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在山林中轆轆而行,速度不緊不慢,騾蹄踏在碎石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車廂裏稍微安靜了一下,緊接著,夫人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大妹子,你可真勇敢啊!”


    那姑娘略一赧然,緊接著修眉上挑,煞氣畢露:“少廢話,你給我說中軟肋了嗎?你組織人馬上山,對琢玉山莊不懷好意。”


    那夫人不答,反而繼續掩袖而笑,道:“而且不止勇敢,也很有自信啊。你看,我的兒子們都在外麵,周圍沒有人,就算我不懷好意,你又如何阻止我呢?”


    那姑娘盯著她,見她笑得花枝亂顫,神情漸漸動搖,一時狐疑,一時釋然,顯得躊躇不定,道:“你沒有惡意嗎?你身上的殺氣當真濃厚。”


    那夫人漸漸停下了笑容,同樣盯著她,若有所思道:“好敏銳……大妹子,你身懷絕技啊。怪不得敢孤身從代州一路來雲州,千裏路程,不是好走的。”


    這時,前麵有青年的聲音道:“夫人,有事嗎?”


    那夫人揚聲道:“沒有,我和大妹子聊天聊得正開心呢。”


    那青年道:“是。我在外麵,有事叫我。”說罷寂然無聲。


    那夫人衝著那姑娘眨了眨眼睛,道:“誰要他多事?咱們就算有點誤會,說開了就沒事了。你看,咱們這不就彼此放心了嗎?”


    那姑娘蹙眉道:“你一句話都沒解釋,怎麽就放心了?”


    那夫人笑道:“我對你呢,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多天真爽朗的大妹子啊,怎麽可能是壞人?你呢,之前對我有疑惑,但現在也已經放心了吧?剛剛你可是一下子就鬆懈下來了。”


    不等那姑娘再說,那夫人已經繼續道:“可是我很奇怪,你隻問了我兩句話,我又沒回答,你為什麽自己就不懷疑了呢?難道說你剛剛除了問話還施展了什麽讀心問意的手段,所以看穿了我不成?是不是劍術?這麽說,大妹子你是劍客咯?”


    她一連串說下來,那姑娘突然有些泄氣,最後隻能道:“是劍術。剛剛我問話的時候,如果你有歹意,我必能知道。”她這麽一說,就是承認已經不再懷疑對方了,又皺眉道,“你呢?你為什麽不懷疑我不懷好意?憑什麽知道我放下了懷疑?你也用了劍術?”


    那夫人笑道:“沒有哦。我不是劍客,不會劍術。我是真的羨慕你們劍客,多威風,多厲害,手段層出不窮。大妹子這樣的年紀已經是個劍客,我更是羨慕死了。至於我為什麽猜出你不懷疑了——我看出來的哦。”她用手指虛點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多活了幾歲年紀,見的人多嘛。閱曆這東西雖然不如劍術那樣神奇,但有時也很方便的。莪一眼就看出大妹子是個大方磊落的好姑娘,怎麽會懷疑你呢?”


    她雖然有了年紀,但用詞還和小姑娘一樣活潑,再加上連篇累牘的誇讚,那姑娘有點頂不住了,“嗯嗯”了幾聲。


    那夫人見她如此,主動伸出手來拉住她,道:“妹子,咱們都是同路人,是琢玉山莊的好朋友,相當於咱們都是朋友了,又這樣投緣,何必還遮遮掩掩的呢?我姓花,你呢?”


    那姑娘至此也不好矜持,道:“我姓雲,雲西雁。夫人既然姓花,又是這樣的氣質,我倒想起一個人來。江湖人稱花容……”


    那夫人道:“那就是我了。花閻王。”


    雲西雁恍然,道:“怪到你……你們這車隊滿身的殺氣。我還以為……”


    雲西雁自代州而來,正是受了湯昭的邀請,來參加鑄劍大會的。她和湯昭在符會上結識,交情很不錯,她又是個講義氣的人,湯昭相邀,雖然遠隔千裏,如何不來?不但來了,還分外上心。


    原來琢玉山莊這邊發生的事江湖早有傳聞,飛天窟雖然偏遠,勢力卻不小,情報也不少,她隱隱聽說琢玉山莊有麻煩纏身,心中代他憂慮,心想湯兄弟雖然聰明有本事,年紀卻還小,琢玉山莊又是小勢力,萬一遇上符會那樣的大麻煩,怎能應對?正巧她剛剛成了劍客,力量比符會上強大的多,趕過來好歹能幫一把手。


    當然,她剛剛成了劍客,也有一點小小的小試牛刀的心思。


    所以她星夜兼程趕路而來,雖然路遠,來得比別人還早,打算先上山去瞧瞧,卻不想遇上了花容夫人一行。


    “不過夫人,你自上山歸上山,帶這麽多東西,這麽多人幹什麽?”雲西雁指了指外頭的騾車,“會期才幾天,就算送禮,用得上這麽多東西麽?總不能真是令嬡的妝奩吧?”


    花容夫人聞言,跟著看了一眼窗外,似是在看四周情形,道:“有一部分是禮物,給鑄劍師先生的,給湯公子的,還有我女兒的。但有一些卻是做防備的。”


    雲西雁神色一怔,道:“原來你也聽過傳言了。我聽說傳言對琢玉山莊很不利。”


    花容夫人道:“我不是聽過傳言,我是見到預兆了。你知道我們閻王店本是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專接受殺人的委托。但還有一個組織,叫做‘鬼推磨’,你聽說過麽?”


    雲西雁道:“聽說過。那是一個接各種委托的地下組織。尋物、情報、偷渡、黑市各種黑色灰色的委托無所不接……那個組織難道和閻王店……”


    花容夫人道:“那不是我家的買賣,不過我個人在裏麵有點小小的股份。”她身手比了一比,示意“小小的”,“所以我也有內幕的消息。這一個月,也就是鑄劍大會消息傳出之後,鬼推磨裏關於鑄劍大會的情報成交量很大。當然,多是買賣雙方成交,我們也就是做個平台。唯獨掛了一個神秘的長期任務,懸賞非常高,接的人很多,買家很神秘——就是收鑄劍大會的請帖。”


    雲西雁“啊”了一聲,感覺不妙,道:“可是請帖和名單是一一對應的,隻有對上人的才能上山,收來有什麽用?”


    花容夫人道:“你看到價錢就該知道,那麽高的價格,買的不是請帖那一張紙,而是跟著那張紙關聯的身份。隻要你肯賣,人是很容易造假的。鬼推磨也提供易容造假服務,不敢說天衣無縫,但一般人肯定看不出來。”


    雲西雁大為生氣,道:“收請帖的除了朋友就是各地有名望的人吧?怎麽能為了錢賣自己呢?夫人能不能製止這種事?”


    花容夫人歎道:“鬼推磨不是一個人的買賣,要講規矩的,要是每個股東關聯的任務都不接,鬼推磨的牌子早倒了。我能得知些內幕消息已經十分不易了。至於鑄劍大會的貴賓嘛,很多人的名望其實是有價格的。隻是一般沒人出價,使他們不能變現,才顯得他們***貌岸然而已。琢玉山莊也有不是,他們為了給莊主撐麵子,挽回名譽,各處邀請賓客,邀請了太多不相幹的人,實在是很危險。”


    雲西雁道:“我聽說是因為之前有不好的傳言,所以他們要把鑄劍會辦的大一點……確實應該勸勸他們的。”


    花容夫人道:“不勸就不勸吧。除了請帖,還有一個關於他們的大買賣,就是求購琢玉山莊的地圖。越詳細越好。這個報酬也是非常豐厚的。甚至到後來,還有掛著組隊去九皋山測繪的。想來這些日子琢玉山莊很是頭疼吧。也虧了這裏是雲州,還有及春城擋一擋。然而這麽長時間了,就是零打碎敲,外圍地圖也該摸清了。下一步就是組織人成隊的從外圍爬上山了吧。內外合擊,是個絕戶計。”


    雲西雁不快道:“真是囂張啊。太不把琢玉山莊放在眼裏了。當年符會他們可不敢公開這樣鬧,欺負琢玉山莊不如龍淵勢力大唄。”


    花容夫人道:“我能做的也不多,消息我是送過去了,但我所知不詳,連什麽人買了誰的身份也不知道,隻能傳個大概。至於我自己麽,就帶著自家人拉著些守城的兵器上山助助陣罷了。”


    其實花容夫人也猶豫要不要蹚渾水,畢竟琢玉山莊似乎已十麵埋伏,勝算不高。但她左右權衡,一來到底母女關心,二來想想就算鑄劍失敗,鑄劍師也不大可能身死,依舊有很大的投資價值,何況雲州一直盼望出真正的鑄劍師,或許有高遠侯的人來助陣,使得轉危為安呢?思慮再三,還是公開帶著大隊伍上山,以示誠意。


    她這一行人都是閻王店的殺手,輜重又多,在雲西雁這敏銳的人看來,不免可疑,才有找上門來盤道這一事。


    雲西雁咬牙道:“要壞我兄弟的好事,也要看我的劍答應不答應。”


    花容夫人分享情報,自然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又刻意結交這實力高強前途無量的年輕劍客,雲西雁沒什麽城府,又豪爽愛交朋友,兩人一路同車而行,雖然才見一兩日,已然如同忘年交一般。


    七輛大車進山行了大半日,突然微微一停。就聽前麵的車把式報告道:“夫人,起霧了。”由於各種問題地址更改為請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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