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皮肉之苦,誰想後勁越來越強,吟兒這一路沒少去抬、掩手臂,越行越累,隻恐那些夔王府或蒙古的高手們在武器上浸過劇毒,不免擔憂起腹中的憶舟。


    總算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鋸浪頂,早已視線模糊到快不能行,慕二等人還沒追上前來,她就眼前一黑倒在剛起床開門的柴婧姿腳下。那柴婧姿啊一聲跳開一步花容失色:“救命啊!采花賊!”令吟兒滿頭冷汗都忍不住笑出聲:“誰采花是跪著!”


    “主母?怎麽了這是!哎喲寶寶沒事吧!”柴婧姿這才發現黑衣蒙麵的是吟兒,急忙俯身來扶,吟兒拚盡力氣抓緊她手:“莫聲張,我睡你屋……請樊大夫來……”說罷便不省人事。那柴婧姿倒也心細,發現吟兒滿身狼狽,便邊找軍醫邊幫她清理,趕在樊井上山前給她換成了常穿的素色衣裙,假裝吟兒今夜一直在山上。


    “這是……跟誰決一死戰了?!”卻怎可能逃得過樊井的眼?用不著把脈,一看到吟兒的臉色他就皺緊眉頭。


    “今次歹人們是衝著主母來的,是末將保護不周……”十三翼連連歸咎自身,他們說的是鋸浪頂之戰,不知吟兒還去過萬尺牢。


    “哪跟哪!鋸浪頂上她受過傷?!這什麽人啊,山上架打完了,還自己跑下去找打,我隻在說書裏聽見過燕人張翼德是這樣!”樊井不知吟兒苦衷,一邊抬起她臂揭露事實,一邊罵這患者忒不合作。


    “可是主母並未出去過啊……”十三翼麵麵相覷,確實沒發現吟兒離開過。


    “應是昨晚在鋸浪頂的隱傷……隱傷……”柴婧姿訕笑打圓場,被樊井瞪了一眼:“你來治?”


    “樊大夫……”吟兒直到日上三竿才醒,看到柴婧姿、顧小玭甚至洛輕舞也來了,全都為了她忙得不可開交,心一顫,來不及問沂兒它們有未瞞住,最怕當然是憶舟受害,趕緊將目光尋向聞訊而至的樊井,“務必保住憶舟!主公他,很在意這個孩子。”


    從來喜歡對她危言聳聽的樊井,今次反而沒有與她鬥嘴,而是從頭到尾都神情肅穆,一言不發,一副完全放棄她的樣子,如此,更驗證吟兒心中害怕,悔恨的淚不由得奪眶而出:“憶舟是沒有了?那些宵小,武器浸毒了?!”咬牙切齒,攥緊拳頭。


    “是有毒,不過你放心,這些年你泡在毒罐子裏,總有一星半點的抗毒本事。之所以暈倒,想必是因你打架過於酣暢、妙手偶得了一層新劍境?強招自損罷了。孩子僥幸無礙。”樊井沒好氣地說。


    “啊……”吟兒淚在嘴角,“沒事?!”如釋重負,破涕為笑,你又裝深沉耍我!


    “幸虧護甲戴著,否則必有損傷。”樊井複診完,收拾了醫箱準備走,吟兒笑逐顏開:“勝南雖在萬裏外,卻還在護著我。”得意忘形,“待他回來我耍給他看,劍法是怎樣登峰造極……”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樊井預見她以後還會肆無忌憚,腳已經邁出門檻又收回來:“主母,務必聽老夫一言。”他很少稱她主母,突然這麽正經,吟兒一怔,自然上了心:“怎麽?”


    樊井示意顧小玭關緊門窗帶人退出去,屋子裏瞬間隻剩下他和前來探望的邪後,爾後,樊井鄭重其事、語重心長地對吟兒勸道:“誠然,像宋夫人那般活在馬背上,或許還有利於她生產,然而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尤其多年前你就已落下病根,若再在孕期頻繁動武,隻怕今次會栽在這鬼門關。即便能僥幸過關,也很容易因此短壽,可主公有青龍白虎血傍身,傳言長生不老,主母,寧可信其有,你也不希望主公抱憾?”


    “真的假的……”吟兒仔細分辨樊井最後這句是真話還是誑語。


    “落落也吃過朱雀玄武肉,一樣永葆青春。你呢,把命耗完,拱手相讓?還是養好身體、等戰事消停點、去河東把青龍白虎捉來?”邪後不管樊井說得是否誇張,隻因這種勸諫對吟兒好,便立即給他對吟兒補了臨門一腳。


    聽到落落,吟兒頓然一個激靈,馬上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將自己整個都蓋嚴實了:“樊大夫說得對,接下來我專注養生,至於惜音劍——邪後給我藏起來!”二話不說就把惜音劍扔給邪後。


    邪後默契接過,滿意一笑,正待轉身,卻又苦歎一聲:“哎,其實,打架也不能怪吟兒。林阡那小子,自己去山東,留下川蜀這大爛攤子,吟兒沒把武器護身怎麽行?”說著又把劍還給吟兒。


    “靠自覺。”樊井說,若不真心,封了劍也能上房揭瓦,你若誠意,執劍也是無妨。


    “好在接下來禍亂平息了,我便垂拱,無為而治。”吟兒承諾,最多也就發發令箭、打打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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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井最想聽到吟兒承諾的其實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也明白那不現實,她是整個川蜀的新主,若突然間“抱病休養”傳出去,又不知會給曹王府製造多少回馬槍機會。故而吟兒的身體情況隻能限於這屋裏的三人知道,對外,她必須逞強到敵人完全殲滅或被趕出川蜀境內為止。


    好在仔細一想,確然快平息了,連番激戰,吟兒體力耗盡,敵人們也都差不多了。


    牐


    敵人們也都差不多了。想得不錯,術虎高琪主導下的短刀穀之戰完全朝反方向順風順水,本該你死我活的安丙和風鳴澗同仇敵愾,未到天明,便已將那幫妄圖殺害吟兒、痛擊義軍軍心、激化官軍叛亂、最終坐收漁利的金軍們擊敗驅逐。


    敵人們也都差不多了?想得太美,興許是“擔憂吟兒受害”的一念之仁讓林陌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冒死南下、親身前來調控戰局的他,無意間完成了他對術虎高琪的神速馳援——他自己都無意間那宋軍就更始料未及,緊追不舍的風鳴澗本來都以為術虎高琪唾手可得,陡然竟被“早就埋伏在此”的林陌大軍伏擊,後知後覺,歎林陌神機妙算,原來早就在這裏備妥了下策嗎!


    雖是小敗,風鳴澗也難免受傷,到手的鴨子又多飛了數裏。“繼續追!”待摸清楚林陌的援軍人數,風鳴澗便沒收斂宋軍收不住的兵鋒,飛了再給你捉回來就是!


    百裏林東數裏,霧鎖山頭,晨曦微露,不時有嫋嫋煙嵐、不是烽煙、不是炊煙、而是自然的風煙從雲深處傳。專注於一馬當先殺敵的風鳴澗,因為要裹傷的緣故略得停頓,忽然嗅出這半空中彌散著一股熟悉的林木氣息,一愣:“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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