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陣!”完顏斜烈當即提醒眾將合力圍攻鳳簫吟。到這份上了,寧可將她高估,拿出決一死戰的勁。


    “受賞!”吟兒大喝一聲揚劍,既為氣勢蓋過完顏斜烈,也是示意沈釗等人別擔心,更是給自己鼓勁來提升自信。


    金軍一愣,什麽受賞?說錯詞了吧?還沒明白啥意思,他們的一字長蛇陣,就被她三下五除二打變成了“排隊受賞”——挨個兒上前領了這被絞被刺被削的賞;


    乍見她出劍行劍收劍一氣嗬成,似白虹貫日般霸道清空亂局,又如幽穀清音般巧妙滌蕩魂靈,何其玄妙也。一刹鋒芒過境,仿佛降維打擊,金軍人均掉了半盆血,裝備則墜地分給宋軍撿……好吧宋軍也是來受賞。


    無不眼花繚亂,而又歎為觀止:風花雪月為構架,鬆風紫蝶為脈絡,周易六十四劍為骨節,各大門派被她拈來的其它招式為氣血,融會貫通,集大成者,舍她其誰!


    當然了吟兒其實是色厲內荏,帶個球跑哪能對她完全沒影響,這一劍比不上平素遊刃有餘,旨在先聲奪人而已。


    總算努力沒白費,頃刻就有雜碎連滾帶爬不戰而逃,卻有完顏斜烈等人、瞧出她是虛張聲勢,非但不逃,還醞釀變陣、卷土重來,那正是他們在山東針對林阡設計但屢試卻不爽的北鬥七星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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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陣法比一字長蛇陣的能量要厲害得多,加上集結的全是大浪淘沙的精銳,殺傷力自是不容小覷,霎時漫天刀槍劍戟成網來襲,吟兒一揚眉,毫無退避之意,長劍在手飛身迅起去破!


    初始她瞧不出破綻,倒也不敢太逞強,便運足內力、隻守不攻。那些兵刃縱然能掀起萬頃驚濤駭浪,也全都對她潑水不入的“萬能破陣術”無可奈何。叮叮當當打在她劍外密如蝗集,彈指間卻紛紛揚揚倒逆而飛。像電遇上絕緣體,如水碰到疏水膜。


    這般僵持了約莫三十回合,吟兒和金將們打成了公轉自轉的一片宇宙。等閑之輩們全都目不暇接,而武功略有造詣的則都驚歎,這小女子本該行動不便,卻比在場的加起來還強!


    吟兒倒是還有餘力,隻怕轉暈了腹中的憶舟,故而早就在尋求急勝之法,便那時餘光掃及金軍大纛、被擎在個畏畏縮縮的小兵手裏,心生一計,立刻往那邊奔,一幹人等則火速追著她跑,吟兒一笑,正中下懷,便又把畫麵和節奏給帶成了“峰穀起落”——


    簡要地說就是她一跳群敵跟著跳,她到最底點群敵跟著落……說時遲那時快,一瞬間她利用那絕佳的時間差,踏住最底端的諸多刀劍彈跳而上,居高臨下從還在發抖的小兵手裏搶到了金軍大纛,


    金軍尚在驚呆,正待騰躍來搶,仰臉卻被什麽給堵住了光……那白衣女子一到製高點,幹脆利落地把旗麵一扯、再一揚一籠,一掠卷就罩住他們一大撥刀劍,和臉……


    趁著金軍還在眼瞎,吟兒極速馭劍而下,斬掃有如風馳電騁,她當然不是直接撐杆跳下來,而是借助了這群金兵金將躍起時高度的參差不齊,從兵陣邊沿踩台階一樣地迂回順坡“走”下來,與此同時自然而然地邊走邊打,整個過程既行雲流水又砍瓜切菜,一轉眼圍攻者們要麽被揍要麽被踩橫七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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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適才場景,好比樂器在此,她先宮商角徵羽,再羽徵角商宮,起伏跳躍靈動至極,而又暗合陰陽湮滅、大音希聲……


    精氣神十足的金兵們,五花八門的神通各自彰顯完,被吟兒一招致勝,頗有些一頓操作猛如虎、一招沒過就是輸的意味。


    “咱們主母,可真神了……”蕭溪睿一邊掠陣,一邊不可思議,他第一次發現神仙打架也可以像頑童遊戲。


    “全都不是主母對手……”沈釗察覺祝孟嚐身上忽冷忽熱,恐他有失,又見主母無敵,權衡後決定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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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來有沒有危險不好說,但這一走,反倒走到了又一路敵人的鋒刃下、自投羅網——


    沈釗原想盡快帶祝孟嚐回營,路也並沒有走錯,怎料半道殺出個王塚虎,與他搭檔的是薛煥的摯友萬演。


    不意外,原是金軍的又一支駐軍正好移近,海上升明月也恰巧未在其中——


    是的王塚虎已經歸順了金軍,縱觀天下,早就宋強金弱,王塚虎寧可聯金抗宋,是“人各有誌”的大勢所趨;


    而萬演,河東五嶽的老三,仇視燕落秋和趙西風的那位,自從謝清發被殺、基業被宋盟兼並,他就毅然決然地效忠曹王,一直在環慶周邊反林阡,反盟軍。


    沒辦法,誰教宋軍深入虎穴,遇到敵人的概率和速率遠遠高於自己人?本來大家一起謹慎潛行是最安全的,可戰友命危,也隻歎運氣不佳。


    “弟兄們,隨我一起,為祝將軍殺出一條血路!衝啊……”這條烽火連天的華容道上,沈釗本已做好了舍命救戰友的準備,可峰回路轉的是,對麵的這兩個金將,居然對他們這些散兵遊勇視若不見——


    光天化日之下,竟任由著他們正大光明地過去了!


    “就,就這……麽過去了?”沈釗原在喊打喊殺,驀然傻眼。


    祝孟嚐僥幸不死,回溯起來其實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當初王塚虎和祝孟嚐共事,始終睦鄰友好,而祝孟嚐活捉過一次萬演,王塚虎問“能否不殺”,祝孟嚐問為什麽,王塚虎說“我和他同病相憐,都嚐過和兄弟們分離的苦。”祝孟嚐當即就沒殺萬演,還給主公寫信,得到林阡一句“不殺,善待。”


    想來,王塚虎確實如陳旭所言,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而萬演也被林阡讚許過信守承諾、有俠氣。二人及麾下一同做出這投桃報李的舉動,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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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王塚虎和萬演的義釋祝孟嚐,使人感歎“勝負的天平總算傾斜到了宋軍這邊一次。”


    那麽沈釗抵達本營之後聽到的戰報,則說明這天平“不僅傾斜,還一次傾到底”。


    發生了什麽好事?原來,樊井剛說完“祝將軍是中了毒”,外麵傳來急報說,那邊正和主母交手的所有金軍,也包括一些給她助陣的宋軍,全都緊步祝孟嚐後塵陸續倒地,金軍中毒重些,宋軍輕些,可以解釋為毒是金軍帶來,當然了也可以理解為毒是宋軍下。無論如何,吟兒毫無對手,毫無阻撓,宋軍輕易大勝金軍……


    “難怪祝將軍正威風著就突然吐血,這般說來,寒火毒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悄然傳到當場?”沈釗沒想到移剌蒲阿和完顏斜烈他們自己詛咒自己還真是烏鴉嘴說中了,“那麽,為何會是老祝先倒地?”


    “這毒藥我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隻能說,根據經驗,身體過於強壯,和身體過於虛弱的,病症都會重些。”樊井說,“我這兒沒有治本的藥,想治標,隻能撐到風清門和無影派到。”


    樊井正說著,沈釗突然想起,自己可能也中了這暫無解藥之毒,驚呼一聲趕緊跳起來離樊井三尺遠:“天啊,樊大夫離我遠些!”


    “那祝孟嚐我就不救了?”樊井沒好氣地抬起頭來,祝孟嚐身上呼呼冒著熱氣比沈釗厲害多了。


    “呃……”沈釗這才意識到已經來不及。


    “既然傳到我們營地,唯一辦法,暫時我倆都與世隔絕。你中毒以後,接觸過誰,都且回憶回憶。還要以音律傳書給主母他們,讓他們暫先別回,找個偏僻的地方……”樊井忽而一凜,停頓。


    “主母該不會也?!”沈釗也一慌,雖說戰報是捷報、宋軍中毒較輕、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可主母……千萬別把少主失了!


    “想太多!”樊井先想通,按了他腦袋一下,“真要出事,早哭著喊著求老夫去救了。”


    “哈哈。也是,也是。主公主母都是天人!”沈釗這才顧起自己的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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