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太長話短說,周邊地下存在不計其數的珍寶,其中一部分正是由她與兄長規整、貯藏。若想尋到,除了會走迷宮、能破陣法之外,還得有相應鑰匙解鎖,缺一則必死無疑。這四十年間,西夏國內並非沒有過傳說,但進去探寶的都沒出來,自然就沒能流傳多廣。


    十多年前祁連九客政變成功後,她借著“隻愛占星”的由頭遠避烽煙戍守分支,正是為了替主山脈守護這片以大月氏城為圓心的千裏沙海——畢竟這件事還有相當多知情的金人念念不忘,尤其那位挑起祁連山西東二宗爭端的罪魁禍首。當年的他,尚且隱藏在茫茫人堆裏,隻能遠觀,不知姓甚名誰。


    “你早晚會回來,我知道。”今夜洪老太望著夔王,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放了駿馳,放了我們,這串鑰匙分別對應哪扇山門,我知無不言。”


    昔時夔王錦衣玉食,寶藏隻是錦上添花,這幾年辛苦流亡,倒也體會到一些“人為財死”的無奈……西涼西寧他私貪的財物零零散散,哪及得上眼前寶藏的九牛一毛!心中一蕩,正要答允,卻又覺得哪裏不對……是哪裏不對?


    “這是什麽道理?親兒子手被砍了你也沒拿出這寶藏來求,如何會為了不相幹的蕭駿馳知無不言?”仙卿察覺出不對在何處,夔王一愣,回頭投以感激目光,


    他本來沒打算帶仙卿來,仙卿之所以不請自來,應該是為了幫他支開離得太近的蒙古守兵……還是仙卿仔細!夔王感慨萬千:我還是走到哪裏都離不開仙卿!


    “因為我知道,不到迫不得已,你們不會傷吾兒性命,他是的生死關乎民意。真到迫不得已,林阡已然來了,遲早化險為夷。”洪老太不愧大月氏城的智商擔當,“駿馳則不同,你們擺明是要他的命。趁林阡還沒來,殺雞給猴看。”


    仙卿眉頭一蹙,老女人不簡單,還好其它人都是笨蛋。


    “嗬,我還以為這是你私生子,比親兒子還重要。”夔王啐了一口,他是個連兄友弟恭都不相信的人。


    “……還因為,兄長教我,行走江湖,義字當先。駿馳是為了我們,才落入賊人之手。”洪老太恪守俠道。


    夔王本來想笑,你這算什麽行走江湖,話到嘴邊,忽然發現她雖然避世,可江湖卻紛湧過境,不也算一種變相行走?


    “原想借寶藏同蒙古軍談條件,卻怕他們不信、使詐。是你就更好了,我這就將鑰匙給你,你放了我們,尤其駿馳。”洪老太見他倆相信了寶藏的存在,回看蕭駿馳不支,知事不宜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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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卻也怕你使詐。這鑰匙有一串,你給我說門路,待我先開一處。若然不假,再回來放你們。”仙卿知道夔王動心,夔王動心就是他動心,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這裏有靈丹,你先給他吊命。”


    “好,最近的一處,不到半個時辰來回。來得及。迷宮地圖、陣法破術,我都給你。”洪老太知道,這是一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大買賣,無論夔王平素是不是說話算數,都一定會守諾放了他們。至於夔王采用什麽手段瞞天過海、要不要和蒙古軍撕破臉,那都不是她要考慮的。


    千回百轉,重見天月,夔王頓感蕩氣回腸,先前在西涼為雲藍燒熱、在西寧卻被鶴唳凍碎的鬥誌,終究在大月氏城為父皇複燃且火星子竄得老高——“仙卿,你隨我去,幫我推斷她所給地圖和陣法的真假。”對啊,萬一她是破罐子破摔找人同歸於盡的呢,我必須帶仙卿。想奮鬥就得有仙卿!


    “是!王爺!”仙卿喜出望外,當即緊跟而上。


    洪老太的“策反”其實已算成功,夔王當然堪稱今夜蒙古軍內部的極佳“變數”,


    可惜蕭駿馳逃不開劫數,正如莫非避不開試煉一樣——


    信息缺失的洪老太和鬼迷心竅的夔王,哪想到蒙古軍還沒到半個時辰就回頭處理蕭駿馳!


    不同於宋軍節節勝利、長生天對他們隻不過是隔靴搔癢,蒙古軍生死攸關、轉魄已到了非擒殺不可的地步。


    因此,即便是極端信任莫非的木華黎,也讚成了林陌和窩闊台的提議,要莫非親手斬殺蕭駿馳、自證清白。


    要知道,盡管莫非已經鐵了心投木華黎,可林阡一直死乞白賴求他回去啊。唯有讓莫非殺死蕭駿馳,才能讓林阡斷念,也好教林陌閉嘴。


    這場針對莫非的肅清,木華黎沒有親自去,以表信任。反之,林陌必在。公平起見,中立的窩闊台見證來龍去脈。


    鑒於蕭駿馳的人頭是要丟給盟軍看的、不該驚嚇到本就是驚弓之鳥的大月氏城民眾,林陌將地點選在了較為偏遠的山野,事先清場,排除枝節。


    “副幫主!念及舊情,也不該是您殺我!”月明星稀,蕭駿馳半昏半醒,一見莫非持劍於前,便知身陷天羅地網。這句話表麵求活,實際求死,他在西涼的時候就知道,莫非正是對林阡意義重大的轉魄,也是他心中淮南十五大幫最具下一任幫主資格的人選。


    “閉嘴!鄧唐之戰,我就已叛宋,如何能與你這抗金英雄沾親帶故!”莫非冷笑。這話琢磨著還有些分裂“金宋共融”的意味,對於蒙古軍而言著實討喜。


    “莫非,我無法理解,金宋都已共融,盟軍如火如荼,這般功業在前,你何苦投蒙,偏不肯回?”蕭駿馳趕緊接戲,兵行險著問出這句。


    “那是林阡與你的功業,不屬於我!”莫非陡然怒吼,睚眥盡裂。


    “主公事事為你著想,待你已是仁至義盡……”蕭駿馳本想找個機會自刎去救莫非,卻又覺得死在莫非劍下才合適,正自猶豫,便被莫非帶進戲中、越演越沉浸,不由自主就跟著莫非一直走下去,把命和情緒都全然交托給了莫非。


    “哈哈哈哈,林阡小人,答應給我平反,這是第幾個年頭了?他放過的屁,幾句真做到了!”莫非虎目含淚,林陌居然差點共鳴,緩得一緩,清冷打斷:“別囉嗦,夜長夢多,殺了他。”話聲未落,性格激進的莫非舉手便刺“不需你提醒!”刷一聲裂響,火光照映下所有人都看見蕭駿馳被他狠狠劃了一劍,從臉到胸口應聲都破開大洞血噴如注,最致命的當在脖頸,隻要是人都難逃一死。


    “你,你真是太讓人失望……”蕭駿馳趁莫非驚呆而拚死抽身、踉蹌退後。被求生欲支撐的他,轉頭應是想掙紮逃命,然而連滾帶爬歪歪斜斜不管多少步都在蒙古軍射程內。


    莫非緩過神來,慌忙大喝:“別跑!”彎弓追射一箭,臉上凶神惡煞——第一次殺戰友還會驚呆,開了先河後隻會越殺越順手,殺它個無數次!約五十步外,蕭駿馳痛呼一聲,身軀晃了兩下,便倒在樹旁一動不動。


    當務之急立刻探蕭駿馳死活,然而林陌正待前去,斜路忽然人聲大噪,林陌心道“好啊,莫非果然是做戲”當即命人一邊扣下莫非一邊射箭直往不速之客們,然而一瞬轉念又想:“蕭駿馳要害中劍,莫非如何作弊?”“宋盟就算進得來,也隻會隱秘,哪會如此躁動?”暗叫不好:“慢著!”


    哪還來得及?連聲慘叫,火光下全是當地民眾,橫七豎八!


    “怎會有這些無辜出現?!”莫非也不知何故,立刻脫縛去救,為時已晚。


    “趕緊……救人……”林陌心驚膽寒,怎知一夜而已竟手握這般多無辜的鮮血!


    “定是那林阡煽動……”曼陀羅急他所急。


    “不會……”林陌努力尋回一絲理智,“林阡他標榜濟世救民,不可能公然拿民眾擋刀。”


    “請木軍師來。我軍之中有心懷叵測的小人。”窩闊台立即啟動新一輪調查。


    所幸蒙古軍停手得快,這些民眾才存了活口,七嘴八舌卻眾口一詞,指證現在正走過來的花無涯。


    “難怪我見他鬼鬼祟祟,與不止一個陌生人私相授受。”阿宓跟他並肩而立卻隨即背後插刀。


    “賤人,難怪了,若不是你若有若無地說了句,莫非若死、玄黃歸我,我也想不到會找這些人來……”花無涯承認嫁禍,卻想拖阿宓一起。他原先應該想不到這些人會留活的,以及料不到阿宓會設計他。


    “好一個若有若無!來人!”木華黎怒不可遏。


    “念在他進獻了絕地武士,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窩闊台立即阻止。


    “大敵當前,各懷鬼胎的事能否少些!”木華黎氣不打一處來,知道花無涯不可能是宋諜,然而竟無時無刻不在想內部鬥爭,“死罪可免活罪難受,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莫非可算看清楚,阿宓本來還和自己針鋒相對,現在卻立即反過來捶花無涯,這是因為,自己隻不過是阿宓隨手拿的擋箭牌,向來負責監視阿宓的花無涯才是她眼中釘!對於阿宓來說,今夜機會極好,這倆可以拔除至少一個,若要取舍,花無涯最該死。所以阿宓還真可能如花無涯所說,是這些民眾會突兀出現的根因。好隻狐狸,如她所願,但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這蕭駿馳,已然斷氣多時。”曼陀羅檢查了蕭駿馳的臉、喉嚨、胸口確屬於一劍致命,最終的一箭更是縱貫頭顱,可憐他戎馬一生竟在自己的領地血肉模糊。


    莫非收起悲憫,上前猛地割下蕭駿馳頭顱:“可以拿它嚇哭林匪了吧。”那一刻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臉上肌肉的扭曲。


    “如此,能證明莫非清白了?興許這大月氏城根本就沒轉魄,謀士他說得對,別再因為不信任而內訌。”木華黎無心一瞥,隻望見林陌臉色慘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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