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這位本不應該存在的林阡,被那個存在的時候也沒有存在感的鯤鵬,“師父”“師父”地叫著追得滿山跑。


    “小夥子,我不是你師父!”林阡出於內疚、隻避不攻,“你師父他,被我給殺了,殺了還不夠,還搶了他‘龍象般若功’。對你,我深感……”


    “您說的是茂巴思嗎!呸,他才不是我師父!無恥敗類,竊我師門秘笈!您殺他,我謝您還來不及!”


    “你也是吐蕃人?”林阡想到茂巴思是個吐蕃人,竊取秘笈應是很早以前的事,估摸著他年輕時還沒出國,那麽,鯤鵬應該也是出身吐蕃?“你姓什麽?”


    “師父姓林,我也姓林好了!”鯤鵬見他凝神,連忙跪地叩拜。


    林阡初以為鯤鵬向前一步是偷噬自己內力,因此體內本能激發出“獨步聖功”,卻看鯤鵬一個趔趄、性命攸關都毫無攫取真氣的趨勢、原來竟是真在拜師,一驚而醒,匆忙斂勢:“原來你不會獨步聖功!?”所幸林阡發得快也收得快,鯤鵬才毫發無傷。


    是了,隻有金帳武士會獨步聖功,不代表每個金帳武士都會。


    “師父!您,您……”鯤鵬驚魂未定,驀地雙眼含淚,一副死心塌地的樣子,“多謝您憐惜徒兒!徒兒的龍象功才到五成,師門就已經不幸斷層;而獨步聖功,徒兒沒學,畢竟……限製太多。”


    “嗯?獨孤他們不是說,獨步聖功沒有門檻,毫無代價,隨意使用?”林阡奇道。


    “師父您想啊,若真那般,世上可不亂套了?個個都來搶獨步聖功了,學別的作甚。”鯤鵬搖頭。


    “那倒是!要是這個捷徑毫無害處,對於那些追求武道極致的武癡或以打敗我為目標的敵將來說,真是殿堂級寶典。”林阡喃喃自語。


    “就算是最精通‘獨步聖功’的哲別,都說,這東西其實是禁術、巫術,慎學,慎用。”鯤鵬知無不言。


    “真是有害的邪功?那麽,正派人士就看不上了。”林阡一愣,趕緊追問:“有什麽害處?會害身邊的旁人嗎?”鯤鵬搖頭。“會掉頭發?變光頭?我最近……”鯤鵬又搖頭。林阡臉色頓白:“會影響夫妻生活?我可和夫人說好了要生十個!”鯤鵬笑出聲:“師父您都擔心的什麽啊!”


    “趕緊說。”林阡不經意間真用了師父的口吻。


    “會降智。越聰明的人越適合學,但越學就會越笨,笨到腦力全都轉化成武力。”鯤鵬說,“天地萬物相互含攝,得失消長都很平衡。”


    “原來如此,笨人學不了!”林阡發自肺腑地感歎,正好和鯤鵬大眼瞪小眼,一霎,感覺怎麽好像在罵鯤鵬?鯤鵬滿臉都是,師父你現在也是笨人了……“腦力耗盡,這獨步聖功也就到極限了。您知道茂巴思之前的金帳武士第五是怎麽死的麽?”


    “怎麽死的?”


    “歃血為盟時笨得割斷了脈搏而死的。”


    “……難怪我從大聖山下來之後,無論怎麽讀書都狀態反複,原來我身上這麽多心法全都是降智之用?!”林阡哭笑不得。


    相談片刻,林阡慶幸:這武功暫時隻有蒙古金帳武士和天火島接觸得到,曹王府人若想練,還得先和範殿臣搞好外交——其它人林阡倒無所謂,曹王府最不缺的就是智力!


    這相談卻是用跑的。鯤鵬不辱其名,速度比尹若儒還快,大概率水赤練會喜歡。追風逐電雖然愜意,奔回來才知短短片刻離開駐地多遠。


    他跟鯤鵬討來這麽多知識,想想不能白撿個徒弟,便趁興教了鯤鵬幾個般若功的提升訣竅,鯤鵬也是個禮尚往來的自來熟,投桃報李,便把自己準備更新的彎刀送給了林阡。


    明明是鯤鵬來求拜師學藝,林阡卻覺得自己收獲更多:“蒙古軍裏,也有單純的人。”他發現蒙古人的彎刀非常順手、好用,分道揚鑣後,比劃著比劃著,也就不嫌路長了。


    牐


    鼻尖一涼,駐足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天際落雪,月光下,林阡伸手接,還挺大一片片,忍不住想到那句,“同雲冪冪,狂風浩浩,激就六花飛下……”真符合此情此境。


    “杵在雪地裏做什麽?還有幾步路就到家,孩兒們都等開飯了。”前方忽然響起一個他刻骨銘心的聲音。


    山川滿目白模糊,更茅舍、溪橋瀟灑,玉田銀界,瑤林瓊樹,光映乾坤不夜。


    便是這天然畫圖的背景下,有個美貌女子倚樹而立,膚色白皙,烏發如瀑,長裙溫婉,巧笑倩兮,三個子女依偎在她身邊,臉上也都掛著幸福的笑容:“爹爹!”“您去哪裏啦?!”“熙秦肚子餓了!”


    溫柔鄉是英雄塚,這句話可真不錯。見到吟兒和孩子們,林阡差點不想打仗了,立刻崩了手上剛攢起來的雪球,搓手:“吃飯!”


    很快,屋子裏就充滿了老小嘰喳:


    “娘親做的肉丸子,真好吃!”


    “娘親,熙河幫您端雞湯……”


    “娘親偏心!怎麽沒有我的清炒小蘑菇?”


    “你們娘親做的螭霖魚最好吃,過陣子帶你們去山東嚐。”


    “哈哈哈,娘親的個人經曆告訴你們,不想當盟主的劍客不是好廚子!”


    家人閑坐,燈火可親,能量滿滿,笑意吟吟。


    “對了!還有個好東西!”林阡想起這兩日在前線的戰利品。


    “蒙古人的?酒?”吟兒警覺。


    “不是酒。百聞不如一見,原來蒙古人行軍,不像我們這般以食為天,因為他們能喝生血,出入可飲馬乳。”林阡倒給子女們喝,“來,嚐嚐看。”


    “為防萬一,沂兒還是別喝了。”吟兒一臉鄙夷。


    熙河觀望未動,熙秦倒是立馬喝了個底朝天:“好喝!再來一碗!”


    “好姑娘!”林阡哈哈大笑,把熙秦抱到自己膝上,回頭看熙河終於付諸行動、沂兒卻還被吟兒阻攔,不禁狐疑,“老大為何不喝?”


    “茵子跑來跟我說,沂兒天生異象,他的血很可能就是寒火毒解藥的引子。”吟兒愁雲密布,“其實我也早有疑惑,水赤練是凶獸之王,能將一切火毒轉化為相應程度的寒毒,沂兒一出生,就總跟它抱在一起睡。”


    “這一點,我也曾想過。吟兒,莫擔心,孩子固然小,藥引不需多,多分幾天取血便是。”他把小牛犢拉身邊來,語重心長,“爹娘都無法給你代勞,沂兒,男子漢大丈夫,要有擔當,要有膽魄。”


    “我懂!但爹爹,要留一碗馬乳給沂兒啊!”沂兒的眼裏全是星星。


    “唉,竟需要去配置真寒火毒,才能挫敗那個偽寒火毒。”吟兒歎道。


    “可控製的殺器,都是屬於正義。”林阡寬慰。


    牐


    飯後雪停,月色正好,良辰美景,必當不負天意,吟兒許久不曾上陣殺敵,頗覺手癢,便建議和林阡挑劍比刀,其實是給幾個子女獻寶。


    林阡再笨都會意,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地予以配合。飲恨刀出手即如騰焰飛芒,壯烈恢廓,卻又完美嵌合在惜音劍陰柔靈幻的光華之中。


    刀光撲朔,劍影迷離,分不清是那刀的麵麵俱到、如癡如迷,還是劍的絲絲緊扣、不離不棄。伴隨著葉落雪飛,恰似鴛鴦藤纏繞了幾生幾世……玉器叮鈴、刀鋒嗡嗡,如絲竹之音。最高最妙之處莫過於一曲天籟契合,心心相印。


    “好!”沂兒拊掌,已經有點能看懂。


    林阡熟知吟兒不到最後不罷休的要強個性,但也怕憶舟就這麽被打出來,於是運起雙刀巧妙地劃過惜音劍柄,壓低收兵,將吟兒連人帶劍擁入懷中。


    “奇怪,爹爹娘親怎麽每次都打不出勝負?”熙河蹊蹺。


    “我知道!他們這叫,床頭打架床尾和!”熙秦信誓旦旦。


    兩人一笑,相依相偎,靜看子女自得其樂。


    “這幾日,前線辛苦嗎?”吟兒問,“金蒙算聯合?”


    “不算,巧合而已,已經被我打散。”林阡搖頭,“辛苦也談不上。不過客觀說,蒙古比金強。我是指鼎盛時期的曹王府。”


    “那你用這般‘囫圇吞棗’的打法,會否對盟軍的成長不利?”吟兒蹙眉。


    “不會。雖然速不台敗得快,陳旭也能窺得一二。蒙古軍的戰法,來如山倒,去似抽絲,既勇猛又靈活。還有我適才說的,他們對後勤的要求不像我們那般高,對了,他們彎刀特別好使,戰馬也氣力驚人。”林阡說了一連串有關蒙古軍為何總是攻無不克。


    “改明兒,你挑一匹給我用。”“等你生完。”“好。咦,又下雪了。”“是啊,吟兒……”天地悠悠。吟兒和林阡自然而然就挽起了手。


    “……”陳旭和穀雨各自有瑣事來找阡吟,剛巧遇到、一同過來、遠遠看到這一幕,不經意間就把手給碰在了一起。其實早在山東就已有故事,奈何總是隔了一層窗戶紙捅不破,今日耳濡目染、一觸即發,陳旭也就鬥膽把穀雨的手順勢攥緊。穀雨臉上一紅,再也沒把手縮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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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章有個共同作者是孤鳥兒。猜猜看,哪些是她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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