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所限,林陌的容錯率遠比陳旭低。仆散安貞那裏但凡出半點紕漏,蒙古軍都沒法靠應變補救,因為林阡這裏已經和他們開戰。


    事實證明林陌幾乎算無遺策,不過,也確實有一處沒算到位:仆散安貞此行的同伴,並不是厲風行之類宋軍驍將。


    在林陌的概念裏,林阡的“背後相托”既然是表麵功夫,那他一定會派親信美其名曰不離左右、實際卻從旁監視仆散安貞的一舉一動。九成可能厲風行就是這個人。


    倘使仆散安貞被攛掇著對這位戰功赫赫的厲幫主痛下殺手,那這場出人意表的後院起火無疑引爆整個聯軍——


    倉促成立、注定不穩的金宋夏遼新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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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現實中,林阡的絕對互信並非虛情假意,受降的重責既決定交給仆散安貞,那麽說一不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包括厲風行在內的宋軍,全都被他安排作了輔助和策應……


    凡事都沒有“倘使”。難以設想仆散安貞真到那份上會不會出賣交往甚淺卻推心置腹的厲風行,隻知道眼下跟在他身邊的紇石烈桓端,是他生死與共萬萬不敢再疏離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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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貞確實和別人不同,他對金帝看得比曹王重,


    金帝是否隱瞞真心?還需求索。


    可安貞和別人也是相同的,猶豫再三,報國還是放在了忠君的上一位,


    大金究竟需要什麽,肉眼可見。


    還沒做出最終決定,一句“先從紇石烈桓端這個逆賊殺起!”重重砸在仆散安貞的心上。


    其餘姑且不論,隻為了苟且偷生,你就能出賣戰友?家訓上沒有這條!莫辱沒了父輩和先烈!


    意已決,義不絕,起身一鏟就將那都統軍打壓身下:“十二元神,從不自相殘殺。”轉而與倒地重起的桓端對視一眼,不經意就消解了這些年遊走於曹王府邊緣的尷尬。


    一場大亂化解於無形。否則,光靠陳旭第一時間調兵,滅得了表麵的火,也滅不了內在的。


    宣化之戰,明顯是一場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人心過渡戰,試煉了閃電般滾雪壯大的聯軍是否牢不可破。多年後回憶,卻不免令人心驚肉跳——那竟然隻懸於仆散安貞一念之間!


    由於聯軍從內到外都是懷柔而非鎮壓,故而有小部分詐降的夏兵不明真相仍然哄散而去。沒關係,方向一樣的,陳旭一臉都是“他們逃不出股掌”,發號施令,一呼百應:“後方已定,先救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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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救”似乎不太合情。


    循著海上升明月的指引趨近戰局,厲風行和耶律長空早已就位,連他們都隻觀戰而沒插手,說明主公“艱難以一敵三”的危機早已渡過。


    這便宣告了蒙古軍的兩計都不成,隻能硬著頭皮走下策。陳旭頓時放下心來。


    放目遠眺,主公身邊原有個宋堡主掠陣,劍意奔流時,潮滿九江春;他對麵速不台不愧蒙古軍最強,刀風砍攏處,陰崖若鬼神。玉龍瑰麗絕倫,漸入佳境,魅影肅殺血腥,發揮穩定,拋開宋恒被林阡分注內力不談,他倆的速度和意境倒也算對上了。


    其餘如木華黎、曼陀羅雖然各顯神通卻隻是陪襯,最鮮明的特征仍然靠林阡林陌兩兄弟傳遞開來——


    一個清心拂塵,一個行雲流水,


    哥哥是白虹貫日,弟弟是彗星襲月,


    飲恨刀山壓天中半天上,永劫斬洞穿江底出江南。


    正兒八經的打鬥,啼笑皆非的對白:“你就這樣恨我,招招式式奪命?”“好笑,是你自己說的隨便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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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這以五打二居然真能被蒙古方平手,儼然林陌是賭了個聯軍不能破局增援的機會,“他雖用險,但有贏麵。”陳旭歎了口氣,“宣化之戰,從頭到尾,我謀略都輸給這個白衣謀士,也是真的心服口服。”


    聞言,耶律長空錯愕地回過頭來,說:“與我見麵的白衣謀士嗎?我雖記性不好,畫不出模樣,卻明顯不是他。”


    “什麽?”陳旭一愣。


    “不是他,卻又是誰?”厲風行奇道,這幾日交戈,沒見過另一個白衣謀士啊,該不會還有什麽想不到的天羅地網吧?


    很明顯,林陌隻打了下半場!


    “那就奇怪了。”陳旭疑惑的是另一點,“那到了西夏後,林陌在幹什麽?”


    太可疑,林陌這一個月在忙什麽?從西寧到宣化,隻在此戰有建樹,前麵一直閉關隻是在養傷?


    那對得起那個衝著曹王和林阡一起下戰書的林陌嗎?那個充滿恨意說“沆瀣一氣,我不會放過你們全部!”的林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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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林阡“一道神光萬境閑”對木華黎曼陀羅手起刀落,林陌驀然腳步微移、易招以攻代援;林阡視若不見,追殺時甚至連速不台也一並籠罩,心想著單靠餘威就能把林陌衝倒。說時遲那時快,趁林阡防守虛空,林陌欠身一刀追削,


    不再韜晦,厚積薄發,刹那間雷驅電熾,刀鋒似照映出了兄弟倆的一生。


    “什麽……”林阡到最後一刻才發現:自己判斷方向雖然對了,但是賦予林陌的力量完全錯誤!


    “小心啊主公!”宋恒驚回神,慌忙回劍幫林阡挑開五成殺傷,還沒分辨出刀主是誰,虎口已一陣發麻……定睛一看,依舊是林陌,可是,“他怎會……這般強勁?!”


    林阡沒來得及打死速不台,隻因忙於回頭防守林陌,巨響聲落,在場眾人都受了傷,電光火石間血雨飄忽。


    “這個下策,有點疼……”


    焰火騰空的符咒正在凋零,魑魅魍魎的刀光逐步褪黯,拂水飄綿的劍影漸漸慘淡,就算陳旭這種沒武功的都看清楚:


    林陌之所以能和林阡較量,不是因為有人給他內力!而是他自己有……


    不對,不止較量,而且是讓林阡實實在在地在武鬥中受傷——大甕套小甕,林陌這一連串的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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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怎麽就變成……”穆子滕聞訊而來,定在原處,“另一個人了?”


    那眉目英挺的白衣男子,再不是什麽溫雅如玉的謀士了。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這個趨炎附勢的人間,既然無人陪伴,那就隻能靠林陌自己,向林阡討回原屬於他的一切!


    可是,怎麽就變成了判若兩人?


    封寒瞠目結舌,許久才答出來:“獨步,聖功……”


    《獨步聖功》,早在戰狼初學時,就已擺在了林陌的眼前,隻不過當時的林陌不需要學。


    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這個世界本該是公平的,獨步聖功,是將智力轉化為武力的最強捷徑。林陌,最不缺的就是智力——果然啊,就算修煉了這麽久,仍然有謀略能碾壓宋盟。


    離開曹王府後,單槍匹馬到蒙古,臥薪嚐膽,千錘百煉,阡陌之傷不知不覺就白熱。誰承想,林阡變孤僧時,林陌竟成烈焰,走上了無可轉圜的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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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現實不可回避,就算金陵拿毒藥給林阡林陌兩兄弟打比方,也是把林阡比成挽天傾、林陌比成灰飛燼——林陌雖然脾性如冰,可他本質卻是火毒!


    他骨子裏就是林阡,他握飲恨刀比林阡早,他對林阡飲恨刀境的侵擾本就是隻要有人掠陣就能完成,更何況此刻他突飛猛進到了臻入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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