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沸沸揚揚的符會終於落下了帷幕。


    當最後一波敵人被清理,會場內外終於清淨了。眾人看到塵埃落定,麵麵相視,就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雖然過程跌宕起伏,但總得來說,還是以龍淵一方大獲全勝為結果。所以大戰之後,龍淵竟還有一部分預備隊沒有上場,正好完整的來處理善後。


    首先,最無辜的年輕符劍師們被一一請走,用雲龍之車拉到別處休養。然後,僥幸不死的俘虜也押走,這個數量並不多。最後,龍淵大舉清理場地,劍州沒有了,把山頭打掃幹淨,算給昆崗雪山致敬。至於被堵在空間隧道的另一端的幕後黑手龜寇,現在先顧不上他們,以後是主動追擊還是被動加強防禦,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湯昭一直在山腰等到江神逸醒來,兩人未及多說,便被龍淵弟子找到了。對於湯昭和他師兄,龍淵弟子很客氣,也用車拉著他們一同回龍淵的臨時營地做客。


    此時湯昭心情平靜中帶著透支的勞累,江神逸也需要檢查調理,更知道有些事情需要互相交代一番,便跟著龍淵弟子上了雲車。那鱷魚守在江神逸身邊,湯昭見它不離不棄,便將之用特殊的靈獸袋收了起來,給江神逸帶上。畢竟這鱷魚是被改造過魂魄的,大有潛力,世上恐怕隻剩下這麽一隻,將來也不會再有了,它既然認準了江師兄,那對師兄也是個助力,江神逸也不會嫌棄。


    龍淵有聚攏應用雲氣的方法,霎時間凝聚了幾十輛雲車,有客車,有囚車,將眾人分別拉走。


    湯昭和江神逸本來同車,走了一陣,有人上車將江神逸轉移到專門的醫車上。說是車上有專門的精通醫術的弟子為之診療,湯昭自不阻攔。


    江神逸剛剛離開,卻有人進了車坐在對麵,正是和湯昭有一麵之緣的鞠天璿。


    湯昭早知會有龍淵的人來找他,本以為是打交道更多的祁玉衡,沒想到是鞠天璿。


    鞠天璿神色親切,毫無上次見麵時那種若有若無的疏離,反而友善至極,一上來便誠懇道:“湯兄,我得像你道歉,之前祭酒的事我一直對你有所隱瞞。”


    湯昭一笑,原來話題要從切入,他又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便道:“無妨,鞠首座不也提醒我了嗎?你本來可以不管的。若非你提醒,我也沒那麽容易反殺。”


    鞠天璿笑道:“湯兄海量汪涵,能不計前嫌,倒是讓我慚愧了。唉,當時我也是鬼迷心竅,隻以為這個祭酒心胸狹窄,報不了殘肢之仇便要找小輩下手,心中看不過才提醒你一句,沒想到他的心大得很,還全是禍心。他不跟我說實話,明著說是報複你,其實是以你作幌子,暗殺小光王。”


    湯昭有些關心道:“確認了嗎?他派鱷魚襲擊我的時候,其實並不在我這裏,而是正在別處襲擊小光王?”


    鞠天璿歎道:“確認,後來我們找到小光王的屍首了,就在他客舍裏。”


    湯昭愕然,反而疑惑道:“這未免顯眼了吧?哪有凶手會把屍體藏在自己屋裏嗎?難道不是有人栽贓他?”


    鞠天璿道:“不是——人是他殺的,但屍首是別人放進去的。我們找到了龜寇給他的信——你知道龜寇麽?就是本次的幕後黑手。那些人不知怎的發現了他的陰謀,在他走後把他處理掉的小光王的屍首又找了出來,塞進他的房裏威脅他。應該是要讓他把自己的魂魄大道和前朝靈官之道聯係在一起,為龜寇拉攏迷惑那些年輕人。就該就在符會開幕的前一日,朱楊應該是十分糾結,所以突然稱自己有病,把演講推遲了半日。”


    湯昭恍然,第一天做主旨演講時確實有這麽一出。當時他本來應該在下午出場演講,卻臨時被逼著第一個出場,害得他很是緊張。原來就是朱楊被人威脅,糾結著更改演講內容。怪不得他第一次出場時臉色那麽差。


    他回憶道:“我記得第一日的演講內容還挺幹淨,並沒有什麽大逆不道的內容。倒是第二次就是最後一天演講就開始摻雜靈官的私貨了。”


    鞠天璿點頭道:“正是。雖然祭酒不能親口訴說,但我們猜測他糾結再三,還是不肯聽從龜寇的威脅,比起被曝光殺人,他更不想辛辛苦苦開拓的道路被玷汙。所以他第一日講得內容是幹幹淨淨的。”


    湯昭點頭,朱楊在學術上也算是個純粹的人,道:“那麽後來龜寇又……”


    鞠天璿神色陰翳,道:“龜寇見他不聽使喚,便把他殺了。就在符會的第二天。”


    湯昭算了算時間,悚然道:“那符會第三天上台的是……”


    鞠天璿道:“是被靈相附身的屍首。那個時候,朱楊已經死了一天了。”


    湯昭不寒而栗,然而想想也確實,他們出了倒影之境,發現朱楊已死的時候,他的屍首已經全然僵硬了,隻因為一直在活動,沒有明顯屍斑而已。


    “我當時看他精神抖擻,比活著的時候氣色還好,靈官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鞠天璿道:“可以的。這也是靈官中的一支。魅影中有一支叫做死魅,專門附在死人身上,令之行動如常。別說剛死的屍首,就算是積年的白骨也能行走如常,還有特殊手段為其外表裝飾,使之不易發現。是魅影中極難對付的一支。而靈官……”


    鞠天璿冷笑一聲,道:“前朝靈官幾乎處處對標魅影,幾乎就是人間魅影。魅影有的他們也一定有。當時他不是還表演了一個斷肢重生嗎?當時清渠書院的嶽師兄說那是鬥魅激發肉身潛力的手段,其實是死魅操縱屍體的本事。他們大概是獲取了一部分那朱楊的筆記、記憶之類的,把裏麵的內容篩篩剪剪,倒也能湊出一堂像樣的課來,還塞了不少私貨。最後更一不做二不休,要把學生們一起綁走,隻是沒有成功而已。”


    湯昭點頭,怪不得最後那堂課講得很沒有意思,雖然貨真價實,但好像照著書念一樣,再沒有第一節課的妙語連珠,果然是換了人了。


    至此,湯昭也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後果,也不免感慨。雖然他和朱楊有嫌隙,但人死了也就釋然了。朱楊在符道學問上造詣無可置疑,激情和誌向也堪稱強大,差點就成了開山祖師級別的人物,卻就這麽毫無價值的死了。


    暴殄天物,這又是龜寇造的一大孽!


    到最後,說不定還算是湯昭給他報了仇。


    感慨一番,這一篇揭過去。鞠天璿便問他上去掌握劍的事。湯昭自然不能說眼鏡的事,隻說猜測自己的靈感方向與坤劍相似,眼見眾生有劫難,一時血氣上頭,開著車上去拚一把。


    鞠天璿當然隻有相信,隻是怪異的打量湯昭,沒想到這樣文質彬彬的少年竟也有愣頭青的一麵,道:“好在善有善報,終究那把劍認可了你。”


    湯昭解釋道:“我並沒有得到認可,隻是它借我支撐了一下。”便詳細的描述了當時的感覺,坤劍有自己的思想,他也指揮不得,最多是發出些請求,發出劍法劍勢全都要看坤劍自己的意思。


    他這些話都是事實,說得也真誠,鞠天璿細細分辨之後信了,笑道:“其實若那劍是眠劍,它是會認可你的,它對你確實青眼相看的。然後它有劍客,自不能再選你。不過焉知非福,你的方向沒錯,天賦又強,將來必成大器。那時自己鑄劍,說不定比這仙劍還強。”


    兩人互相吹捧一番,又聊了聊最後的大戰。鞠天璿不知湯昭早已知道龍淵的黑曆史,也沒細說,到底提到了龜寇乃是前朝勢力,記恨龍淵棄暗投明,一直想找機會報複,又覬覦坤劍的強大,才鬧出這樣的事來。


    最後鞠天璿憂心忡忡道:“龜寇來勢洶洶,他們一直處心積慮,既然大張旗鼓有此一搏,想來是準備好了。登上舞台,就不會輕易下來。你別看他們今日失敗,可是顯露出來的實力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這種謀劃可能還有幾百、上千個。到時江湖上、朝堂上又是多事之秋了。湯兄——”


    她正色對湯昭道:“你今日不但壞了他們的計劃,還殺了他們的重要人物,龜寇睚眥必報,必然還要找你麻煩。咱們也算同仇敵愾,互相應該多多聯絡。”


    湯昭點頭,對於龍淵遞來的橄欖枝自不會拒絕,別說這一次,他早從閻王店那裏得到消息,龜寇似有針對九皋山之意,雙方早晚要做過一場,今日也不算他先惹事。而龍淵和龜寇之間也是私仇,敵人的敵人不說是朋友,也能互通消息。


    說到閻王店……


    湯昭想到了那位神秘莫測,正邪難辨的危色,不知他去哪兒了。好像沒看見他上雲車?


    鞠天璿陪著他一路到達了白城。除了劍州,白城也是龍淵一早布置的落腳點,這場符會算是以白城開始,以白城結束了。


    白城外的荷花池還在,看來那位劍聖是新做了一個荷花池給湯昭。


    湯昭和江神逸和符劍師們一起又在荷花池住了幾日,期間不免和新朋友們聯絡感情,交流學術,交情日深。一直到龍淵把事情都收拾妥當,眾符劍師方陸陸續續離開。龍淵為表歉意,又贈送了所有人貴重禮物。眾人本來對符會頗有微詞,但禮品豐厚,也不好意思再追究。


    湯昭那番禮物自然更豐厚,龍淵又特別給他加了幾倍,還把龜爺正式送給了他,湯昭便將龜爺公然放在蓮花池內,算是過了明路。最後雙方留下聯絡方式,龍淵邀請他去做客。湯昭自然答應,也打算有機會去看看真的龍牙劍。


    其他大勢力弟子和湯昭也是互相留了聯絡方式,約定將來互相拜訪。經此一役,幾人也算共患難,有了並肩作戰的交情。且湯昭表現從哪方麵來講都為眾人之冠,這些年輕天才生來驕傲,隻服真本領,都認可了湯昭。


    等符劍師回到各自門派,湯昭之名便當聞名天下。


    最後離開時,王飛邀請湯昭去雪山王府做客,湯昭本來有意,但算了算時間,依稀記得自己和檢地司麥副使有約,還有個魔窟需要處理,隻得暫且推後,反正以後還有機會。


    湯昭和江神逸離開劍州,一路走到昆崗之外,四下無人,江神逸突然道:“師弟,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別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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