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地昏黃,迷宮城裏光怪陸離的建築被傾斜的陽光拉出條條詭異歪斜的影子。


    “看來……我的骨鴉是回不來了。表演失敗了呀。”


    “少主——這是那道場離得太遠,您一時照顧不到……”


    “沒關係。”臉色蒼白的少年陰惻惻的道:“白骨鴉徒有其表,戰力實屬尋常,被毀了也不奇怪。隻是可惜,沒收集到新的恐懼。”


    白骨鴉是他的符傀,也是收集恐懼的工具。一旦表現出恐懼,不但會被吸收,而且會被銘記,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因為每個人的恐懼都不同,就像人身上的氣味不同,很容易被獵狗追蹤而至。


    “看到我的傑作和骨鴉一點兒恐懼都沒有嗎?是心誌堅定還是傻大膽呢?”少年摸了摸下巴:“雖然不是非他不可,但是我的興趣被勾起來了。椎——”


    “在。”


    “找到這個人。帶給我。”


    “是。少主”


    “啊啊啊——”


    一聲慘叫從窗外傳來。聲音近在咫尺,似乎就在對麵的屋子,聲音中滿滿都是驚恐。


    少年挑眉,饒有興味的靠上窗戶,深深吸了一口氣:“啊,美妙的恐懼,是個充滿青春的女人的恐懼。有人被我的作品嚇到了,聽聽這聲音多悅耳?這才對嘛,這麽可愛的聲音,一定是個適合描畫的小美人。”


    夕陽已經沉下地平線,隻餘下最後一抹餘暉,黑夜就要到來了。


    “椎,又到了我們的時間了,開始獵殺吧。我要美妙的少女之骨。”


    到最後,湯昭並沒有選擇這一座染血的建築。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誰知這座“凶宅”中還留了什麽後手?就算沒有後手,留在這裏也令人心情不愉快。


    至於那具淒慘的屍首,湯昭沒有挪動。對這位逝去的人來說,重要的不是盡快入土為安,而是找到凶手,報仇雪恨。


    剛剛氣憤難填,湯昭隨手射殺了白骨鴉,可也失去了可以追蹤的線索,隻剩下滿地碎骨。他暫時沒有時間和條件為遇害者報仇,把這具屍首留下,不破壞現場,不至於讓想給他主持公道的人沒有頭緒。


    應該主持公道、維護秩序者是龍淵,受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但凡他們還有想要辦好大會的心氣,就應該追究到底。可如果他們沒了心氣,打算隱瞞真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被害者可能當然永遠無法瞑目。畢竟,官府也管不到符會。


    如果那樣,那報仇雪恨隻能指望這個凶手連續作案,踢上了無法抗拒的鐵板被反殺了。


    不說別人,如果這波惡人找上湯昭,湯昭是不介意為這個可憐人報仇的。


    一直到傍晚,湯昭再三斟酌,找到了新的房子。這是一座木屋,不過是鐵木,堅硬堪比金鐵,又不乏韌性。


    這回沒有意外,房子是全新的。


    房間很幹淨,家具都是純木的,地板也皆是原木,一塵不染。樓上樓下臥室、客廳、廚房一應俱全,若非在詭異的迷宮城,這真是棟拎包入住的好房子。


    最重要的房間在房屋的頂端,近似於閣樓。那裏不但視野最好,有俯瞰周圍的大琉璃窗,還是整個房屋的中樞。


    房間中央,是一塊巨大的羅盤,還有類似於舵的裝置。


    羅盤劃分為九塊,每一塊都對應房屋不同的部位,可以自行往裏添加符式。比如讓牆壁更堅固,讓地板更油滑,甚至讓屋子長出拳頭來打人。這個羅盤將房屋改裝模塊化了,讓符劍師用最簡單的操作,就能把整個屋子化為一座武裝到牙齒的術器。


    這是非常方便符劍師發揮的設置。畢竟迷宮城裏競爭的是符劍師,而不是一群江湖武者。比試也不能光看武力高低,要讓符式造詣高的人有充分發揮的餘地。迷宮城就是專門為符劍師準備的舞台。


    “如此說來,這要房屋主人符式造詣不差,主場優勢是很大的。怎麽會被人抄進家裏虐殺呢?”


    依湯昭來看,這迷宮城的設計思路,不僅僅是讓人闖別家的機關,更鼓勵大家都建設基地,最後是讓雙方駕駛兩個房子打架才對。


    但術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所謂斬首戰術,哪裏都管用。屋子是銅牆鐵壁,人還是肉體凡胎不是?被襲擊了不說死,失去了行動能力,屋子裏那些術器誰來操縱呢?這還是因為年輕符劍師多以符式修行為主,武力並不出眾,連罡氣都很少兼修。要是多來幾個劍生,這種設計就是紙糊的罷了。


    雖然不能保證萬全,但有總比沒有好。湯昭先檢查了自己的屋子,確認沒有窺探的眼線,再開始往羅盤台上裝符式。


    房屋第一步是防禦,然後是偵查,進攻和輔助。湯昭精心考慮搭配,又把自家的術器取出來布置。他畢竟是自己都能答完答卷的人,並不大需要出去偷題,自然考慮以防著別人進來為主。


    最後他在羅盤台的中間找到一處暗格,裏麵放著一個卷軸。


    拆開卷軸,湯昭看到了一張……答題卷。


    烏龜適時地上來解釋:“這就是一千問的最終答題紙。每一個題目都必須謄寫到長卷上,才算有效。”


    湯昭檢查了一下卷紙,發現也是術器,構造非常精妙。一千道題一千個位置,每個位置都能自動感應。答案寫上答卷之後,抄襲也變得簡單,用手長按答案,然後移動到另外一張卷上即可。移動之後,原本的卷上題目的答題框就消失了,再沒辦法答題,等於題目作廢。


    這是專門設計用來方便抄襲的卷軸。


    也就是說,想要完成抄襲,必須讓兩張長卷接近,並排操作才可以。


    “這麽說來,必須轉移答案,單單偷窺不算抄襲?”


    “也算。”烏龜解釋道:“這是龍淵特製的術器卷軸,特別敏感。一旦遭到符術侵襲,比如窺視術、泡影術這類的,就會判斷被抄襲。題目很容易作廢。所以我建議,最好在外麵加一層保護符式,先抵消外來的術,不然別人抄沒抄到是一回事,你的試卷先被判沒了。”


    看來還是個寧可錯殺一千,決不放過一個的卷軸。延續了龍淵“誰讓你被人抄的,你抄別人不就沒事了”的設計思路。


    湯昭又問道:“那種搶過來打開試卷直接抄的呢?”


    烏龜道:“那就要看接引靈使自行判斷了。我們靈使是可以直接判斷抄襲和被抄襲,然後手動作廢試卷的。”


    湯昭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一旦靈使配合,就有操作空間?”


    烏龜翻白眼道:“除了我們黿龜一族,其他靈使都是製作出來的符傀,根本沒人性,隻知道遵守規則,怎麽操作?要是胡亂操作,把符傀玩壞了,那可直接作廢了。而且,也失去了一道保護符,不能直接移動至劍州了。至於黿龜,反正龜爺是不會幫你作弊,別說你用不著,用著了龜爺也鐵麵無私。”


    湯昭微微一震,道:“對了,你們靈使能直接移動符劍師,是最後的保命符。但我剛剛看到屍體,可沒看到靈使。所以說……要想殺人的話,先殺靈使?”


    烏龜呆了一下,突然四隻一縮,縮成了一個龜甲,在原地亂轉。


    過了一會兒,它才伸出頭來,叫道:“我就知道,還是人的心最髒!靈使人畜無害,為什麽要殺害靈使?你……你可要保護好龜爺。龜爺可以對你抄襲睜一眼閉一眼。”


    湯昭心想:好麽,怪不得龍淵有黿龜還要用符傀呢,真要全用上黿龜,操作空間這不就來了?


    他笑道:“放鬆抄襲大可不必,我也用不上。我自然會保護好你的。保護你就是保護我自己。”他隨手把答卷插回空洞,緊接著又覺得不對,把考卷貼身藏好。


    這要是放在屋子裏被人毀了,不就徹底失去資格了?


    烏龜解釋道:“你在家時可以把答卷放在那裏。把考卷插進羅盤,會根據你做的題目數量給屋中符式一個加成。答完的題目越多,符式的威力加成越大。”


    湯昭奇道:“隻是完成的題目越多,威力就能增加?不考慮正確率?”


    烏龜道:“是啊,其實是沒辦法考慮。因為這些題目很多要靠人來判卷,斟酌給分,哪能先行確認對錯?不過你要是為了增加符式威力,直接瞎答一氣,也是得不償失。因為答卷上的題目是隻能寫一遍,塗改無效。作廢了就沒有了。”


    湯昭點頭,他倒是沒這方麵問題。現在他就可以直接開啟全加成。


    烏龜提醒道:“一開始可別寫得太滿了。使用這個加成的話,屋子頂上會亮燈的,尤其是夜晚,很是顯眼。答得題目越多,燈光越是炫目。你要是把試卷填滿了再插進去,會有一個非常靚麗的特效。保證你在所有人麵前出名。”


    湯昭點點頭,他一路上來時,可沒看見誰家屋頂上亮燈。想來大家都很克製,沒用試卷加成。也是掩藏自己的水平。


    但是到了後期,大家都用試卷加成,你要是不用,那就吃大虧了。據說能八百題的試卷就已經能提供很大的加成,且過了八百題,每過十題,加成就有一個飛躍。千題圓滿,不僅人前顯聖,更是加成數倍,碾壓同輩。最後戰到酣處,大家恐怕都要瞎填一部分,以求強力護身,就卷起來了。


    現在還是蟄伏期,大家還像森林裏的伏草野獸,並不露出身形,隻在觀察其他動物,等到對方露出破綻,才一擊必殺。


    如果始終找不到破綻,那就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那才是獵殺的時刻。


    折騰一日,湯昭正打算先休息片刻,就聽門鈴響起。


    他來到窗邊往下看,就見門口站著一個紫衣少女。


    那少女圓圓的臉,容貌清麗中帶著天真,令人一見就親切,湯昭隔著窗戶道:“姑娘是……”


    那少女聲音清亮,叫道:“你是新來的符劍師吧?我在你隔壁,我來提醒你注意安全。這附近有一個可怕的殺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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