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南宋劍聖!白衣女子鋒芒一掠遍地血光,叛軍鎮壓軍以及混入其中的金軍,哪個敢動?


    內耗,始於安丙王喜分贓不勻,擴散在此刻摧鋒軍嘩變,即將輻射到整個蜀口,最終必波及西線全境。林陌計謀堪稱環環相扣,施展亦是一帆風順,卻被那“惜音”一劍攔腰斬斷。


    “盟主,您可算來了!”安丙回過神來,慌不迭地上前迎鳳簫吟。


    “總算來了。”封寒亦等候她多時,忍不住攥緊手中的逆鱗槍。


    “怎會來這麽早……”曼陀羅卻難免蹊蹺,駙馬明明預測她會來遲。


    林陌的策謀本來一舉兩得,既贏大局、亂隴蜀,也報私仇、殺吟兒。怎料,她來早了?


    吟兒的及時抵達和製止亂局,是林陌此行的唯一失算——作為義軍領袖,吟兒雖慢一步聞訊、卻快一腳調控,隻因李好義既是官軍,也屬於她的抗金聯盟。不錯,當然早,吟兒不是來參加、而是來主持葬禮的!雖然身處河南的林阡回信還在半途,夫妻二人委實是心有靈犀不必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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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頓片刻,叛軍雖懾於吟兒威嚴,卻意難平,欲言又止。曼陀羅身邊的金諜立即煽動:“好個‘誰敢’?盟主,僅僅靠武力,就解決得了問題嗎?”隨刻就有摧鋒軍自發跟隨,情緒悲怒到無以複加:“盟主,您是聞訊趕到這裏來拉偏架的?!”“也罷,您對副都統的死,不會有我們這般感受強烈……”


    吟兒倏然歎了口氣,麵向李府的方向行了一禮,表情肅穆地回答說:“眾位,我是急忙趕來吊唁李將軍的,惜我李將軍,戎馬一生,竟死於宵小之手。”由於她本意是為主持葬禮、入城後才知叛亂,故而隻帶了一隊林阡下令貼身保護她的十三翼隨行,並且他們為了維持城內秩序、遲了她半刻尚未到此。


    “盟主,原來您也一樣痛心!可這安丙偏偏死硬,無論如何都要包庇宵小!今日就算盟主殺了我,我也‘敢’動手,不‘敢’就不能給我哥哥討公道,任由著天下英雄豪傑寒心!”李好義的弟弟李好古也是個硬漢,被吟兒這話說得一慟,克製不住情緒又一度衝前打殺,眼看就要延續起適才被打斷的拚鬥,吟兒當仁不讓,在鎮壓軍反應過來前搶上一步、再次出手——


    她動作好快,魄力也非凡,劍未出鞘,身如靈鳳,躍至李好古之側時輕巧一閃,李好古身體尚在前傾手中刀已被她繳去,愕然回頭,被她那神不知鬼不覺的步法和手法駭得滿身冷汗。一瞬,誰也想不到吟兒竟還是以他為遮擋,猛然從他身後祭出一道劍芒,一轉向就是一記再精準不過的絕殺!


    劍氣如飛電過隙,穿過七八個摧鋒軍的間隙,直截了當地將那個誘引李好古失控的、渾水摸魚的金諜給剔了出來,挑掛劈削,一氣嗬成,那宵小還沒來不及應變,便麵皮脫落、衣衫襤褸地摔在尚且呆若木雞的李好古前麵。


    “武力確實不能解決問題,但是能解決製造問題的人。宵小,對嗎?”別看吟兒露了這麽驚人的一手,其實根本不費什麽氣力,當她笑問地上摔得鼻青臉腫的那個人時,摧鋒軍忽然接二連三地發現:“他是誰?”“我們不認得……”


    “看清楚了?雖西線已安定,但金軍未死心,隨時借機殺回來。今日,他們很可能要借李將軍的死,先亂蜀口、隴南,爾後從鳳翔與此地夾擊散關!眾將士誰願看到去年秋冬軍民們的慘景重演?哪個敢在我李將軍靈前動手,哪個就和毒殺他的宵小同類!”吟兒說的“誰敢”原來是這個意思,誰敢動手、被奸人利用、因私廢公、引狼入室!?


    摧鋒軍醍醐灌頂,原來兵諫被異族利用了嗎,是啊安大人從未說過不抓劉昌國,如果撇開我們和李將軍的私交,確實是要找到全部證據才能抓人……雖然安丙確實太慢太無能,可我們不都是被氣憤衝昏了頭!?一群鐵骨錚錚的男兒,就算敢頂撞強權,也萬萬不敢悖逆和褻瀆了李將軍,不多時,便一個個心服口服放下了刀槍;安丙本還有些忿忿,由於鳳簫吟在側虎視的關係,便舉手示意寬恕,鎮壓軍便也求之不得地退下了。


    “可是,盟主,我能體諒安大人有條不紊,但這件事關係實在太大,若再花時間找證據,劉昌國怕是已逃去天涯海角了。”李好義的妹夫楊君玉說。


    “實不相瞞,李將軍突然遇害,江湖中人一樣憤怒,聽聞噩耗便自行組織緝拿。劉昌國逃不出去,汝等且安心守關。”吟兒給予承諾,“但你們也要答應我,抓回來之後先問清楚,而非直接剁他個十塊八塊,反倒將可能的幕後黑手給放過了——待拿到所有凶手,再一起帶去李將軍靈前。”


    “好!”李好古、楊君玉帶頭應允,摧鋒軍心緒平複後終於想起要歸位,正待散去,吟兒忽然說:“慢著。”


    此刻,雖回到職守要緊,但卻不是散場的時候——摧鋒軍雖曾震驚於金軍的混入,卻還沒來得及展開全麵調查,而很明顯地,奸細不止一個,不乏高手,潛藏於他們之間!


    吟兒話音未落,遠近有十餘人呼吸一變,齊齊往吟兒、安丙的方向發難。金諜選擇此時行動,既可打散了摧鋒軍,又能危及宋軍主帥,毒辣程度可見一斑。好在千鈞一發之際,護衛吟兒的十三翼及時趕到,紛紛提刀攜槍迎刃而上,不曾教吟兒費半點力氣。趁此機會,吟兒安撫好了安丙,也整合起在場百廢待興的摧鋒軍:“諸位且看,金諜圖窮匕見了。”一幹宋軍隻覺後怕,醒悟後也匆忙提起刀槍。


    牐


    鑒於曹王府一片凋零,混入此間的金人不多,然而不少都是以一敵十甚至敵百的好手,因此這戰團既有迅速倒斃者亦有膠著不休者,雙方主帥誰也不能鬆一口氣。


    當是時,曼陀羅認為大事不妙,本想劫持安丙令宋軍投鼠忌器,奈何實現不了,便索性反其道而行之,驀地抓起一個宋兵的背心,扣緊死穴一路往鳳簫吟的方向殺,有此為盾,果然奏效,終於求得和惜音劍正麵角逐的機會。其餘金兵大部分卻沒這好運,往往抓不著盾或是抓了反而拖慢自己,畢竟,十三翼也不是吃素。


    “盟主,此番還贏得了我嗎?”曼陀羅幾步開外便禦劍氣來襲,求戰若渴。吟兒怕傷了無辜,對著這一劍自然隻避不接。曼陀羅鍥而不舍,又以“拂水飄綿”“雲披霧裂”數劍連擊卻陸續撲空……眼看她越刺越近,吟兒不緊不慢,瞧準破綻倏然擊出一劍“雲弄滄浪”,切中肯綮,瞬然將那宋兵衣服割破、助其從曼陀羅手上逃脫,乍見人質無礙,當即就轉守為攻,憑手上至快至幻的惜音劍加緊攻勢,劍無虛發,道道淩厲,怎一個彗星襲月、白虹貫日了得。


    曼陀羅失去人質,單打獨鬥便隻在吟兒六成水平,被她一把劍前抹後刺打得是連連後退,風花雪月裏,就見她傲然一笑,回應曼陀羅對她的挑戰:“一點進步都沒有。贏你,是我對自己的最低要求。”


    昔日短刀穀之戰,吟兒知道曼陀羅本性善良,且是林陌的不可或缺,當然不會對曼陀羅下死手,正自嘲諷,忽而心念一動:林陌也在……在哪裏……心中一凜,隻怕自己這麽點人沒法維穩,城門該不會已被封寒、高風雷之類的趁虛攻奪?若要隘被控製,外圍的南宋援軍會否開不進來?


    “這話可真令人生氣!”曼陀羅的性格也是直爽,聽得吟兒這狂氣,直接就不悅了。適才她其實也沒盡全力,因為聽說過吟兒有孕在身,這也是林陌覺得吟兒不會來早的原因之一。


    曼陀羅近身的金人們一見主帥氣憤,誤以為她是怒極要取吟兒性命,於是爭先恐後、不顧危險地往這裏來戰,很顯然他們是林陌下令貼身護曼陀羅……當是時,十三翼應該是被另一個高手拖纏住了,未能在第一時間上前救主。


    勁敵蜂擁而至,惡戰一觸即發。吟兒忽然就想起玉紫煙的靈堂前,自己也是這樣被曼陀羅率眾圍攻,差點就寡不敵眾……情之所至,大喝一聲“生氣,越打越氣!”趁著清一色的都是敵人,三下五除二地揮斥惜音,凶狠一招橫掃千軍。劍氣縱橫,血光滔天,魑魅魍魎壓根不值一提。


    “這……”暴怒之下揮出的熱血一劍,深入體會竟還是虛靜的、和諧的、清爽的……所有橫七豎八的金諜們都不覺得這是在屠殺,而是在除魔衛道,怎能不感到驚恐……剛好曼陀羅還穿的是黑衫而她鳳簫吟白衣,一時間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沒皮沒臉的侵略者了。


    一霎,吟兒麵前仍然隻有曼陀羅一個人,而十三翼卻逐漸有人往這裏救主,情勢此消彼長。雖說曼陀羅的劍也是銳氣逼人、起承轉合隨心所欲,可比起吟兒的人劍合一境界還是要略遜一籌,她再如何認真對待,也最高在吟兒七成……大勢已去也。


    “敵人差不多都被俘虜了,汝等盡快回到職守。若然失地,便搶回來。”吟兒對摧鋒軍發號施令時,已準備好要將曼陀羅生擒,並以她作為威逼林陌放棄城門的籌碼,說時遲那時快,天光一明一滅,曼陀羅站立之地突然換作了另一個麵色凶惡的男子:“鳳簫吟,受死吧!”


    封寒在?那也好,城門又少個勁敵,摧鋒軍和外援的擔子輕多了……吟兒持穩了惜音劍,一笑自信滿滿:我要爭取時間,拿下這場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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