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昭沒想到麥副使竟然來迎接自己,驚喜交集,道:“麥姐,好久不見。你怎麽知道我要來?”


    他欲待行禮,麥時雨早把他拉住,親熱道:“我當然知道。自己人客氣什麽,走走走,咱們進去。早就等你了,今日非和你好好喝一杯。”


    就聽背後兩聲怒哼,彷佛牛馬醒鼻,湯昭回頭一看,兩位擎天寺博士已經氣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他略有些尷尬,道:“麥姐,二位……”


    麥時雨笑道:“今天咱們姐弟重逢,是多高興的事兒,有什麽一位二位的?別想那麽多了。”說罷挽著湯昭的手,徑直將他拉入城內,徒留下兩個擎天寺貴使暴跳如雷。


    走過吊橋,進了城池,有了城牆遮掩,兩邊也無旁人,湯昭方道:“姐姐,剛剛那兩位……”


    那兩位是擎天寺博士,至少五品,比麥時雨檢地司副鎮守使品級還高呢,何況擎天寺與檢地司密不可分,檢地司實力再強,沒有擎天寺的情報支持也無用武之地,是萬萬不可得罪的。而擎天寺是天下獨一份,隻在中樞,得罪了可沒有地方找補。


    麥時雨冷笑道:“那兩個廢物,不要理會。魔窟到了臨頭,滿城百姓受到威脅,他們卻是時間、地點一樣也推算不出來,百無一用,一天天的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擺京城大爺的款兒,怎麽就不知道羞恥呢?你和他倆怎麽一起來了?”


    湯昭解釋道:“我在路上遇上他們,剛從鄉間調查回來,就他們搭車。他們確實脾氣不好,但至少還是肯幹活的。至於推算不出來……人力有時窮盡,那也沒辦法。”


    麥時雨搖頭道:“你還是那個好性兒,看誰都不錯,誰都情有可原,這是你忠厚之處。你麥姐卻是個刻薄人。你是不知道這二位,剛來的時候那叫一個大包大攬,好像推算空型魔窟手到擒來,都不過夜的。結果沒幾天受了挫折就開始打退堂鼓,我們隻好哄著求著他們繼續算。又勉強堅持幾日,毫無進展,直接擺爛了。怎麽哄都不行,後來我直接翻臉,逼著他們算。我也知道他們就是算不出來,每天東跑西走湖弄鬼呢,但我就是看不慣他們不濟事還說風涼話的樣子。左一句:‘死幾個老百姓怎麽了?’,右一個‘陰禍哪有不死人的?’,要不是他們腦袋上的官帽兒,我真想把他們湖在牆上。”


    聽到這裏,湯昭忍不住道:“這都是什麽東西?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麥時雨道:“我也說呢,這還是寒窗十年苦讀出來的讀書人?不知道民間疾苦還罷了,連耐性和毅力也這麽差,一個月都不能堅持?他們當初讀書也這樣?”


    湯昭想了想,道:“他們都是少年解元,隻能說是文曲星下凡,無需寒窗苦讀吧?而且直接考進了擎天寺,一下子就是五品官身,比翰林院還強,連一任親民官也沒做過,想來是不懂世事的。”


    麥時雨冷笑道:“我不管他是什麽解元、博士,反正就這麽一錘子買賣,魔窟降臨之後一拍兩散,再也不要見這兩個混蛋。他們說去京城告我,那就告好了,我倒要看看擎天寺能因私廢公、顛倒是非到什麽地步。”


    湯昭道:“可是擎天寺就是霸道。天底下能推算魔窟的隻有他們一家。要是咱們雲州也能推算魔窟就好了……”


    麥時雨突然道:“別說。這是忌諱。”


    兩人默然,這時他們已經穿過了寂靜的街道,拐進胡同,來到了一所房子前。那是一棟尋常民宅,算百姓屋宇中比較寬敞的那種。麥時雨道:“這兩天你就住這裏吧。”


    門一開,就見江神逸坐在院子裏,在豆角架下端著大碗茶道:“幼,來啦?”。


    湯昭也不奇怪——要不是江神逸先一步趕到,麥時雨哪裏知道他來了呢?要說趕路,肯定還是飛著比跑著快呀。


    這屋子是三間房一個小院,倒也幹淨整潔,湯昭跟麥時雨坐到院子裏,道:“麥姐,不去帶我拜見鎮守使領命麽?”


    麥時雨搖手道:“別去了。我都後悔把你叫過來了。本來我是想,空型魔窟最危險的就是降臨的那一刻,推算出時辰之後,你用符劍師的手段隔絕百姓,封鎖入口,把危害降到最低,然後我們再出手把魔窟平了。這樣功德圓滿,人人都有功勞,你身為檢地司一員,也能記下一功,將來也是個資曆。結果現在成了這個樣子,魔窟算不出來,沒辦法提前布置,陰禍是一定會釀成災禍,百姓也一定會有損傷,還說什麽功勞?隻剩下罪過了。若你還以檢地司的身份參與進來,難免背上個汙點。”


    說到這裏,她也有些喪氣,道:“其實我都想讓你直接回去,別趟這趟渾水了了。但想想,那也太把你看輕了,你不是那種怕事的人。來都來了,就以朋友的身份助我,做個戰力吧,作為符劍師大概是沒有用武之地的。”


    湯昭也深為遺憾,他在劍州查找了不少資料,基本上有了控製魔窟入口的把握,誰知竟無用武之地。


    但他也沒辦法,符式造詣再精深,跟天衍術是完全兩個領域。天衍術可以算是世上最稀少、最秘密的學問,牢牢掌握在擎天寺一係手中,連眼鏡也沒法提示,他更沒有辦法。


    他隻能歎道:“天時難違。君侯那裏也沒有精通天衍術的能人嗎?”


    麥時雨還沒說話,江神逸道:“私下學天衍術是大逆之罪,十惡不赦。就算真的有人精通也不敢說出來吧?”


    麥時雨很詫異江神逸居然知道的這麽清楚,道:“正是,要說朝廷吧,有的地方它和隱形了一樣,亂成一鍋粥都不見它出麵。有的地方卻不能碰,稍微碰了它一下子跳出來,給你一重錘。這天衍術就是必須要小心的禁忌,私下裏都要少提。再說就算真的有人學會這個,一兩人之力又哪裏比得上擎天寺的底蘊呢?擎天寺沒轍,大概天底下人都沒轍了吧。”


    她扶著腰中劍,隻道:“所以我隻好盡一個檢地司的職責了。檢地司,檢地司,天上的事管不了,地上的事還能不管嗎?魔窟降臨時我無能為力,隻能盡力爭取降臨之後不額外再死一人。”說罷起身。


    因為心頭有事,她沒有真的和湯昭喝一杯敘敘舊交,湯昭自然也能理解。


    臨走,她又叮囑湯昭道:“你先在這裏安靜的等著,我們做什麽你別管。魔窟降臨那天你再出手。到時候你應該能感覺到空間的異變。又或者你看到天空飄滿了紅色和白色的花瓣,順著花路的來處也能找到我。”


    湯昭一怔,恍然道:“紅白花瓣——原來姐姐的劍是飛花劍嗎?”


    麥時雨微笑道:“是芳菲劍哦。”


    從湯昭這邊離開,她深深吸了口氣,靜靜從空蕩蕩的大街走過。


    街道兩邊的民宅裏,十之六七還住著百姓。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早就逃離曛城了,有親戚可以投靠的也走了,檢地司並沒有嚴格封禁,沒有人阻礙別人生路的道理。還留在這裏都是根在曛城,無處可去的市井貧民,真正的百姓,遇到這等大禍隻能躲在房間裏,安安靜靜祈盼危險過去。


    這些百姓的性命都交給了檢地司。


    也正是因為這些年檢地司在雲州盡職盡責,曛城也是一直被保護得很好,百姓才信任他們,安靜的留在原地,沒有不顧一切逃禍而去,選擇把性命交托給他們。


    然而……他們不知道,三五天之後他們中的一些可能猝然粉身碎骨,而檢地司根本保護不了他們。


    一想到這裏,麥時雨隻覺得羞愧難當,走在大街上都不能抬頭見人,恨不能掩麵狂奔。


    明明在餘霞郡跟隨刑鎮守使時都很順利的,怎麽到了曛城就成了這樣呢?魔窟的事也好,司裏的事也好,都讓人心力交瘁。


    唉,要是刑鎮守使還在就好了。


    突然,她心中一凜,猛然回頭,罡氣敷在手上,淩空抓住飛來的一物。


    物件拿在手裏輕飄飄的,竟是一張紙團。


    麥時雨皺眉,不及細看,先觀察周圍的環境,旁邊的民宅普普通通,牆頭上沒有人的痕跡,側耳傾聽,也沒聽到令人注意的聲音。


    投擲的人藏起來了?


    懷著幾分警惕,她打開了紙條,罡氣護手以防毒藥,屏住呼吸以防毒氣。


    紙條上有字有畫,寫的密密麻麻。


    第一眼看到內容,她陡然睜大了眼,幾乎不能相信,手一緊,把紙團團起,又拐入一個小巷確認周邊無人之後才又小心翼翼的展開再看。


    再三確認之後,麥時雨的呼吸粗重起來,幾乎就要伸手拔劍。但緊接著,她冷靜下來,低聲一字一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能自作主張。”


    緊接著,她衝出小巷,飛也似的在大道上狂奔!


    她的目的地,當然是檢地司在曛城的大本營。由於各種問題地址更改為請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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