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是一把雙刃劍,若成功則以少勝多,若敗露反而寡不敵眾。這也是計劃一敗露、行動就隻能中止的根由。


    “撤。”其它任何一個場合,敵人說這個字,蒙古軍都會像餓狼搶食般發起反撲。但這個人是林阡,於是乎包括林陌在內也隻能鬆一口氣見好就收。


    “包括林陌在內的蒙古軍”……再諷刺不過的現實,林陌他不僅依附蒙古,而且投身、主導了這一戰!


    “就算主公輕敵,也不至於方方麵麵都被算計。之所以被蒙古軍打出了氣焰,隻因為那是高瞻遠矚如林陌吧。”陳旭自歎不如。


    眾將退回營地,私下難免蹊蹺,主公既已武力碾壓,何故還要精打細算?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兵不血刃是他的作風沒錯,除此之外?是他太豪氣還是太粗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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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適才的事,多謝聞因。”林阡在林陌麵前那一跤摔得可不輕,蒙古軍隻要膽子大點絕對有機會將他生擒,柳聞因的及時趕到還真算是救了命。


    豈止適才。這些天,都要謝聞因。因為有聞因暗暗援助和維護,他有時會錯覺吟兒從沒離開過,於是一直堅信著吟兒還有生機。


    正好穀雨診治完離開而柳聞因端茶入帳,趕巧不巧和林阡二人獨處。話音剛落四目相對,他看見柳聞因回答“這是分內之事”時的情真意摯,狠下心來,沒再繼續感謝:


    “這不是分內。聞因,如今主公已入了佛門。”倘若吟兒的生機隻是自欺,那他這輩子不可能再還俗了。


    “我明白,主公。將來終有一日,聞因會有自己的夫君,但那也不妨礙聞因答應盟主的事。”聞因微笑解釋說,這分內,隻在戰友之間;吟兒回來之前,她僅是守諾幫忙。


    “聞因是個聰慧、直率的女子。”明人不說暗話,他相信聞因會說到做到,也欣賞聞因的處事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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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無俗事叨擾,林阡在帳中靜思戰術。林陌成為敵軍中流砥柱的事實,令他百感交集也鬥誌蓬勃:鏡中人,漸行漸遠,越走越錯,偏還遇強則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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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的夜襲本來是妙計,卻被林陌見招拆招,臨陣堪堪把“奇襲”降級成“襲擾”,


    在隨後的兩日間,這種情況竟重演了兩遍,也就是說連續三夜的“總攻”都被對方擋成了連續三夜的“偵查”,


    哪怕更換地點、改進戰術,但蒙古軍也總能對症下藥地加固工事、甚至將計就計誘敵刻舟求劍以及加強埋伏……


    對於素以強悍著稱的聯軍來說,啃宣化府一處彈丸之地卻受阻,還令對方愈發顯示出高深莫測……無疑奇恥大辱。


    歸根結底林陌有個重要的幫手,正是撲朔迷離的長生天。這位蒙諜對應著林阡的轉魄,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抵消了宋諜的功效。但誰知道長生天和轉魄誰安插在對方早?所以反過來看,虧得盟軍有轉魄,否則很可能會被引敵入甕不止一次。


    “該死的長生天。安貞是他的擋箭牌。”陳旭說,連續幾次的嫌犯交集裏,仆散安貞都是最惹眼的那一個。長生天的行動似乎故意挑在了林阡和安貞在一起的時候。


    “這是在部署著現時或未來的心理戰。對方想趁金軍是我新收、離間分化。”林阡也意識到,好幾次陳旭雖然是戰前才對身負夜襲職責的將領們透露部署,但那幾次仆散安貞正巧在接受自己的真氣療傷。


    但這也給林阡提了個醒:“這個長生天,不知厲風行曾經對我來信,故不知我早就和安貞絕對互信。是否可以通過排除法,將嫌犯範圍進一步縮小?”


    “好。此外,鑒於長生天這般神通廣大,我建議主公將網拉到帥帳之外更遠距離。”陳旭說,這人恐有順風耳,主公應該從另一個角度把嫌犯範圍拉大。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鋤奸的事,繼續從暗處做吧。”


    長生天的深埋也令林阡看清楚:與西涼府、西寧州都不盡相同,此戰根本就是林陌以蒙古軍為載體,跟聯軍打的情報、心理、謀略、裝備戰;是隴右七戰、馬耆山之戰、鎮戎州會寧之戰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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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峙三日三夜,看似毫無進展。


    盡管主動權一直就在林阡手上。


    白晝,怕毒火——單論毒,並不棘手,胡弄玉可以極速破解七成;單論火本來也不可怕,奈何卻被三成毒就助長了殺傷。


    夜襲,怕冰滑,後來還添了個怕中伏。


    總結起來就是怕林陌。


    縱然聯軍自己依靠潑水結冰原地鑄成堅城,不至於被蒙古軍擊其惰歸,但本該勢如破竹現在卻隻能兩軍對壘……先覺恥辱,後感受挫。


    盡管蒙古軍物質守恒根本耐不了十天半月,但聯軍哪經得起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何況,奇襲也不是聯軍的專屬;氣候反複,也得防止冰城自破。


    所以林阡在第二日就對陳旭交了個底:無論如何,正月初十必須結束宣化之戰。


    雖然沒對眾將明說,但眾將又哪能毫無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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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回到那個問題了。明明可以武力碾壓為何還要精打細算著打?主公是想降低傷亡?可聯軍都寫血書願意犧牲了,犧牲稍許換取大家的利益,為什麽就不行?


    宋恒琢磨良久,聽到“若像林陌一樣早熟悉沙漠,早就判斷陣地在西北了”“之所以硬上,是因為低估了他”諸如此類對林陌的讚譽流傳,靈光一現,一拍大腿——主公是想試煉他們啊!


    精打細算怎麽就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了?以己之短?不承認短!


    聯軍這裏,數不清的軍師,不計其數的勇謀兼備,憑何輸給林陌區區一人?


    除了陳旭兼職肅清之外,紇石烈桓端表現也不錯,因他獻計就地潑水,盟軍都不必退避紮營,可其他人呢?表現怎樣?宋恒自然而然把自己劃分在了勇謀兼備裏。


    所以宋恒可以肯定:主公這是借宣化在對我們出考題!畢竟這隻是蒙古軍的偏師而已——聯軍不該像主公本人一樣,因為武功高而在腦力方麵瘸腿;強悍不是回避謀略的借口。


    實際上,想攻一座類似宣化府的城池,對於身經百戰的宋恒來說,本來不難。


    難在最能釜底抽薪的破城攻具用不了——


    歸根結底這得怪天災、讓林陌和木華黎先到兩日堅壁清野,蒙古軍早已驅趕著周邊居民一起搬走了他們能發現的每塊石頭,這導致材料緊缺、再好的投射機都成擺設。


    那些石料大部分被蒙古軍用於自固,而海上升明月在戰前的調查不如戰時輕易,有關石料的總量和餘量,因是林陌親自貯存,故而連莫非也難以窺探。


    那就……退而求其次?蒙古軍從城頭拋下來的那些?實驗證明,也很難二次利用。所以宋恒直呼:主公出的考題也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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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鯤鵬卻有不同見解,他覺得,師父之所以收著打,是為了蒙古軍別再像上次那樣狗急跳牆把宣化府也一把火燒了:“聯軍若從謀從武都能遊刃有餘地碾壓,就能回避你死我活,也便避免了宣化像西寧那樣滿目瘡痍、民不聊生。”


    “嗯,主公想得,一定比我們多。”宋恒點頭,“或許我們猜得都片麵,他還有更高更遠的謀算吧。無論如何,都得幫他排憂解難,我們先解決了眼前投石機的問題再說。”


    “說的是,堡主,我隨你一起。”鯤鵬和宋恒結伴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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