分析,分析出了一個大概情況,提醒大家要盡快去找,不然……”


    向陽子喜道:“原來她知道金烏劍在哪兒啊?那太好了,你找起來也容易。”


    湯昭苦笑道:“沒有那麽容易。要是當初去找就好了,拖得越久越難。現在我已經不能單獨去了,要回去稟報君上,想想辦法……”


    向陽子奇道:“這麽巧,難道金烏劍就在……”


    湯昭簡短的答道:“在雲州。”


    向陽子哦了一聲,淩抱瑜若有所思,道:“這倒是說得過去。當初殿下也留下了雲州兩個字。”她三言兩語將如意劍在明珠灣投她下去前最後沒說出口的留言說了,道,“你要尋金烏劍可以尋,如果我能幫忙的話咱們一起去也可以。但是東君和我們殿下有什麽關係?”


    東君又不是她爸爸,她才不在乎東君去哪兒了。


    湯昭道:“所以我就要說到我的猜測了。白霓留下明確的文字都是關於東君的,但是她最後在棺材板上刻的文字除了悔恨之外,還有懇求。她寫明了求助東君,讓人向東君求救。但她明明知道東君已死,還是讓人求救,可能是希望哪怕是求助後來的東君也可以,然後借東君之力解救什麽。”


    淩抱瑜道:“難道不是求東君之力解救白玉京嗎?”


    湯昭道:“可以這麽認為,但我覺得可能不止如此。如果她離開的時間點夠晚,應該是知道這裏的人都戰死的差不多了,而剩下的隻是建築,白玉京就算籠罩陰影也相當於一處‘遺跡’,真的會成為她死前的心結,拚命刻在棺材板上麽麽?而且她寫的是求助,而不是‘報仇’,隻有活人才用得上求助吧?她想求助東君之力,所要解救的……”


    他深吸一口氣,道:“會不會是如意劍本人呢?”


    淩抱瑜如遭雷擊,反應了過來,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說……”


    湯昭道:“是啊,連新東君是誰都不知道,卻認定要向東君求救,自然是覺得東君的力量管用,或許是因為東君的力量對敵人絕對克製呢?我猜想,雖然很遺憾……但是如意劍應該是在罔兩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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