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夔王跟著木華黎緊趕慢趕往西夏腹地跑,張書聖想都不想便將曹王府本就少得可憐的兵馬分走一支帶去了大金境外幾千裏遠——可想而知,這對林陌是何等衝擊。


    從早年軒轅九燁的“林阡有徐轅,你有我”,到後來完顏璟的“林阡有趙擴,你有朕”,再到如今林阡連封寒都收了而張書聖“傾盡全力助駙馬抗宋”卻這麽快就化為泡影……


    柴婧姿和柳聞因若是有意也便罷了;無意引發夔王府乃至金軍分崩,才教林陌更恨天意、更憎林阡——


    說什麽阡陌之傷孿生兄弟,憑何你都是幸,我都是命,你都是緣,我都是劫!!


    實則林陌也不是沒有死忠,但要麽就像戰狼那樣戰死沙場,要麽就像郭蛤蟆那樣尚在兀剌海城,要麽就像完顏合達移剌蒲阿那樣被林阡活捉下獄……在身邊的倒是也有,比如赤盞合喜之流,打順風仗可以,逆境能看?


    唯一一個他確定不會叛變且能力超群的薛煥,也和林阡是惺惺相惜的刀友。薛煥之所以一定不會走是因為薛煥一心效忠曹王,換言之,隻要林阡拿下曹王,會寧金軍正式滅亡。曹王……說實話,真讓林陌心虛,畢竟戰狼是木華黎坑殺!就算曹王公私分明,可論公理、為民眾,曹王也不複昔日決死之意!


    牐


    “既然張書聖咬著我不放……可以利用林陌的心境,幫你和者勒蔑逃出生天。”木華黎在奔逃向西涼府的半道,不忘關注速不台的“撤軍受阻”。


    反攻打成了送死、潰逃後夾縫生存的速不台,起先並不能理解,為何金軍和宋匪幾乎合力追剿自己的過程中,木華黎說“可以利用林陌”?


    “阿甯不是說過,林陌的那個曼陀羅,很有可能是大汗的女兒嗎?你可以派人去相認了。記住,光明正大地認,大張旗鼓地認。”木華黎隔空指教,莫管真假,一定要認。


    速不台雖一知半解,仍立刻派使者去同曹王府交涉,口口聲聲“願與駙馬聯姻,共同對抗林阡”,表麵合情合理,既投林陌的心,也動曹王的念;內涵則更險惡,是為了激怒林阡,畢竟戰場還是他主沉浮——


    曼陀羅是鐵木真失散多年的女兒?!胎記很像,隻不過因為沒信物才一直沒確定?!曼陀羅自己回憶說是因為當初在短刀穀裏把信物送給了比較投緣的鳳簫吟?!林阡怎麽可能相信這種陣前認親的可笑巧合,他隻會覺得鐵木真深謀遠慮到令人發指:原來鐵木真早就把親生女兒潛伏到了曹王府內部!


    整個宋盟在得知這件事後的第一感覺就是:原來盟主的背後一箭是曼陀羅幹的!要不然怎會這麽蹊蹺,發現盟主的鳳凰嶺要有林陌的妻眷昏倒,她倆都毫發無傷,盟主卻傷重而死?原來那封給林陌的密信不隻是為了嫁禍林陌,更加是為了運送凶手!否則,一封信引林陌來就行了,那兩個人質又沒必要真的在!


    楊鞍的口供和吟兒的遺言都指明,李全在第一個圍攻陣就敗走、蒙古高手們也非死即逃、還有誰!害吟兒的凶手隻能曼陀羅!林阡早就說過,抓到就要碎屍萬段,“林陌,難怪與我要箭,原是為了銷毀罪證!”


    林陌本就不希望曹王動容、對林阡充滿敵視,眼下曼陀羅痛哭流涕來說和她無關,林陌也覺得曼陀羅天真爛漫殺吟兒不可思議,當然拒絕向林阡交出妻眷。林阡仇欲熏心喊打喊殺直接令曹王府有軍兵為護駙馬調轉槍頭,林陌也舊恨新仇加在一起怒吼“林阡你分明就是利用念昔的死想占盡便宜!她隻是你們宋軍攻城略地的借口、背信棄義的理由!!”宋盟又怎可能任由金軍詆毀盟軍和圍攻主公?


    亂成一鍋粥。曹王府和宋盟多的是江湖氣重、性情中人,一兩個關鍵人物的生死總能影響大局。


    雖然時間有所延遲,兄弟反目終究成真,木華黎輕鬆看戲:很好,凶嫌從林陌到曼陀羅,要的就是林阡和林陌各自一怒為紅顏。


    金宋風雲再起,速不台趁機逃脫:“軍師神機妙算!”


    牐


    林阡陣前失控突然不打蒙古反而恣意拿本來同仇敵愾的金軍開刀,教正好前來想給速不台求條生路的鯤鵬差點沒反應過來,拚死在戰馬下抱住他腿才免除一場莫名其妙的枝節和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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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的錯。鯤鵬。”林阡清醒過來,趕緊又揮師北上,雖暫時少了曹王府支持,仍還是將速不台的一部分兵馬俘虜,乘勝再追。


    “師父,可別再紅眼睛了。”鯤鵬鼻子一酸,實在怕他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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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入西夏境內,確定張書聖已甩脫,速不台應該也脫險,木華黎從懷中掏出羊皮地圖,繼續繪製。


    這些年來包括他在內的金帳武士和蒙諜們周遊列國,勢要將金宋夏遼各個州郡的交通、要塞、驛站等等全部摸清,他也養成了這種習慣,一閑下來就畫圖。


    閑下來。是真的閑。雲淡風輕的那種。


    “暫時安全了。不知大汗怎麽樣了。”


    殺鳳簫吟,其實不止絆倒林阡、扭轉會寧陣勢的作用這麽簡單;棋盤拉大,也是為了鉗製金宋雙方的思想和情緒,好讓他們完全顧不到蒙古軍對西夏的戰事——


    牐


    此前,蒙古軍攻兀剌海城已一月有餘。


    成吉思汗本人十分擅長心戰,在率軍圍城以前,他先將途中尋到的牧羊人放回城中,令其傳言城內軍民:“如敢據城為守,破城後必屠盡城中之人。”


    然而在祁連山義軍的領導下,城內軍民選擇了據守頑抗——豈止老對手祁連九客?後來成吉思汗還發現,宋盟和曹王府中精銳陸續跨境來援手。或者可以這樣說,祁連山義軍本就是宋盟的分支,曹王府,大概也快了。


    蒙古軍缺乏攻打城市的經驗,多次攻而不克,就漸漸被限製在了這個區域。看似圍城,實則把自己也卡死,相對被圍者,隻多一個主動權……


    想當年在草原,蒙古軍習慣了風卷殘雲,打一處擄掠一處再打一處;因此,此番一旦攻不下就後勤跟不上然後逐步惡性循環——半個月還沒打下就注定開始越來越難,何況派出去的幾支偏師全部挫敗甚至“待援”。


    “城內的硬骨頭有四,李君前,和州之戰以弱勝強,越風,襄陽之戰以少勝多,孫寄嘯,廣安之戰以殘製整,郭蛤蟆,山東之戰以變製舊。全都擅長劣勢局,林阡和曹王會選人。”成吉思汗倒不像其它兵將那麽沮喪,經驗和教訓隻會使人成長,不久他就對明處暗處的金宋強敵及其戰史如數家珍。


    “竟沒個西夏將領。”帶刀侍衛忽必來笑著說,他是蒙古四獒之一,金帳武士第六。


    光靠從容沒有用,蒙古軍需跟不上,大汗也得親自打獵補充後勤。這季節,獵物本就不多,成吉思汗在一次自行補給的過程中,與南宋高手越風撞了個正著……雖然對外宣布是在攻城時被流矢傷及,隻有鐵木真和為數不多的幾個護衛軍知道,大汗的臂傷是正麵衝突時撫今鞭所致,萬幸忽必來拚死保護、護衛軍聞訊救援及時,再加上越風自己也始料未及、因此沒有作追殲敵首的部署……鐵木真才堪堪撿回一條命。


    “越副幫主,不愧‘一鞭可度四季風’。”忽必來雖然掛彩卻還興高采烈在帥帳比劃,戰場交戈永遠不及單打獨鬥暢快。


    “但願他也覺得你刀法有意思。”鐵木真傷得不輕。


    表麵看,不該相遇,他受傷後,攻城更難;實際上,這場偶遇並不完全是禍。


    至少讓鐵木真知道,兀剌海城也快堅持不下去了,否則越風為什麽要冒險出城?要麽也是狩獵,要麽是想聯絡外援!終極原因是……饑餓。


    既然快斷吃食,人心必有漏洞,破城之道,興許就在忽必來那句“竟沒個西夏將領”裏。


    他們才是城池的主,他們卻沒金宋高手厲害,平日裏再如何和諧,怎敵過饑寒交迫時?就算十之七八是磐石,也有十之一二是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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