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外都有。在內,確實沒想到能一次成功,在外,沒想到到現在居然還平安無事。”


    “我的意思是,我本來以為鑄劍的最後時刻還會鬧一場。”湯昭正色道。


    刑極笑道:“有意思。到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沒有把握。你已經準備的足夠完全了。上下內外無不封死,如何不能說是萬無一失?雖然隻是琢玉山莊的一場鑄劍會,我看秩序倒比傳的風風雨雨,讓龍淵出道就摔一個跟頭的鑄劍大會強得多。”


    湯昭看了看左右,鞠天璿確實已經走了,也沒有其他參加過鑄劍大會的小夥伴能聽見,笑道:“其實我們確實有借鑒了符會的教訓。不過比起符會麵對的情形,我們占的便宜太多了。光是通消息的就好幾家。更別說還有內應。因為掌握的消息太多了,所以不免求全責備,恨不得一勞永逸才好。”


    確實,比起隻是模模湖湖知道自己對頭要來的龍淵,湯昭這裏有很多第一手資料。早在符會之前,他就得到了消息,有二師兄徐終南送來的,也有花容夫人送來的,還有鄧師兄家裏示警的。那時他就已經得到了龜寇這個勢力要來的消息。


    當時他還對龜寇兩眼一抹黑,但後來去了一趟昆崗,心裏就有數了。龜寇的凶殘、詭異、強大他都看在眼裏。雖然昆崗、雲州兩次對戰都化險為夷,他可沒有因此就輕視,那時湯昭是什麽隊友?昆崗那次就算龍淵這種大勢力聯合雪山王府這等貴胃都險些翻了車,還靠坤劍大發神威方能平息。曛城有張融幫忙算準了月時,有麥時雨的劍恰好能力挽狂瀾,還讓一位鎮守使親手射殺了自己才涉險過關。所以湯昭經曆得多了,對龜寇沒有半點輕視,反而越發警惕。當時就有自己實力不夠,必須要請外援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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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湯昭和琢玉山莊還是有運道的,遇到了一位高級臥底。或者不能叫臥底,人家本來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就是湯昭的一位舊友,“裴將軍”裴守靜。


    當初大戰白發劍客之後,刑極出手將裴守靜發配走。當時為了讓這位權劍使不要攪局,是把她發的比較遠的。當時他想這姑娘年紀雖小,卻有實力傍身,本身人也不傻,認得清東南西北,料想幾百裏的距離出不了意外。但後來真出了意外,裴守靜竟就此沒了下落。刑極有些愧疚,還在合陽縣周邊遣人找過,一直沒有消息。


    沒想到一別數年,裴守靜竟然進了龜寇,而且混到了不低的地位。


    裴守靜並沒有提及她是怎麽進龜寇的,但她的天資是非常好的,在哪裏脫穎而出都不奇怪。隻是裴守靜在信裏也表現出了矛盾,一則龜寇裏有位高權重者對她不錯,她不是毫無感觸。二則她進入龜寇不是自願的,也沒覺得興複舊朝是一項前途光明或值得獻身的使命。而且她是有家有業的人,一旦裴家女的身份被朝廷查知後果不堪設想,為為家族計、為自己計,她還是想脫身的。


    向湯昭通知情報,一方麵是對老朋友的關心,一方麵也是求合作。她想要一個徹底脫離龜寇的機會。這樣雙贏的事湯昭自不會拒絕,結合她的情報定下了鑄劍大會一係列防守反擊的大計劃。


    計劃的核心,就是分而治之。


    已知龜寇至少要從三個方向進攻,既外圍突破、內奸混入,密道潛入。這三路別管實力如何,倘若匯合到一起可是十分棘手,琢玉山莊太小,不能兩線作戰,所以湯昭一開始就不允許他們匯合。


    其中石純青這一路要上琢玉山莊,湯昭是管不了的。沒辦法,他才在山上呆了幾年?石純青呆了幾年?石純青要尋路悄悄上山偷襲,他們定然攔不住,隻能等著。


    那麽剩下幾路就決不許他們上山來。外頭那些爬雪山的倒是容易,雪山哪裏是那麽好爬的?雪崩的破壞不遜於泰山壓頂,非人力能抵抗。稍微引動些天災,就叫大部分人葬身荒山。也是湯昭存在仁念,並未斬盡殺絕,隻用仙鶴、貓頭鷹之類帶著“求不得”的術器在山中引人入歧途,然後用牌子警告,勸他們下山。那些執迷不悟的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一發送去與雪山化為一體便了。


    而內奸這一路,本來也好說,有裴守靜這領頭的人直接通敵,哪有不成的?然而要考慮的是讓裴守靜完美退場,所以她帶來的人一個也不能走。走了一個就算失敗。所以最好決戰的地點要封閉,能做到肉爛在鍋裏。


    要和石純青岔開,要封閉,湯昭琢磨許久,想出一個完美的舞台。


    即使他年少時第一次進入須彌劍時見到的那方天地。


    罐子裏的世界,有山有水,仿佛真的世界,但又是假的,和外麵的世界隔著一層厚厚的罐子壁。


    一開始,湯昭是想自己用蓮花池和罐藏一起搭建一個世界的,但那真是個困難的方法,他又要鑄劍,又要布置大局,根本做不出。後來他眼一閉、心一橫——不成是吧,不成不伺候了。


    給我搖人!


    反正一開始就要找外援的,找一個也是找,再找十個有什麽區別?唯一的問題是不認識那麽多人。


    為此湯昭準備紙筆,打開記憶,下筆如飛。凡是能找到的一律找上來。刑總都叫你刑總了,你不來行嗎?平先生也叫一聲平先生啊,你得過來吧?司老師……湯昭也寫信來著,不過他和麥時雨一樣是正經的官身,職責在身難以抽身,不比刑極賦閑在家,去哪兒都行。


    至於黑寡婦、花容夫人、衛長樂、馮誌烈、雲西雁這些人湯昭都邀請了,來便來,不來也是請到了,請帖也送到了。


    事實證明,湯昭的人緣是不錯的。一則因為當初確實有交情,二則不必諱言,湯昭如今學業有成,鑄劍在望,天資和身份都說明他前途無量,非常值得重視。人情都是有來有往的,能幫一把何不幫一把?


    如此一來,湯昭很順利的拉到了一大票自己想找的外援,最重要的就是刑極還有平江秋。


    刑極不說,幾乎是湯昭閉關之後除了琢玉山莊本地之外迎賓館和及春城兩處的實際主持者,兩邊騰挪,日夜加班,堪稱任勞……不任怨。平江秋也給了湯昭極大地驚喜。


    原本湯昭的印象裏,罐子裏的世界雖好,卻是一片死地,死氣沉沉連新鮮水果都沒有,單憑罐藏是無法建造一個活生生的世界的,還需要配合蓮花池遮掩。然而幾年不見,平江秋竟然大有進步——他的世界居然能容納活物了。


    如今罐子裏山上能長草木,水邊能生蒹葭,池中遊魚,樹上飛鳥,這才是真正的須彌世界,在這樣的世界裏再一呆幾十年,恐怕也沒那麽難熬了。


    湯昭很好奇平江秋剛剛出來幾年怎麽有這麽大的改變?平江秋滿麵神秘,隻道:“我找到了新的劍意。雙劍合璧,那還了得?等老頭找到了第三個劍意,鼎足而三,就能搭建自己的神通,追一追劍仙境界了。”


    湯昭不算甚懂,但卻想到了那位白發劍客。他的純陽劍劍意是封印,而且隻封印和生命有關之物,豈不正好和平江秋互補?當初那人還特意擄來平江秋的罐子,應該就是要加強自身,補足劍意,難道說最後獵人和獵物互換,反而便宜了平江秋?


    平江秋沒說明,湯昭也沒時間問,反正到時候須彌劍他一定再摸一摸,不就都明白了?


    有了平江秋和刑極兩大助力,湯昭的布局再無關隘。他請所有帶請帖的賓客都上潤草渡,然後江神逸將他們接走,明著說上山,其實是直接塞進罐子裏。那帶人上山的風珠有催眠效果,進入就睡著,一覺醒來看見迎賓館,如何會懷疑這裏不是琢玉山莊?


    這樣,凡是通過請帖上山的,別管是真是假,全都不能在琢玉山莊停留,更別說和石純青匯合了。


    至於這個罐子,就放在刑極旁邊。刑極也沒上琢玉山莊,留在及春城接管了鬼推磨——怎麽接管就不提了,反正有本地檢地司配合,鬼推磨這種組織有什麽抵抗之力?


    這樣刑極一邊假裝疤麵人勾引人上山,一邊在迎賓館裏驅逐亂跑的人,可算兩頭忙。鬼推磨裏應付心思不一的江湖漢固然費事,在迎賓館驅逐發現“罐子壁”的各色人等也不輕鬆。畢竟罐子裏的世界有限,稍微跑遠一點兒就可能“碰壁”,對這些人不懷好意者固然要抓起來,那些單純是無聊的賓客也得勸退。刑極實在覺得麻煩,又趁機組建了雲西雁在內的四人小隊,分頭管理,讓他能抽身出來處理及春城那邊的事。


    這個小隊裏馮誌烈早就知道內情,雲西雁是始終蒙在鼓裏,到刑極把她帶出罐子才恍然大悟,王飛是自己對罐子世界有所懷疑,但始終藏著不說。要說這幾個人裏,刑極還是最喜歡雲西雁。


    因為這一招“乾坤大挪移”一開始就做對了,超出敵人的想象,所以事情是很順利的。爬雪山者不管生死全都沒能上山,建在山穀外的爬山大本營也被花容夫人帶著義子們踹了。及春城的群豪忘掉了一切,迎賓館裏的龜寇被裏應外合一網打盡,憑龜寇怎麽處心積慮,他們從沒有任何一個瞬間威脅到過琢玉山莊。


    可以說在鑄劍成功之前,琢玉山莊已經成功了。


    刑極道:“計劃已然成功,你還有憂慮?”


    湯昭歎道:“是啊,因為還有明確的敵人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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