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金!


    不怕火煉的真金!


    天上下真金了!


    大日罡氣——


    白金色的罡氣驟然大熾,散發出花一樣的火舌,像太陽的冕流。


    冕流罡氣籠罩了周身,形成了防禦姿態。無數金色撲麵而來,突破了最外層的火光,直接插在罡氣上。雖然沒有傷害到鑄劍師的身體,卻並不會消滅,仿佛覆蓋在他身體表麵。


    這情景,讓鑄劍師想起了前日,他曾經也用無數黃金針,插滿了敵人的表麵!


    “嘿嘿……下得好,下得好——下大些吧!”


    艾鑫沒想到這早就遺忘的劍術竟帶來了意外的驚喜,忘情地用沙啞的嗓音向天大吼。


    黃金雨星驟然變成雨滴,又變成雨線,稀裏嘩啦落下,天地間一片金黃!


    “鳴!”


    鳳鳴聲響起,黃金雨中,一直火紅的大鳥展翅,將少年鑄劍師庇護在羽翼下。無數金色碎末侵入朱鳥的身體,越往深入,越被熊熊燃燒的烈火所熔煉,最終消失一空,終究不能侵入。


    但鑄劍師也隻能藏在羽翼下,不得寸進。流動的罡氣不住的吞吐,把偶爾突破羽翼的細碎黃金吐出去。此時,他離著黃金力士隻剩下幾尺的距離,但幾尺距離被黃金暴雨阻隔,始終不能跨越。


    “哈哈,哈哈哈……”艾鑫在黃金力士中狂笑,一用力,黃金力士坐了起來,他的視線得以正常直視被朱鳥包括,在雨中狼狽的少年。


    “怎麽?現在不威風了吧?不大言不慚了吧?金山金龍你不怕,怎麽被某的雨淋成落水狗了?呸,你也是個外強中幹的可笑小賊!給我去死吧!”


    他嚎叫著,黃金力士手掌突變,化作一道金色刺槍,狠狠地刺向雨中的鑄劍師!


    眼見黃金刺槍到了麵前,少年抬眼、伸手、握槍——


    “嗤——”


    刺槍,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他的手上,白金火焰靜靜燃燒:


    “真好笑——到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會得意忘形?”他手中的火焰嗤嗤的燃燒,黃金槍像蠟一樣化作汁水一滴滴滴落。


    “你的金都是假金,再說一遍——假金,隻配用來化水,就像你,是標標準準的水貨!所謂的真金,隻有天上的黃金雨。”


    “為……為什麽……”艾鑫看著自己奮力凝成的金槍,被一點點攥碎,隻覺得最後一點兒勇氣在一點點兒破碎,漫天的黃金雨反而像是另一個世界來的。


    “失敗的鑄劍師,就算偶爾取得成功,都不過是僥幸,還要向敵人詢問——”


    “擬持——暘穀!”


    朱紅色的大鳥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輪紅日在地麵升起。


    紅日並未冉冉升起,反而如半圓的碗扣在地上,就像剛出山的紅日,地麵就是地平線。


    雖然日未正午,卻依舊充斥著熾熱,紅色的日輪外,釋放著耀眼的金光。天上的黃金雨別說侵入紅日,甚至在那層金光之外,就燒成灰燼。


    艾鑫呆住了,他從沒想到已經給他帶來生死危機的對手還藏著這樣的底牌,本就千瘡百孔的內心升起無盡的恐懼。


    絕望中,他隻會大喊:“不——黃金雨,再下大些,暴雨!”


    隨著他不斷的叫喊,手中的聚寶劍裂痕越發明顯,已經到了某種極限——


    黃金雨下得更狂暴了,幾乎連成一條條金簾,但金子並沒有更堅硬,反而被金光燒灼得更快了,這一片真金似要化為假金!


    耀眼的金光扭結成絲,從紅日周圍抽離。糾結到劍上,劍已經完全看不出劍身和劍刃,隻剩下如絲的一縷金光。


    是金光,更是劍!


    除了是劍術,更是禦劍術,唯有禦劍至“練劍成絲”的境界,才能禦使這強大的金光。


    劍術、禦劍術的疊加,金絲劍,暘穀劍最強也是最快的單體劍術!


    “劍術——金絲劍!”


    光——到了!


    瞬間,金光劃過金色雨幕,已經到了艾鑫麵門。


    艾鑫手腳不能動,心念一動——


    一柄長劍橫到他的麵前!


    不是黃金力士舉起劍,而是他的聚寶劍自己飛到麵前,為劍客擋住了致命的一擊!


    劍與劍的硬碰硬!


    哢——


    碎裂的聲音。


    聚寶劍的中央,出現了一道切口,切口蔓延,連接上了原本的裂口,最終,終於形成了一道橫貫劍身的傷痕。


    當啷,半截劍身掉落。


    劍身碎裂,但並沒有失去光澤,因為劍客還活著,碎掉的劍依舊可以彌補,隻有劍客死亡,才能令寶劍失去光彩。


    但那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了。


    劍身碎裂的一瞬間,黃金力士消散,艾鑫從中滾落,吐出一口黑沫,不知是血跡還是殘渣,隻剩下焦黑殘缺的身體。漫天的黃金雨也停歇,甚至沒在地上留下半點金痕。


    鑄劍師站在他麵前,背後的紅日消失,劍身恢複,甚至不再燃燒,隻是籠罩著白金色的罡氣。


    罡氣附劍,殺一個強弩之末的劍客,已經足夠了。


    艾鑫盯著他手中的劍,恍然失神,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所能燃燒著,不過死灰而已。


    隻是,嘴一直張著,似還要問什麽。


    鑄劍師又恢複他善解人意的一麵,道:“難道你最後還是沒想通,為什麽隻有天上的黃金雨不同,是真正的真金?”


    “真金不怕火煉,嗬嗬,就算是十足的真金,熔點也不過上千度,又如何能經得住朱雀火的燃燒呢?真正強大的,不是黃金,不是你憑堆砌出來的仿造物,而是遵從劍意而形成的強大劍術。”


    “那個黃金雨,是你第一個劍術吧?”


    艾鑫瞳孔遲鈍的一縮,顯然很是震驚。


    “那個時候,你還真切的想要得到黃金,真切的為之喜悅。如果那時天上掉下金雨,你一定發自內心的喜悅吧。那招劍術就誕生於真摯的喜悅中,是唯一直指劍意的劍術。所以它才是最強大的劍術,其他的劍術,不過是劍象金元寶的變形而已。”


    “之前我就跟你說過,金元寶隻是你和劍意的果實,是你和劍的橋梁。把橋梁變幻各種各樣的形狀,又有什麽意義呢?你要修行的是劍道,要體悟的是劍心。持劍這麽多年,你反而離劍意越來越遠了。離劍最近的時刻,是你當年第一次握劍的那一刻。那時你還有一顆能被喜悅填滿的心啊。”


    “如此,你懂了嗎?”


    艾鑫目光有些恍然,也有些恍惚。他本不是個聰明人,又是臨死之際,有些話能聽得進去,卻也理不清了。


    良久,他張了張嘴。


    “還有想問的嗎?”


    艾鑫焦糊的臉上流下兩行淚水:“救……”


    “嗯?”


    隻說了一個字,他的表情永遠的凝固了。


    鑄劍師的一番長篇大論,再鞭辟入裏,他也沒入耳入心,最後一刻,他想的不是什麽解答疑問,而是掙紮求生。


    隻是已經無藥可救了


    “他好像是被劍反噬死的。”


    聲音從背後傳來。


    “嗯。劍都折斷了,劍客豈能活?這是最適合他的死法。”


    說罷他抬頭:“是吧?師兄?”


    空中,另一白衣少年拍著翅膀,“你還真有本事,我緊趕慢趕,趕來時你都收尾了。不過最後話還真多。你自己喜歡講的故事裏麵,不是有一條反派死於話多嗎?你跟他解釋半天,嘮嘮叨叨,不怕他暴起反擊,把你一波帶走嗎?”


    湯昭哈哈笑道:“抱歉啊,我考慮到我是正派,所以多說兩句沒關係。”


    不是他特意囉裏囉嗦,而是和這個劍客交手的整個過程,也是他對劍,對劍客,乃至對鑄劍思考的一個過程。看起來是他全盤掌握,其實過程中暗潮洶湧。他有心算無心,天時地利盡在掌握,依舊發生了許多意外,譬如那個黃金雨,威力出乎他的意料。逼得他使出了好久不用的擬持。


    最後黃金雨的解釋,他雖然有模糊的念頭,但其實並未理順,隨著他說出口,其中道理才漸漸清晰明白了起來。與其說是給這愚蠢劍客做解釋,不如說在給他自己解釋。這也是他自我警惕的過程。


    敵人的教訓,要用來警醒自己,照亮將來的路,這一次戰鬥才算有了真正的收獲。


    “師兄剛來?”


    “剛來。”江神逸降下雙翅,“你這發配的劍術沒方向,找你可不容易。而且找到你之後,也很難靠過來。”


    他來的時候,正是黃金雨密集的時候,他在空中幾次盤旋,都不能靠近,險些被黃金碎片割破翅膀。


    所以江神逸得到的教訓是——翅膀得加固了,太容易破了。


    “這聚寶劍好像克我,戰鬥起來不利。”


    江神逸以風雷為武器,克製速度流,但被強大的物理防禦克製。


    湯昭笑道:“其實沒那麽克,黃金導電的,還是吃你的雷電攻擊。什麽時候遇上岩石劍,你就知道什麽叫天克了。”


    不過黃金導電,劍術製造的黃金未必,因為劍意可以修正劍術。就像剛才,充滿喜悅之意的黃金雨不但鋒利、堅硬,更不怕高溫,幾乎就是另一種材料。劍術之間的相生相克,也隻是大略罷了,終究要看修為。


    所以,湯昭私心裏是不看好江神逸放棄劍客而另辟道路的。


    “其他兩位怎麽樣?”


    “當然沒事啊,大家撤退的很及時。他們知道戰鬥插不少手,就去五樹堡幫著善後了。哦,對了。”江神逸突然露出笑容,道,“趁你們說話時,我們把山寨檢查了一下,找到了那賊寇藏著的禮物,應該是原本給其他鑄劍師的。很是豐厚,這回也算賺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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