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這風勢,約莫半柱香就會燒到六當家的臨時落腳處。”霍儀望著大火由北往南漸漸燒近,擔心劉二祖難逃一劫,恐慌之情溢於言表。


    這提醒林阡隻要再往東南不遠就能與劉二祖會合,卻會直接擋在劉二祖前麵先被這火燒死。想明哲保身,那就從火勢較小的此地半途而廢打道回府,反正也已經救了霍儀部、回去和張汝楫部團聚,至於劉二祖之死,殆天數、非人力,救不了其實也沒人苛責。


    然而,還有半柱香不是嗎!


    林阡畢竟從小玩火玩到大,總還有一些信心留存,便先教柳聞因和傷兵們原地待命,自己帶霍儀跑到最接近烈焰處觀察了半晌,忽然大喜,連聲道“天無絕人之路”。霍儀不解何故,隻見林阡三下五除二快刀斬亂麻地、在這稍微平整的地界砍出一大片空地來、然後把草木之類容易點燃的全部堆聚到最北麵去了……


    霍儀一拍腦袋盡管不懂卻說“盟王一定都是對的”,提刃跟著割草伐木,但也僅是搬運而已造不出什麽水,快到半柱香時,遠方數尺高的林火已挾帶熱浪滾滾而來,灼燙的強大殺傷逼迫著林阡霍儀齊往後退,若幹年後霍儀回想起來都難以忘懷這種教凡人感到無助至極的夢魘……


    一邊慘呼奔逃,霍儀一邊卻看到,林阡他從容不迫往有序堆好的草木上扔了一把火折子,這是要作甚,抱薪救火……??


    一聲微響,光芒耀眼,霍儀驚見林阡從南麵生出來的這把新火,與北麵延燒過來的烈火迅速衝匯到一處,緩得一緩,竟非但不能共融反倒相互掐起架,鬥爭片刻又向前煎熬推進了一段距離後居然呈現出了頹敗熄滅之象……


    “這,這是為何!”霍儀瞠目結舌,不可思議地停下腳步回看,壓迫感全然被驚詫替代——此情此境,就像是海嘯般的火魔被螻蟻體態的火精靈給湮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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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如此?火跟火還不一樣嗎,不僅能以水滅火還能以火滅火?!


    牐


    這經驗林阡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後世卻有人歸納總結過當中原理:


    林火上方,空氣受熱後會變輕上升,周圍的氣流會自然而然迎著林火奔去,這種不可抗的流動之力形成了“火場風”,


    此時一旦在林火外圍放一把新火,新火會被火場風拉向林火,將它與林火之間的草木極速燒光,然後林火就會因為缺少可燃之物而導致熄滅。


    牐


    不過,由於林阡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這舉動並未能徹底成功,於是乎才剛出現熄滅之象,就突然又有了複燃之勢——


    這種“以火滅火”的方法有個重要的操作事項是,新火不能點太早,太早會形成不易控製的新火場,也不能點得過遲,太遲的話,來不及先去燒光草木形成一條足夠寬的隔離帶製止林火蔓延。而眼前種種,眼看著就是點得稍微遲了些,防火帶不夠寬,自然風和林火又太猛。一時間,實在看不清這些草木到底是林火衝前吞噬的還是新火就地燒光的,總而言之現在林火眼看就要穿破阻障淹沒過林阡和霍儀直奔劉二祖……


    不知是被熱度燙傷還是被最激的一條火舌給舔上了腿,霍儀一聲慘呼來不及逃跑吃痛倒在地上,隻道這次盟王是玩脫了必死無疑,說時遲那時快,那黑衣男子不假思索躍到他的北麵幾步、佇立在即將被林火填滿的臨界麵上,嘯響聲起驟然拔刀,向霍儀演繹了一遍,作為一個盟王,不僅要會點火,而且還會煽風……


    “啊……”霍儀來不及顧自己,看林阡好像被那片血紅瞬間熔化,大驚之際眼淚嘩嘩落下來,陡然,卻感覺周圍顏色全部褪暗,萬千巨型火龍竟齊齊回頭,任由拉扯,高速旋繞,越燒越烈,亮徹雲霄,頃刻之後猛地蟄伏、無一例外筋疲力竭,原還囂張的氣焰爭如回光返照,隨著群龍的形態消失一掃而空。


    感官衝擊和狂悲狂喜,害得霍儀張大嘴巴以後,連一句這是為何都問不出來了。


    拚命回想剛剛那個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反複倒回去想也想不通那感覺就像卡帶一樣。


    寂靜中,半空啪一聲掉下一個暫時還不能碰的半焦物件。那好像是……盟王的……飲恨刀麽……


    林阡當然自己沒進火場,他再莽撞也記得,他是肉做的;


    危急時刻,他是以內氣控住短刀,隔空送進了林火上方,添了這一把不強不弱的力道,成功把自然風阻擋、給火場風助長、幫新火的延誤挽回了一絲時機,形象點解釋,也就是通過這一刀套住了林火的脖子、供新火先把隔離帶給燒出來然後林火自己就滅了。當然了,乍一看還以為他以一人之力就消了兩場火……


    是的,霍儀記起來了,剛剛就是盟王的飲恨刀,豪氣縱橫,焚盡蒼穹,無雙鋒芒俯仰天地,擲地回響,經久不衰!


    霍儀脫口而出:“卷地風來忽吹散,藍溪穀裏水如天!”雖然灰燼漫天,林火總算衰敗,山水原貌呈現,隻憑一刀罷了!


    林阡總覺得現在沒什麽新的參悟,可隨便揮出來一刀也都是神跡,想了想,也別不知足:“好了,去找六當家,一起出來救火。”


    “好!”霍儀喜出望外,盟王在,敵人也不敢隨便出手。


    牐


    七月廿一午後,藍溪穀火勢才全部撲滅,劉二祖一行也轉危為安,霍儀張汝楫皆見到主將無礙,興高采烈自然對林阡感激不盡。


    劉二祖老淚縱橫,如昨般樸實:“勝南,我這條命,全靠你一次次地救。”一個人秉性淳良和他內心有建設沒什麽衝突,不多時他便主動問林阡:“勝南,是不是外界傳言,我和國安用變節降金?”


    “是。陳旭分析說,應當有個內鬼,否則不會敗這麽快。”林阡盡量往小了說。陳旭說的卻是“至少”,在林阡時不時變笨的情況下,盟軍自然是以軍師看法為準的。


    “你信不信,卻都來了。”劉二祖歎息。


    “我想的是,有內鬼也先視為兄弟,一起當作整體救回。宋金誰強,一目了然,懸崖勒馬未嚐不可,過往一切我不追究。”林阡實際是說給那些牆頭草聽的。


    “總有人眼盲耳聾,你付出得再多他也誓不回頭,該當如何?”劉二祖直指國安用是鬼,“叛便叛吧,竟裝無辜,賊喊捉賊反咬一口,存心要將這大好山河送給敵人糟踐。”


    “我不知六當家和七當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粗略看來,你們確然是自相殘殺被敵人鑽了空子。”林阡早就明白,不管劉二祖和國安用到底是真是假,他們對於彼此都會是一口咬定的,至於咬定的對方的叛變理由,陳旭都已經分析得明明白白。


    “若勝南先見的是他,他定會對你說是我為了功名出賣兄弟還裝清白。哼,他就是這麽說的。”劉二祖點頭,眼中卻明顯有一絲對林阡期待,欲言又止。劉二祖顯然是想問,你雖來了,信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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