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待分辨出那刀客竟是楚風月,花帽軍諸將雖奄奄一息亦全體激動。


    她之入局,既可幫桓端驅散寒毒,亦能與他刀法相輔相成,兩者相加總算勉強抵住了邵鴻淵的噬氣之術;郭仲元驚喜之下渾身來勁一聲大吼,撲上去直接以虎軀堵在邵鴻淵的其餘部將之前,緩得一緩才抬起劍:“哪個敢過來!吃老子一劍!”


    一邊吼一邊血流進眼就快看不見,以至於手中長劍舞得雜亂無章,隻憑一口激狂之氣懾住敵人們一時而已。楚風月豈能不懂這個舊日麾下,從容揮刀禦敵之際,低聲對桓端說:“速戰速決。”


    桓端一怔,沒想到楚風月竟比自己決絕,說不認就不認邵鴻淵這個師父了?


    “兩個欺師滅祖的逆徒!!”邵鴻淵冷笑一聲,再了解桓端的弱點不過,看出他口硬心軟,遂當場道德綁架。


    “什麽師什麽祖。武藝?跟你學過幾年,連你麵都沒見過幾次。做人?你拜我為師,我都不一定收。”楚風月一邊刀招迭起一邊以言語惹惱邵鴻淵,據此可以更為輕鬆地幫桓端穩住陣腳。


    桓端心底歎息師妹的機謀在自己之上,很快就被她的這句話說服:“風月說得不錯,此番打鬥,用你邵鴻淵之武藝,教你邵鴻淵做人。”狠下心來徹底對邵鴻淵絕情。


    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這話一點都沒錯,二師兄梁晉跟在邵鴻淵身邊最久,惡習原來全濡染自這師父。反觀桓端、風月、乾坤三個,邵鴻淵常年不管教,隻丟幾本刀譜劍法自學,就連那夜寒罌粟都是要桓端自己帶著風月培植出來……他們仨若非曹王等人幫忙指點根本不可能成材,換而言之,邵鴻淵授人以魚,曹王他授人以漁,後者才是真正的良師,如此,恩義自然更多存在於花帽軍中而非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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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了心要“欺師滅祖”的風月和桓端,不遺餘力與邵鴻淵攻防格鬥。左刀“大漠沙如雪”,右刀“燕山月似鉤”,左刀飛騰於宇宙,右刀潛伏於波濤,左刀豪放貫青州、徐州之境,右刀蒼茫連渤海、泰山之雲。左刀進則右刀輔,左刀擋則右刀攻,左一刀右一刀,縱橫天下亦能長歌九霄。


    邵鴻淵被他師兄妹兩人從言語到行動的無間配合打得短暫發揮失常,噬氣經僅僅發揮出三成左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對徒弟留情。


    不過,人都是被逼的,高手也不例外。當楚風月一刀劃破了邵鴻淵衣袖、不經意間觸碰到時青昔年虐打他的傷疤,終激得他猛然眼中噴火遽然釋放出八成噬氣經,轟一聲將桓端和風月連人帶刀打飛開去直撞得茶館牆壁四裂。


    霎時,從邵鴻淵身體裏透出的團團黑氣,沸騰著穿過這破裂的茶館向天地間四溢,爭如攪渾了青徐之氣、衝刷了海岱之景。


    “將軍!”滂沱大雨瞬然從天落進,郭仲元對麵幾人本能要護火把,方才給了他救援主將的機會。


    “合作得不錯啊,花帽軍寧可降宋也不對聖上認錯。哈哈。”邵鴻淵驀然發出這誅心之語,地上尚在吐血的風月和桓端皆是一怔,竟然無言以對?!


    楚風月現在算是宋盟的人,這合作,真不該啊!


    然而邵鴻淵話音未落一刀又來,性命之憂,風月怎能不助桓端、仲元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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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這裏不需要你。”桓端陡然憶起泰安決戰中、束乾坤寧可自盡換來風月的自由和曹王的清白,以及那一戰之後自己告別林阡時,明明說過,希望楚風月再不插手金宋之戰半次。心念一動,當即推開楚風月——你已是宋,我仍是金,怎能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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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刀堅決地迎向邵鴻淵,卻是當先和楚風月劃清界限,盡管立竿見影付出左臂被刺的代價,也不過就是個甘之如飴的皮外之傷!


    “不錯!將軍本來就是宋人,是個江南女子。去雲霧山,做個主母,才是落葉歸根。”郭仲元虎目噙淚,懷揣一顆必死之心,幾乎是以肩膀扛劍的姿勢,身與刃一並支撐起邵鴻淵妄想對桓端奪命的一刀,“叛徒邵鴻淵,休想前進一步!”


    邵鴻淵刀雖被郭仲元蠻力招架,噬氣經仍源源不斷往桓端所在掠奪,桓端隻覺全身氣流都在往對麵奔湧,接下來,可不是要被邵鴻淵碾著打?


    “師兄,仲元……”楚風月眼睜睜望著他二人被邵鴻淵壓迫而動彈不得,本已感動點頭退到一隅避戰,又想上前一如既往地同生共死。


    “風月,別參戰,這是對你的考驗,師門的榮辱,曹王府的盛衰,早就都與你無關了!徐轅是南宋天驕,你做徐夫人,也是很難的……”桓端堅決大喝,決心賭一把適才剛參悟過的絕殺之招,隻為了所有戰友的情和誌皆完好,顧不得自己下一刀發出之後要賦閑多久了——


    倏然調集全身真氣,全數賦予這長刀之內,掄起之初強行卷集了四圍的風雨,揮斥後將它們以砂石漩渦的形態,鋪天蓋地、密密麻麻、旋轉翻滾、不停不斷地往邵鴻淵的方向劈斬開去。


    邵鴻淵麵色微變,隻因真氣突然受阻。原來,噬氣經在奪周邊人物精華之時,必須先在虛空中建立一條完整的循環的通路,平日裏,邵鴻淵就算遇到內力相當之人也不會卻步,奈何桓端躍升後的刀法剛好與他原理一致,一旦桓端先把身側的風雨全卷進刀中,生生切斷了他邵鴻淵真氣吸納萬物的通路——他要的“萬物”裏,少了個“風雨”啊。


    這情景,倒是可以類比成不久前的林阡在青濰用一場小火滅了大火——雖然桓端奪氣的能力必定遠遠不及邵鴻淵,但至少可以在自己和郭仲元的麵前先形成個不容許邵鴻淵進犯的絕緣層以供二人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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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得很美。”邵鴻淵冷笑一聲,知桓端到極限了也隻能自保,方才那麽磅礴的刀境不過就是個以攻代守罷了,當機立斷,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在這一招剛罷桓端又再次吐血之餘,裹風挾雨再一刀向桓端勉強創造的結界狂削激斬。


    “先”形成個絕緣層?你快得過我?


    知道你有能力搶師父的飯碗了,那你,還是死吧。


    邵鴻淵毫不猶豫在此對桓端下了死手,但也出於對這重傷者的輕敵之意,噬氣經輕而易舉先放出五成之多。


    說時遲那時快,桓端為護郭仲元而逞能舉刀,卻是連站都站不起來,完全靠意誌半跪在地拚死格擋,那一刻他隻覺靈魂都快被迎麵的巨力震出體外,反複問這些風裏流淌的雨水,你們,可否庇護住我曹王府的最後一束生存之火?!


    巨響聲撼天動地,師徒二人的刀迅猛擊在一處。若比快、比凶狠、那當然都是桓端大輸特輸,奇跡卻出現在這耀眼光芒消逝之際,所有人都隻道眼花——怎會是邵鴻淵的氣流被桓端的刀氣吞並了?!


    就算是噬氣經原理相同,那桓端也最多第一層啊,對付已達十層的邵鴻淵,能出奇卻決計不會製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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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裏流沙刀……”楚風月最先看出端倪。


    “流沙?”郭仲元聽她咬重了這兩個字。


    若說桓端從前參悟的意境都跟“黃沙”有關,那今日湊巧用上了環境裏的“秋雨”,沙與水一旦混合,居然正好和“流沙”相契。


    桓端的刀氣,現在就是那半液態的流沙,一滴一滴沙漿堆積,能夠黏住所有物體,一粒一粒分開鮮明,具有使人致死的巨大夾力。


    可以說這比往常流動的黃沙漩渦要強大萬倍,粘滯超強的流沙現在在邵鴻淵麵前就是個吸噬力逆天的無底洞——


    噬氣經?噬氣而已;風裏流沙,可噬人,吞村莊,陷世!


    而此刻,桓端隻是個空有意境、沒有體力的狀態,


    邵鴻淵一念之差輕敵太甚,沒有用十成噬氣經將桓端一口氣摧毀,反倒給自己留了個無窮後患,


    後患?當前就有危機!難道要讓世人恥笑,以為徒弟要將師父逐出師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在,還來得及。自感受辱的邵鴻淵,毫不猶豫動用起另外五成氣力,加上可超常發揮的潛力,氣勢洶洶直朝桓端那風中之燭傾軋,桓端,為師要銷毀你了,要讓你死透死絕灰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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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住將軍!”郭仲元看桓端在那之前就已力竭昏死倒在地上,一邊召集其餘人一起給桓端做人牆,一邊還是大聲把楚風月排斥在外,“你不準打!”


    “沒人會知道!”楚風月蹙眉提刀,建議趁機殺了邵鴻淵,“死人說不了話。”


    “但隔牆有耳。”郭仲元鐵骨錚錚,不惜死扛,“楚風月,你可不想束將軍白死,不想紇石烈將軍他……”


    “我再不出手你們全都會白死!”楚風月厲聲打斷,郭仲元這幾個強弩之末即使一擁而上,盡全力也隻能和邵鴻淵打平,“花帽軍敵眾我寡,除非我賣命,還能稍作抵禦。”


    “不會敵眾我寡。花帽軍不需要宋人救。”這時,隔牆響起又一個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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