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朱雀”的最大目標就是抓住“驚鯢”。


    此女作為王牌宋諜之一,早在襄陽就給朱雀領教過她傳情報的雁過無痕。若非恩師戰狼的插手,朱雀都不知她原是女流。師徒二人一致認為,驚鯢的能力萬裏挑一,恐怕是自幼便受細作訓練。輾轉到山東鬥智鬥勇,她經驗愈發老到,加上有落遠空和“真剛”兩麵策應,她也就更難從金營被剔除。


    不過,落遠空可以做她的護身符,終可以變作她的催命彈,這不,落遠空出事後,驚鯢的嫌疑人大幅縮減。朱雀恰好同期賦閑,總算可以周密部署。


    而自從知道她可能是個雙重細作,他抓她的熱情再度高漲。鑒於最後三個嫌疑人在他控弦莊裏的等級都較低,身為暫代莊主的他規劃,拉網之前暗暗停止她們所服務的那三脈任務,如此,便可輕易將她們蒙在鼓裏,由其餘可信金諜秘密實施對她們的盯梢。


    可惜,金諜宋諜都被廿六那一戰打成了驚弓之鳥,這邊金諜人手不足的問題好不容易被克服,那邊宋諜居然快十多日都不敢解除“蟄伏”,驚鯢也不例外。自保為主的她,這幾日眼睜睜看著李君前大敗都可以袖手旁觀,紋絲不動……可苦了一直給她拉網的朱雀等人,顆粒無收!


    再難也不應放棄。總算七夕此戰,宋軍最高主帥徐轅陷入陣法消失不見,驚鯢不得不被落遠空臨時啟動用以應急……教朱雀一個激靈,嫌犯已劃到兩人以下!激動之餘他趕緊請示上級增加人手:此戰可以鎖定驚鯢,予以宋諜致命一擊!他甚至想對黃摑說,眼下嫌疑人就剩兩個軍醫,一沒什麽家世背景,二不會影響軍情,不如一起下獄,嚴刑拷打,寧枉勿縱!


    說實話,這是洛輕衣離暴露最近的一次,就算不喪命都可能要換身份重新做人,然而,冥冥之中黃摑卻幫了她一個大忙——


    朱雀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幾輩子的大黴,襄陽,泰安,每次都是高層變動讓他功虧一簣!每次都是所有的片段快連成線了又變斷點——


    當大局突然亂了套,不光是那兩個疑犯現在穿插過戰場,前麵被排除的十幾個疑犯全在穿插過戰場,這提醒朱雀,不能因為那些人不是控弦莊人就不管!所以,朱雀又不自信了……我到底該不該縮網,會不會中了驚鯢的計謀,反倒害了我控弦莊的自己人?


    還有,黃摑他到底在搞什麽鬼,我這肅清,該不會不僅是此戰枝節,更還是個多餘的枝節?!


    雖開始懷疑自己懷疑黃摑,但朱雀還是本能遵循了這個客觀正確的決定,習慣性地堅持到底想要捆死驚鯢。這一刻,手底下無多少人可用的他,親自追上的正是行動最為鬼魅的洛輕衣。隔得稍遠,正待看清楚她是哪個軍醫,忽被從天而降的一個白衣人攔住去路,措手不及。


    猝然一驚,以為反而先被宋軍包圍,真可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然而定睛一瞧,這地方似已更靠近金軍?所以,那白衣男人真是為了下屬豁出去了,竟然鋌而走險地攔在了朱雀和那女人之間!那麽,那女人真是驚鯢?別跑!至少給我看清楚你是何人,好驗證我心中所想……


    正待要追,迎麵就是剛猛一刀,朱雀急忙還以一劍,金鐵齊鳴,鏦鏦錚錚。


    “落遠空,對下屬可真是勞心勞力。”朱雀強顏一笑,雖然落遠空極力掩藏武功路數,但他在襄陽和落遠空打過、怎麽說也有些手感,而且對方能在萬軍中第一個剔出他來捉對廝殺,不是落遠空還能是誰。


    “有我在,別想抓到她,包括你朱雀在內。”落遠空對朱雀當然也是第一眼就判斷出來。此刻他刀法雖占上風,卻並不想置朱雀於死地,將其操縱到偏僻處,忽然低聲問:“合作這一次,何如。”


    “什麽……”朱雀一怔,萬萬沒想到!


    “金軍內部有變,夔王府正在取代曹王府,紇石烈桓端束乾坤楚風月皆有難,當然了,我方天驕夫婦、慕容幫主、百裏少主亦然。驚鯢和真剛正在探外圍的兵力分布,但是光靠他們贏不了。對第三方的製衡,需要你和他倆合力。”落遠空確實解除了對真剛的部分禁令,但覺得,還不夠——至少有人替他朝“偽控弦莊”的肅清隊伍裏殺個回馬槍——隻有製止金諜對宋諜的諸多掣肘,才能讓海上升明月在調查時一帆風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朱雀啞然失笑。


    “華冰虹,我救我的主帥,你救你的。”落遠空記憶超群,辨識力強,襄陽城裏華冰虹那極想融入戰鬥的眼神令他覺得,曹王府尤其戰狼的知遇之恩擺在那裏,朱雀他一定會為了他們的生死存亡赴湯蹈火。


    “你是誰!”朱雀隻覺心理活動被他看穿和揭露,情不自禁地想問,你是誰,你的本來麵目何人!怎麽感覺你像什麽門派的掌門那麽篤定!其實朱雀隱隱有些懷疑,襄陽那一戰,落遠空流露出的武功像極了青城劍派,難道說……不,他是黑發,不像程淩霄啊!


    落遠空當然不可能告訴他,一直在等他有關這一戰的答複:“合作吧。我們這些細作,本就紮根對方,彼此交纏一起。打破壁壘,理應由我們開始。”


    “……等我……請示桓端大人!”朱雀現在唯一的主心骨就是桓端,雖然動心,不敢自作主張。


    


    當是時,紇石烈桓端卻給朱雀節省了一大把時間——他已通過對彭義斌王琳一句主動的“我要見你們主帥”站到了李君前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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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重壓力逼著桓端做出了這樣一個石破天驚的抉擇:“不打破常規,怎麽打破死局?”隻有金宋合作著一起抗擊黃摑及其代表的第三方勢力,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各自深陷陣內的同袍解救——


    “如果大陣當真傾覆,陣外可能還隻是被連累得血流成河,陣內卻必是屍骨無存灰飛煙滅。這陣法,兩年前我操縱過,但是不知如何破解。此戰,戰狼大人也隻告訴了黃摑一個人解除之術。黃摑在哪裏我知道,活捉他需要你們的幫助。”


    “要怎麽相信你!誰知你們又耍什麽花招!”不同於彭義斌還能予以通融並靜等李君前答複,王琳素來仇視花帽軍,當即拒絕。畢竟,正常人都不可能轉得過彎來——和廝殺了幾十年的曹王府同仇敵愾?坐實“暗通款曲”?!未免太荒唐可笑!!而且紅襖寨真是被狼來了來慣了,不敢輕信與那個總愛以舊情拖累天驕的楚風月一丘之貉的紇石烈桓端。


    李君前蹙眉,有關桓端說法的真實性他其實是有預設立場的,畢竟夔王府第一高手的存在是他親眼目睹。不過王琳也說出來另一個可能性,那就是金軍會不會特意引入一個夔王家的高手來故弄玄虛對我軍兵不厭詐。所以,李君前仔細思索了以下兩點:


    其一,今日戰地有傳“曹王薨逝”,適才盟軍收到河南來信得知並不真實,但驚鯢和真剛說“小範圍內金軍深信不疑”,深信不疑著一條假消息本身就已很奇怪,更何況是小範圍內?與其說桓端等人被黃摑激將,不如說更像被黃摑蒙蔽!


    其二,一切都是相對的。天驕、宋賢和我李君前在紅襖寨裏被楚風月害得怎樣,楚風月師兄妹甚至他們的花帽軍在山東金軍也被害得怎樣,威信本就降低到極限了,這時候再引入一個夔王府故弄玄虛?根本就是開門揖盜的愚蠢行為。


    因此,桓端不僅求休戰,更求合作、共打,是完全說得通的……


    “僅僅求這一次合作,日後花帽軍是散是撤、何去何從,桓端暫時也毫無打算,隻希望麾下和主上都能活著……我自知所求荒謬,實不想這家國被一群賊子當道,安內和攘外,終是他們先顛倒的……”桓端難得一次真情流露,聲淚俱下,橫刀而立,“李幫主不信也是人之常情,桓端願折了手中刀!以明此誌!”


    言出必行,立即舉刀要當中折斷,卻看對麵那濃眉大叔眼疾手快,一鞭將他的刀完全繞卷、平衡在半空中難分難解,淮南、山東的戰場上,他們總是這般的平分秋色:“用不著你折刀,李某闖蕩江湖,憑的是良心和膽魄,早信你桓端是個俠者。”


    見紇石烈桓端麵露喜色,李君前又對眾麾下說,領袖氣質畢露:“不過,終究敵我有別。今次情況特殊,雙方都需共救主帥。他日若戰場重逢,不可顧念著今日之情徇私。”


    “是!”近身都是爽快之人,很快就沒有異議。李君前環顧四麵,自從紅襖寨兩派分家,盟軍這裏幹淨多了。


    


    章節名出自古風歌曲《功成謝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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