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你啊,有什麽事情嗎?”


    俄裏翁望著篝火發呆,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看向了自己的身旁,伴隨著些許細碎的光芒,異聞帶的阿爾忒彌斯悄無聲息間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


    阿爾忒彌斯沉默著,隻是安然地站在那裏,宛如雕塑。


    “不想說話的話,也沒有關係啦,來烤烤火吧。”


    俄裏翁又向著篝火裏添了幾根柴火,然後向著旁邊挪了挪,給對方留下了位置。


    “來來,快來坐下吧,要吃點什麽嗎?”


    “…………”


    阿爾忒彌斯依舊沉默著。


    “誒,一反常態地十分沉默呢,喂,你怎麽了?”


    俄裏翁很是好奇地問著,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時的事情嗎?”


    忽然阿爾忒彌斯開口說道,她的聲音是那麽的平靜且凜冽,宛如夏日的一汪幽泉,又帶著機械的磁性與穩定。


    “那個嗎,嗯,當然記得了。”


    俄裏翁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回想起自己剛剛來到這個異聞帶的時候,由於不再是往常的玩偶身體,所以異常的興奮,而且自己還得到了與眾不同的東西,應該是有著某種使命吧。


    但是究竟要做些什麽,使命究竟是什麽,卻完全不記得了,所能做的事情,也隻有狩獵罷了。


    明明大部分的從者都奔著奧林匹斯去了,不過沒有權限的話,是無法抵達那裏的吧。


    真是的,那個決鬥者的資格,究竟要如何獲取啊,明明轉了一周了,跑了好幾個島嶼,都沒有頭緒。


    “…………”


    那時,他見到了阿爾忒彌斯,更準確的說,是異聞帶的阿爾忒彌斯,隻是沉默的望著他。


    “肮髒———”


    過了許久,阿爾忒彌斯如此斷言道。


    “哈———?!”


    俄裏翁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下意識的打量著自己,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昨晚剛剛洗過澡吧,難道是早上的狩獵濺到了身上的血跡嗎?


    “肉、皮膚、臉、態度、味道、聲音、全部都很肮髒。”


    阿爾忒彌斯平靜地說著,波瀾不驚的語氣中,罕見的帶著一抹微不可查的厭惡。


    “喂喂喂!”


    俄裏翁又變成了窘迫的熊臉,大聲嚷嚷著。


    “你抓著希臘第一美男子,冷不丁地說啥啊!話說從不知道我看來,你果然是這個世界的阿爾忒彌斯啊。”


    “……就是因為像你這樣,連靈魂都腐爛殆盡的、懦弱、脆弱、肥胖的人類,我才被下放到了地上,好了,那麽就請你快點去死吧。”


    阿爾忒彌斯繼續喋喋不休的說著,遙遙地舉起了自己的手。


    “…………”


    短暫的沉默,俄裏翁點了點頭,變成了認真的模樣。


    “好了,我知道了,你是來找茬的,雖然對手是你讓我感到非常的糟糕,糟糕透頂,不過還是放馬過來吧!”


    “否決提議,拒絕戰鬥。”


    阿爾忒彌斯收回了手。


    “哈———?”


    俄裏翁的氣勢頓時泄了一大半,感覺整個人都變得沮喪了。


    “那你到底要做些什麽,隻是單純來罵我一頓嗎?我是一個懦弱、脆弱、肥胖的人類還真是抱歉呢。”


    “不。”


    阿爾忒彌斯打斷了俄裏翁的話,繼續說道。


    “雖然實際上我非常遺憾,但是我不可以和你戰鬥,那邊的我等和這邊的我等,如果要說有不同點的話,就是在於俄裏翁這個英雄的存在與否。”


    “哦,然後呢然後呢?”


    俄裏翁撓了撓頭,愈發地搞不懂了。


    “你可以活著,但是不能幫助迦勒底,這是誓約。”


    阿爾忒彌斯繼續平靜地說道。


    “那我答應誓約的好處是………”


    “如果你破壞誓約的話,我就會破壞整個赫斯提亞島。”


    “———!”


    原來懶散的俄裏翁變得嚴肅認真了起來,雖然在這座島度過的時間不算很長,但是這座島的村民們,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如果阿爾忒彌斯要破壞這座島,殺死所有人,他一定會去阻攔對方。


    “我們、我等,是認真的。”


    阿爾忒彌斯的言語中仍不帶有任何波瀾,俄裏翁抬起頭來,同樣擁有著高等級千裏眼的他,也自然能看到懸浮於衛星軌道上阿爾忒彌斯的本體。


    與其說像機械一樣,不如說根本就是機械嗎。


    “好吧,我答應誓約。”


    思索了片刻,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武具,一副認命的模樣。


    “算了,總之要能觀察我的話,就心滿意足了吧。”


    “…………”


    阿爾忒彌斯沉默著。


    “那就隨你喜歡的做吧,不過我啊,在我的麵前,不能夠殺人,這也算是誓約的條件吧。”


    “無效的誓約。”


    片刻後,阿爾忒彌斯抬起頭來,麵具的光芒有節奏的亮了下,似乎與太空上的本體達成了聯係。


    “我隻是終端,不過是眾多的監視單元之一,沒有什麽戰鬥能力,萬一有情況的話,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自爆。”


    “自爆………”


    俄裏翁嘴角微微抽搐著,總感覺眼前異聞帶版本的阿爾忒彌斯個性十足。


    “聽說你流著海神的血,作為半神,你是以什麽態度麵臨這個世界的呢,就讓我來仔細分辨吧。”


    …………


    “哦,對了對了,如何我的英姿,是不是超級帥氣的!”


    俄裏翁擺了個顯示肌肉的姿勢,讓自己看起來非常的雄壯威武。


    “是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俄裏翁感覺阿爾忒彌斯的語氣似乎有些幽怨。


    “隻是吃肉、追求女性;吃肉、追求女性、追求女性、追求女性呢……自由的行為,傲慢的舉止,明明有著如神般的力量,你卻隻是為了隨性地活著,而使用那份力量。”


    “唔姆………”


    俄裏翁又變成了窘迫的熊臉,不由得訕訕撓了撓頭。


    “這……未免也有些太尖銳了吧,我,我感覺自己也做了好多其他的事情呢。”


    “…………”


    短暫的沉默。


    “是啊,盡管如此,明明如雲一樣吊兒郎當,任性並且毫無效率的人物,為何………”


    阿爾忒彌斯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錯誤,無法理解,為何那邊的我會被你所吸引,明明是那麽的糟糕。”


    “好啦好啦,我知道自己是這麽糟糕的人了,我會努力改正的。”


    俄裏翁無奈地歎了口氣,又往篝火上添加了幾根柴火,兩個人就這樣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一會兒———


    “收到指令,最大火力,瞄準赫拉克勒斯島,附近的第七、第十二亞特蘭蒂斯防衛艦隊已經將其包圍,後續艦隊,以及亞特蘭蒂斯防衛官奧德修斯正在前往,預計抵達時間,淩晨四時三十二分。”


    阿爾忒彌斯忽然開口說道。


    “赫拉克勒斯島,發生了什麽事情?!”


    俄裏翁不由得大吃一驚,幾乎所有亞特蘭蒂斯的力量正在前往那裏,他的心裏升起了不妙的猜想。


    “難道說………”


    “沒錯,迦勒底的眾人,也就是你要幫助的那些人他們正在赫拉克勒斯島。”


    阿爾忒彌斯補充說道。


    “我,抱歉,我要去幫助他們。”


    俄裏翁站起了身體,剛要轉身離開,又回到了這裏,麵對阿爾忒彌斯,似乎有些窘迫。


    “那個,別怪我啊,是你們先違背不殺的誓約的。”


    “即使對方正在向我們殺過來嗎?”


    阿爾忒彌斯反問道。


    “…………這。”


    俄裏翁聲音一頓,眼簾低垂。


    “根據本體計算,即便奧德修斯前往,迦勒底眾人被圍剿成功的概率也隻有百分之五十,逃跑成功概率也有著百分之百,也就是說,你的幫助與否,並不能影響到最終局麵,即便如此,你也要打破誓約,前往幫助迦勒底的人嗎?”


    罕見的,阿爾忒彌斯說了這麽多的話。


    “………嗯,即便如此,我也要去幫助他們。”


    俄裏翁沉默了片刻,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因為,他們是我的夥伴啊。”


    “夥伴,還真是奇怪的詞匯。”


    阿爾忒彌斯似乎若有所思,在她的計算裏,明明無法影響到最終的結果,保持誓約也是最優的選擇,但俄裏翁還是選擇了打破誓約。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是因為所謂的“夥伴”嗎?


    不知為何,對於那些素未謀麵的迦勒底的人,她的心中,生出了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緒,難不是感情模擬模塊出現故障了嗎。


    “悠閑地開船去的話,不管哪條路都來不及了吧。”


    就這樣沉默著,讓俄裏翁愈發焦急地時候,阿爾忒彌斯忽然開口說道。


    “有什麽辦法嗎?“


    俄裏翁忍不住追問道。


    “這亞特蘭蒂斯海是在我等支配下的,我能行使一部分的權能,我把你傳送過去,來,握住我的手。”


    “為什麽,為什麽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我可是要幫助你們的敵人呀?”


    俄裏翁握住了阿爾忒彌斯的手,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阿爾忒彌斯的手很纖細,脆弱,就像是上好的白瓷一樣,略微帶著些許寒意,讓人不由得變得輕柔起來。


    “為什麽呢,因為我想要這麽做吧。”


    阿爾忒彌斯的嘴角微微翹起,即便她知道這樣的選擇會惹來什麽樣的後果,但是在做出了這樣不理智的抉擇以後,心情卻莫名的變得愉快。


    並非是由模擬出來的感情,而是貨真價實,源自於內心的快樂與滿足。


    【自己這樣的終端,真的擁有內心嗎?】


    阿爾忒彌斯不知道,她將此時自己的心情傳輸給了位於衛星軌道上的本體。


    【無法理解,否定,情感模擬模塊故障,建議銷毀處理,本體將親自審判。】


    這時本體傳回來的信息,明明隻需要自爆就好了,居然要親自審判,本體也會做出這種不符合理性計算的決定嗎?


    阿爾忒彌斯不由得抬起頭來,仰望著自己的本體,臉上的笑容愈發地濃鬱了。


    “既然可以,那就早點笑啊,浪費了真可惜。”


    看到了她的笑容,俄裏翁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本來不想笑的,不過和你在一起,不知不覺就笑了。來,走吧,我帶你前往赫拉克勒斯島,這一定是我最後應該做的事情了。”


    兩個人的手緊緊相握,伴隨著一道流光,頓時消失不見,隻剩下了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了夜晚的森林,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


    …………


    …………


    “我說啊,真是的,大家都離開了,隻剩下了我這麽一個船長,嗝,沒有了船員的船長,簡直連孤寡老人都不如啊!”


    伊阿宋大聲地喊著,直接拿起了酒瓶,咕咚咕咚的對著瓶子喝了起來,然後打了個大大的酒嗝。


    “是啊是啊,我也可以理解,不能航海的船長,簡直就像是活在淡水裏的海豚一樣的嘛。”


    德雷克也附和地說著,兩個人看起來都醉醺醺的,不過也許是因為拉斐爾等人的緣故,至少沒有之前那麽的悲觀了?


    “啊,完全不怎麽懂呢,我被召喚出來,就是孤零零一個人,然後才遇到了伊阿宋先生以及德雷克船長。”


    夏綠蒂小聲地說著,她隱約感覺似乎發生過什麽可怕的事情,但是梳理自己的記憶,卻又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我們也知道迦勒底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醫生也聯係不上,其他人也是如此,這樣的感覺真是糟糕……”


    拉斐爾也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過他喝的隻是果酒,至於藤丸立香,她隻被允許喝果汁。


    “也許抵達奧林匹斯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吧,唔,黑胡子真的慘啊,連人帶船都被幹掉了。”


    伊阿宋舉起了酒杯,嘴裏嘟囔著。


    “哈哈哈,可惜了,我沒有看到那一幕,要不然一定會狠狠的嘲笑他的。”


    德雷克發出了爽朗的笑聲,舉起了酒杯,與伊阿宋輕輕地碰了下,忽然她看向了門外,明明是深夜,外麵的街道卻變得喧嘩了起來,似乎有著人在大聲地喊著什麽。


    “發生什麽事情了?總不能是奧德修斯那家夥打過來了吧?”


    伊阿宋醉醺醺的站起身來,拿起了自己的劍,踉踉蹌蹌地走向了門外。


    “伊阿宋先生,請小心一些。”


    瑪修忍不住擔心地說著。


    “沒事的,小瑪修,我可是伊———啪!”


    話音未落,酒館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伊阿宋被直接拍到了牆上。


    “伊阿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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