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氣群山動,揚軍大旆翻。奇兵邀轉戰,連孥絕歸奔。


    臘月初一,蒙古軍狗急跳牆、孤注一擲,縱使雨雪不斷、宋軍矢石交攻,也未曾阻止他們叩關決心。來勢洶洶,聲蓋天壤,氣橫河川。


    宋蒙終有一戰,金軍無力幹預。無心才是最好,既給林阡降低變數,也能確保他們自己的將來。


    “曹王不可能與蒙古精誠合作,林陌也有鞍哥和石敢當攔,我軍沒有後顧之憂,戰力恢複五成的都上前線,五成以下的安心守成。”林阡早就想把這群漏網之魚也打趴下了。


    “主公,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陳旭友情提醒,“‘你入魔’是最大變數。”


    確實不容小覷。速不台、哲別、者勒蔑、木華黎……這些蒙古高手與兵陣一旦會合,便似有了充足的底氣和後盾,不再像前幾仗那般不堪一擊;才剛破曉,緊隨主帥殺到的萬餘軍馬亦實力盡現,有人舉著破城錘,有人帶著不計其數的雲梯或攻城塔,有人推著獸皮包裹的防具來保護那些在城牆下從事挖掘工作的特遣隊,分工協作,全力以赴,戰鬥力的回轉恰似軀殼重新擁有了靈魂。


    起初,彭義斌辜聽弦楊致信祝孟嚐百裏飄雲和對手之間的較量幾乎到了每一丈每一尺都在拚死爭奪的空前激烈境地,還不到一個時辰雙方就都付出了巨大傷亡。戰線東推西移,敵我打得犬牙交錯,某些陣地半日內就已經易主三回。戰場的灼灼火光,完全不知是電閃雷鳴還是刀光劍影抑或戰魂軍血燒出來的。


    午後蒙古四獒略見頹勢,主陣雖有減員,卻仍不肯言敗。未時許,即便被林阡穩占上風、乘勝追擊,仍然且撤且設陷阱、邊打邊尋戰機,教金陵也感歎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這支隻是偏師而已,如果真和蒙古軍的主力交手,盟軍不知還能不能穩操勝券。”


    直到臨近傍晚,林阡統帥七曜陣擊潰蒙古軍最後一批精銳,方才宣告宋軍徹底勝出——之所以不是十一曜,是因軒轅九燁、楊妙真、鯤鵬、洛輕衣不曾參戰。


    林阡並非鐵打,這半個月來連軸轉的戰鬥難免使他也有所損傷,最險的是此戰他差點就被陳旭烏鴉嘴說得走火入魔;而盡管蒙古軍損失慘重、短期內論狀態可能還比不上金軍,但宋盟的柳聞因、莫如等人本也是帶傷出陣,這一戰過後也是連平素一成的水平都不能有了。


    邊兵若芻狗,戰骨成埃塵。好在這一仗沒有白打,意義重大:西北角,蒙古軍幸存的三成已有撤逃動向,眼看是不願再在夏宋雙線開戰;西南方向,曹王因半夜的陌吟鬧劇而主動把談判主帥換成了孤夫人聶雲——誰都知道,聶雲被林阡救過命、與吟兒交情深厚。用聶雲替換林陌,代表曹王不再像戰前硬氣,預示著和談會順暢不少。


    林阡歎,這幾個時辰內,曹王才是壓力最大的那個,既有私事上的理虧,又有公事上的不可退讓,糾結這麽久,總算理清楚頭緒;陳旭說,最終是因為宋軍比曹王預想中表現出色,金軍眼看著已經不可能得到喘息,所以曹王才以私事為借口換帥示緩;金陵笑,無論如何,是件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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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牐


    雙喜臨門的是,林阡在戰後得到個當地流寇托民眾送匿名信,告知他,前些日子在西關一帶,他們有兄弟在亂軍中發現封寒並相救,隻不過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所以隻能轉交給盟軍求藥。


    “這是個什麽流寇,認得封寒?可信麽……”陳旭蹙眉,百裏飄雲看到字跡,立刻就懂:“主公,可信!封大人是真沒死!”


    “那敢情好,如果他能向曹王言明戰狼之死,那金宋的‘不共戴天’可以全轉向木華黎去。是這一戰的錦上添花。”林阡雖不曾把鯤鵬投入前線,但還是從他口中知道了封寒被木華黎滅口的事。


    如今天意使然,封寒還活著,那就——“帶封夫人一起去看他。”林阡朗聲笑,稱聶雲為封夫人。


    “主公,先休息片刻?我帶她去就可。”百裏飄雲知道林阡消耗過大,身上傷還等著被樊井醫。


    “不必,我順路。”林阡想,去西關確認過封寒未死,就立刻回老神山給吟兒裹。在公,這消息對他和她的金宋共融實在是再好不過。在私,他想第一時間告訴她,她和父親的關係破冰在即。


    牐


    待到在西關重逢封寒,雖然看起來受過重傷,但現在麵色泛紅就快要醒,這下聶雲是半點戰鬥力都不剩了!


    “除非封大人失憶,否則,隻要醒來,就必定是金宋共融的佐證。”聞因不放心林阡,一路上形影不離。


    “這傷勢,可真不輕啊。”聶雲撫著封寒的胸膛,俯身聽,他好像夢裏都在叫“保護王爺!”


    “看樣子,沒失憶。”聞因笑。


    “我以為他身上都是肥肉,沒想到全是筋骨。”林阡笑歎。


    “若不是這一點,我怎會與他拜堂成親。”聶雲微笑,“你們也不必在此了,我就在這裏,等和談開啟。”這態度令林阡看見,不管談不談得攏,金宋都大有進展。


    “好。”林阡臨行前,看百裏飄雲笑逐顏開,一愣,突然懂了,“江星衍終於幹了件好事。”


    “主公,他這次算立功,那些‘流寇’,先放在我麾下?”百裏飄雲紅著臉。


    “你的兵,你說了算。”林阡笑而離開。


    諸事順遂,南下之路雖雨雪霏霏但馬蹄輕捷,林阡卻萬萬沒有想到,柴婧姿會心急如焚告訴他,吟兒說是去楊鞍那裏吃午飯,到現在好幾個時辰了都還沒回來。“主母常說後方事不能擾了前線,所以我才沒急著告訴主公,但眼下已過了兩次喝藥的時間,還沒回……”


    狂風驟起,飛沙走石。


    牐


    這晚,林陌收到消息,可去鳳凰嶺尋妻妾,落款不明。


    “那是楊鞍領地,駙馬,小心有詐。”奧屯亮當然覺得不妥,趕緊通知林阡這件事。


    然而林陌對曼陀羅和扶風都心存歉疚,執意犯險,輕騎簡從。


    奧屯亮怕此舉破壞和談,遂引導著擋箭牌們勸阻:“楊鞍防禦一流,恐怕彼處守衛森嚴。”“駙馬萬萬不可,那裏機關暗箭陷阱密集!”


    “我都快一無所有了,還有什麽輸不起。”林陌苦笑,怕這世上也隻有兩個女人還對自己死心塌地。


    牐


    山中的雲放出妖異的光,濃墨般的黑色滾滾而來。


    目的地伸手不見五指,踩一腳都得防備萬箭齊出。


    “駙馬……”赤盞合喜循著密信提示處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腳步一滯,喜道,“真是公主,真在這裏。”


    林陌一愣,加速上前,稀薄的火光照見林深處果然伏著扶風沒錯,稍頃,卻難掩憂心:“怎麽不醒?”


    “應是這機關設有迷煙,吸入後昏睡,不礙事。”敢死隊身經百戰,自然有應對之法,立即給扶風吸服解藥。片刻後,她雖還虛弱,卻明顯沒受什麽傷。


    “照顧好公主。”林陌眼觀四麵耳聽八方。


    “曼姑娘在這裏。”赤盞合喜往前探了幾步。


    林陌心念一動,飛身而上,將曼陀羅抱在懷裏,上上下下察看了一遍確認無損才如釋重負:“解藥還有?”


    “有。”赤盞合喜忍著笑遞過來,知道駙馬平素越避忌這女子,心裏就越放不下她。


    “等她清醒就可以走。”林陌抑製著心中失而複得的喜悅,在麾下的麵前自然要保持威嚴。


    “駙馬,這邊還有一人……啊!”敢死隊驀地發出害怕的呼叫,竟然還怕死跳開了兩步,是因為那人“是宋軍的盟主!”


    “……”林陌心中登時一緊,想上前去看卻也不敢!這不敢卻不是因為懼怕,而是……不知是愛還是恨……


    “她怎會在?”“會否有詐?”“要不要趁機綁了她……”七嘴八舌。


    “將解藥給我。”林陌內心鬥爭再三,還是不想趁人之危,況且昨夜爭執確實失禮,眼下既已煙消雲散,愛恨當一筆勾銷,因此選擇上前救護。然而不同於扶風和曼陀羅很快就醒,她過了許久都還沒有動靜,林陌本來是不想正麵瞧她的,距離保持得略遠,但不願耽誤時間,終還是俯身要將她托起……


    陡然就在掌心不翼而飛,終究,還是得看著別人的愛情啊——


    林阡來了。她也就醒了。也罷,她也就是在等林阡來。


    林陌背過身去,既想思考鳳簫吟怎會也出現這裏,又忍不住想窺聽她和林阡說什麽,差點沒注意赤盞合喜已經在小聲催促他“撤……”“林阡來了,駙馬,撤啊!”


    “你,怎麽又……受傷了?”吟兒醒轉,像往常般抬手來觸林阡的臉頰。


    “這話該我問你!”林阡又心疼又氣惱,粗略一看吟兒好像是誤踩了機關,急忙將她手心和腿上紮的兩箭輕輕震出,盡可能讓她流最少的血。


    誰料吟兒忽然呼吸急促,嘴角不停有血湧出,竟似受了極嚴重的內傷。


    “來人!”林阡一驚,慌忙要隨行的十三翼舉火移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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