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穿過密林,來到深山裏一處廢棄的村莊。


    九皋山偏僻,山中原本沒有幾處山村,後來隨著陰禍頻繁更都廢棄了。這座不過三五十戶的山村廢棄了不是一年兩年,早不剩什麽完好房子,隻剩下些許斷壁殘垣。


    斷壁之後,背風之處,有人端坐不動。雖然在白天,陽光還是被牆壁的陰影所阻斷,讓他麵目模糊。


    老者遠遠見到那人,低聲道:“何人推磨?”


    那人抬頭道:“必定有鬼。”


    對上了暗號,老者鬆了口氣,道:“果然是你。我來了,東西也帶來了,快點把報酬給我。”


    那人招了招手,道:“很好,你過來,咱們坐下聊。”


    老者滿心警惕看著牆壁的陰影,仿佛那裏會蹦出五百刀斧手一般,道:“我不進去,你出來。咱們就在外麵交易。”


    那人歎了口氣,道:“不進來就不進來。有鬼推磨作保,你也不是第一個交易的,你怕什麽?既然這樣害怕,為什麽不選在城裏交易?或者去陰禍鄉交易,豈不更安全?”


    那老者冷笑道:“這裏的城池是薛老鬼的老家,哪裏安全了?還有陰禍鄉,陰禍鄉倒是沒外人,但那是人去的地方嗎?反正我不去。別廢話了,一手交貨,一手交錢。東西我帶來了,快把錢給我。”說著從懷裏拽出一物,竟是一張請帖,依稀寫著“琢玉山莊”幾個字。


    那人站起身來,原來他正坐在一個箱子上,道:“你要的我都帶來了,自己來驗貨吧。”說罷一腳踢開箱子,露出滿滿當當的金銀來,雖在陰影之中,猶然熠熠放光。


    金銀一側,還有數件材料,大略一看俱是不凡之物,這小小一個箱子價值便難以想象。


    那老者深深吸了口氣,忍耐不住貪婪的神色,道:“若不為這些東西,我非要拿著帖子上山,臉對臉看他薛老頭的笑話不可。如今倒也罷了,這麽多人要為難他,他笑也笑不出來,我想一想就覺得痛快。”


    他又掏出來的一個布袋放在地下,道:“這是你的要求,我的生平事跡,人際關係,生活習慣都記錄好了。我常穿的衣服兩件,還有用我的臉精致的人皮麵具。我答應你藏在密室一個月,絕不出現在人前。”


    那人點頭道:“我檢驗一下。”說罷走了幾步。


    那老者喝道:“你別過來!”


    那人歎了口氣,道:“好,你信不過我,我讓別人去看。”說罷一伸手,從牆背後出來一個瘦瘦小小的童子,看樣子也就十來歲,細胳膊細腿,怯生生模樣,“你去檢查一下。”


    那童子走過來,老者打量了幾下,覺得那小身板果然沒威脅,便將布袋扔給了他,道:“看吧看吧,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


    那童子接過布袋,抽出一疊紙來,掃了幾眼,大聲念道:“章乘乙,男,年六十五,陽州曲城人士,三歲時曾……”


    那老者聽得臉色一陣通紅,叫道:“別念了,念你大爺呢?你這死孩子,還敢……”伸手去抓那童子。


    手指眼看碰到那童子身上,對方突然抬頭一笑,那老者一怔,便覺眼前一黑,仰天栽倒。


    那童子收回突然砍在他脖子上的手,笑道:“第二個——”說話間突然全身骨骼咯咯作響,身子憑空長高了幾尺,身材也強壯了幾分,已經是個正常青年身形,再不複之前那弱不禁風的童子模樣。


    對麵那人笑道:“你說說,這人真是擰種。他不肯來找我,非要死在長兄手裏,害我又一次破財。”


    那長兄笑道:“難道說你來動手,殺這人的錢你就不給我了嗎?我出場就要費用,參與就算成功,還不如就由我來動手,好歹物有所值。”


    那人笑著搖頭,道:“你覺得他怎麽樣?六十歲老頭扮起來可方便?如果不方便,咱們再換下一個。”


    那長兄挑了挑眉,道:“危色,你到底準備了多少獵物?”


    危色笑而不語。


    長兄心中詫異:他們的任務第一步也簡單,就是殺人,取代這個人的身份混入某個搗亂的隊伍。當然這老頭本來也要被人代替的,而他們要代替的其實是代替老頭的那個人,所以要把買賣雙方都幹掉,最後假裝成已經交易成功、披了人皮麵具的那個冒牌貨再搞事。


    套娃了屬於是。


    對他們這樣的殺手來說,殺人並不難,哪怕敵人武功更強出其不意也能殺。易容扮演稍微難一些,但這也是基本功,難的是情報。


    就此事來說,要不動聲色完成任務,不但要知道雙方是誰,還要知道交易的具體地點、方式,才能守株待兔,分別狙殺。要知道這交易是非常隱秘的,鬼推磨也隻是中間人,連花容夫人也隻能影影綽綽的知道交易的存在,不知具體詳情。危色如何能知道這麽精準的情報?而且還涉及好幾對交易想選哪個,就選哪個?


    他們的情報哪裏來的?是內線嗎?什麽樣的內線這麽好用?


    當然,身為專業殺手,長兄不會問的,隻是道:“老頭就老頭吧。其實上回那個女人也不是不行,隻是學她說話走路太累了。這回是個尋常老頭,扮幾日不算什麽。”


    危色點點頭,他手中的備選其實也不多,關鍵是因為交易消失的人太多,難免引起懷疑,好在長兄不算挑剔,笑道:“以長兄之能,男女老幼還不手到擒來?如此那就麻煩長兄了。下一段路我就不陪你了,祝你任務順利。”


    長兄微笑道:“莪會寄賬單給你的。”


    這是雲西雁第一次來到琢玉山莊。


    怎麽說呢?


    嗯……


    平平無奇?


    雖然好像對不起湯昭兄弟,但她真的這麽感覺的。


    琢玉山莊其實風景不錯,青山綠水,藍天白雲的,但總得來說,不算出奇。雲西雁愛好旅行,從天南到地北,從冰原到大海無不單人獨劍闖蕩過,隻能說這琢玉山莊尚不能給她驚豔之感。除了一大片水麵水波粼粼,水麵清風令人心曠神怡外,其餘並無太可觀之處。


    但轉念一想,這裏是湯昭的家,家以溫馨平靜為上,又何必波瀾壯闊,鬼斧神工的?


    從這一點來說,琢玉山莊就該如此才對。何況這裏出了湯昭、江神逸這樣的出色人物,可見是個鍾靈毓秀的洞天福地。


    雲西雁雖沒聽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這篇文,但她自然而然懂了這個道理。說白了,是愛屋及烏罷了。


    她和客人們被安排在一片水澤邊上,那裏新蓋了一個迎賓館,遠離弟子們的居所,布置的相當精致。以一個山莊之力,能夠新蓋一座迎賓館,可見琢玉山莊是下了血本了。雖然琢玉山莊的血本和七大勢力之一的龍淵的血本,那是有數量級的差別的,但處處透著周到用心,每個房間的裝飾都不同,房間也是早在每個人進入名單之後就規劃好了的。


    這次房間的安排有目的性,似乎並不把好朋友們都安排在一起,把惡客圈在一處,而是混搭著來的。雲西雁和花容夫人就隔得很遠,倒是離著那老婦人荀女俠的住處不遠。


    入住之後,有弟子介紹鑄劍大會,並希望各位來賓在大會前就在此處山穀流連,不要打擾穀外正常生活的弟子。這山穀中有自然池沼任由賓客或散步、或玩水、或乘舟,旁邊還有白玉生暉承包的一大片開闊地麵,有遊藝會和大賣場,喜歡熱鬧的盡可以過去。


    雲西雁是朋友,自然無可無不可,遵從琢玉山莊的安排。不過她總覺得其他人未必。


    畢竟迎賓館中服務的大多隻是普通弟子,禮貌周到,但武功不行。那個迎賓館主持的姓鄧的真玉弟子,也根本比不上湯昭和江神逸出色。唯獨就是掛名的迎賓館主,一個隻出來露了一麵,又矮又清瘦的老頭,似乎是個高人,連雲西雁也看不透他。


    雲西雁猜想,這老頭應該是迎賓館壓陣的高手,也是琢玉山莊底蘊人物。看來琢玉山莊也是有防備的。


    有這老頭為底牌,她和花容夫人這樣的朋友才幫著查缺補漏,想必一般場麵都能應付。


    隻是花容夫人提到的那些冒名頂替者,那些從外圍爬山過來的敵人,內外夾攻,恐怕就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了。


    雖然雲西雁想想,就替湯昭他們頭疼,但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此時離著鑄劍大會還有七八日時間,外麵那些準備翻山偷襲的人肯定還沒到場,賓客裏麵倒是可能混入了冒充身份內奸,但是憑她能分辨出內奸嗎?


    她又不知道人家原本是什麽身份,如何能分辨真假?譬如跟她一起來的老婦人,她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身份,又何談分辨?


    眼見她居然焦慮起來,花容夫人也不由好笑,道:“大妹子,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是咱們主場,橫豎有人出頭,你急什麽?趁著這兩天輕鬆,去玩玩水吧。”由於各種問題地址更改為請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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