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全近乎完美的抓捕計劃,遭到了“驚鯢”黃雀在後;徐轅決策失誤所產生的漏洞,也由“真剛”亡羊補牢。金宋在暗戰方麵一切的此消彼長,都根源於控弦莊的不夠知彼,他們對這兩位王牌宋諜犯下了刻舟求劍的致命錯誤,並且還存在著“不知驚鯢是雙重細作”的疏忽……


    不管是對海上升明月的運作也好,或是對紅襖寨和盟軍的關係也罷,就在江星衍被徐轅捉住的一刹,宋軍真正遭逢了“豁然天傾、覆滅在即”的大劫,可就是無聲無息間的又一瞬,危局被驚鯢一條情報就重新支起。


    當然了,也虧得身在此山中的徐轅能迅速跳出固有思維,判斷出驚鯢的情報不假,篤定了畢方的線索是真,有條不紊地調動起蒙陰和泰安所有可用勢力,單是做到這些,其實就已足夠宋軍化險為夷;


    化險為夷怎麽夠,做到這些的同時,徐轅自己更毫不猶豫地提舉鋒芒、當即就朝虛空中的天羅地網開墾出強勁一刀!刀風沛然,真氣溫和,蕩盡魑魅魍魎,光線澄清透亮,世人還未懂這威勢何意,便如聽羅網斷裂粉碎之音,緊接著,禦風箭也隨著他的大步衝前、流星般一道道破空而起,繼而有沙石之陣在他身後陸續生成,“為我掠陣,聞因。”“好!”柳聞因一邊追也一邊懂了——


    衝向北去,你們不是要抓落遠空嗎,那我就先去抓你們;你們想看我在暗戰裏主動出擊卻搬石砸腳,我就在明爭裏主動出擊掀石砸你們頭;你們不敢拔寨進攻,那我用進攻拔你們的寨!如是,拋棄你們劇情,來寫我盟軍初衷!


    是的暗戰你們這些宵小贏了,蒙陰據點紅襖寨寨眾的分裂或許會等在後麵……但此時,此地,必然會被我徐轅一力發起的明爭一葉障目——他們這些明顯已偏向李全的中立者,一定會被激起血性給我先打一場同仇敵愾!“唯有中立的人們有了選擇,才能決定蒙陰據點最後是兩派分家或同舟共濟”,這個道理你我都懂,那我幫他們強行選擇可好!也讓著重肅清的你們,因小失大,舍本逐末,顧此失彼……


    牐


    今夜蒙陰金軍主帥,是楚風月和束乾坤,師兄妹二人分工合作、各司其職。


    “來攻我們的,多少人?”楚風月聞訊之後,當即要束乾坤暫緩他的肅清。


    “風沙太大,看不清……”控弦莊前來稟報之人卻闡述不清,“我等苦於,在投以目光的第一刻、戰場上就已一片混亂。”


    “廢物!趕緊迎戰!”楚風月怒著踹了那人一腳,遠遠觀望時,擐甲持戈,“徐轅膽敢強攻,應是個遍布精銳的風沙大陣,大師兄,且與我強闖了試試。”


    “師妹說得對,徐轅素來行事穩健,此陣卻這般來勢洶洶,他怕是籌謀多日、準備充足了……”束乾坤估計是場苦戰,一邊跟著楚風月上陣一邊跟著她踹了那人一腳,“媽的,早幹什麽去了!什麽苗頭都覺察不出嗎!?”牐


    事實上束乾坤真是錯怪控弦莊了,徐轅根本沒有任何籌謀、準備或苗頭……


    這是徐轅臨陣的決定,先鋒就這不到三十個寨眾,人心分崩離析不談,還得分幾個去看住江星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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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從他下令到最近的一支駐軍開過來,至少需要一炷香的時間,紅襖寨要怎麽強攻?沒關係,這段表麵瘋狂內在艱苦的時間,就由馮虛刀禦風箭和寒星槍來撐,另外二十多人,協助來造“一草一木,皆是精銳”的假,即可!


    也就是這一炷香過程中,控弦莊必會將“蒙陰大戰,徐轅可能有對策、細作們注意自保”的提醒發往朱雀,大概和徐轅對李君前“抓朱雀”的要求同時送達泰安?錯,海上升明月一定比控弦莊快!


    迷霧散盡,視線明朗,宋諜隻有落遠空一個有危險,仍然有驚鯢和真剛做自己左膀右臂,所以徐轅完全沒有關乎暗戰的後顧之憂:朱雀必然不會在李君前抓捕他之前就覺察自身危險而脫逃,他一定會在自以為落遠空遇險後、遭到和落遠空此刻一樣的肅清結局,那就,算是給他華冰虹的現世報吧。蒙陰大戰不會對泰安有任何負麵作麵。


    一旦徐轅擱淺了挫折,思路超前,自然也占盡明爭方麵的先機——


    說來,也真要感謝黃摑和楚風月之間是冰冷的甚至險惡的上下級關係、而束乾坤又凡事以師弟師妹馬首是瞻了……據此徐轅忖度:今晚,楚風月負責去蒙陰的宋軍範疇、肆意親近我用來拆散秦王,剛被伏擊過,是驚弓之鳥,怕我,故而能力及不上平時;束乾坤則一邊策應楚風月一邊聽黃摑調度、最新得到的指令隻是“抓捕落遠空”,怎想得到我會突然間對他們強攻?束乾坤自身的應變水平更加弱於楚風月……


    對今晚並非所有行動都透徹理解的束、楚師兄妹倆,不會像黃摑李全朱雀等人那樣,一聽見蒙陰大戰立即就意識到這是徐轅的盡力彌補,而隻會因為心有餘悸和始料未及而懷疑:這會否是徐轅的另有計策?會否徐轅是準備充分而來?告知和請示黃摑有一個一來一去的時間差,加起來遠遠高於一炷香,足夠徐轅迷惑和打擊他們了。


    不過,徐轅也並未到十足把握。除了身體原因未必能打出一炷香的場麵戲以外,還在於——他的策略建立在“楚風月確實對黃摑策略大半都不知情”的基礎上!沒錯黃摑確實是為了算計徐轅而敢於拿楚風月冒險,但楚風月會不會是知情的而且甘於被黃摑利用的?如果黃摑和真假兩個楚風月都有染,如果楚風月在酒樓裏說的話仍是半真半假,如果楚風月其實對今夜的一切都洞若觀火、之所以在酒樓裝無辜是她和黃摑合謀想給將來和徐轅接班人的對戰留後路?那麽,以上一切全都推翻,徐轅的孤注一擲會令蒙陰宋軍羊入虎口全軍覆沒……


    然而,不容喘息,達不到林阡或寒澤葉那般的應變周全,徐轅也隻能像現在這般地殊死一搏,一來已到絕境、退無可退、隻能進取、險中求勝,二來,他不想再懷疑風月了……


    牐


    那一刻,支撐他的最強信念,應該還有林阡曾經說過的“虎落平陽,從犬欺起”和最近給他的信裏寫的“聽憑本心,俯仰無愧”,


    主公,你說得對,我退居二線之後就隻想著怎麽對那群狗打暗戰,可我今天突然發現,重點不在虎或狗,而在“欺”這個字上。


    欺負狗,為什麽要用狗的方法,我本是虎啊,


    握緊馮虛刀左衝右突嘯傲沙場,徐轅臉上依稀如昨淡定的笑,仿佛在說,狗的領域,我不擅長,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當然失敗;但龍爭虎鬥,向來是盟軍強項,鼠輩們精巧到令人歎為觀止的計策,可以被強者的武功和暴力硬生生壓倒!


    “陰招算什麽?”絕對實力擺在那裏,曾經的破綻都成了給敵人的災難!


    兵戎相見,血雨紛飛。


    然而,宋軍也不是完全沒敵手——


    好個楚風月,一馬當先衝在金軍最前,率眾殺伐眉目冷厲勢不可擋,尖銳刀鋒屢屢割掃宋陣外圍,好幾次在邊緣險些發現真相,好在外強中幹的宋陣在徐轅的風雨飄搖搖搖欲墜卻終是未露出令她完全洞穿的破綻。


    待到紅襖寨大軍被調遣來時,蒙陰金軍才醍醐灌頂,適才突如其來的宋軍主動強攻,那風起沙湧、人仰馬翻的激烈場麵,竟隻是徐轅、柳聞因、杜華等寥寥幾個戰力掀起來的……


    “徐轅!他怎麽做到的!把沒準備的仗打成了有預謀一樣!?”風沙散盡隻因徐轅力竭,換得宋軍大隊人馬陳力就列,束乾坤恍然卻為時已晚,他栽在了對徐轅的“高估前瞻”和“低估風格”兩點……


    楚風月怔怔望著徐轅,他好像是想休息了片刻再拚,而她也被調整得跟他節奏一樣,過去淩厲無雙的楚將軍今夜竟跟個牽線木偶一樣:“也就是說,我適才最佳的打法,是看出他是臨陣補漏、殊死一搏,我立即率全軍出擊……將他生擒在此。”當時,她卻錯用了試探性打法,妄圖拆解徐轅有備而來的“大型兵陣”,可笑,錯失了將他拿下的絕妙戰機……


    黃摑和李全曾歎惋,沒想到徐轅傷還沒好竟這麽拚,楚風月和束乾坤現在更歎,沒想到,徐轅傷還沒好,這麽不惜命!


    “不惜命……”楚風月又喃喃念起這三個字,這仿佛是個暗號,因為徐轅不止一次當麵罵過她不惜命,所以她覺得,不同於六月十九的遇襲事件,徐轅在有能力自主選擇的時候,是不可能拿他自己的命開玩笑的,他徐轅膽敢強攻就一定是個遍布精銳的風沙大陣。可到現在她才發現,她不止一次地被他騙,被他耍,她怎麽就低估了他的膽,他膽子大了啊敢把命懸在她刀鋒前一點都不愛惜!


    楚風月眼睜睜望著初來乍到的宋軍簇擁著那一對青年男女,長刀所向金戈齊斷,寒槍所指鐵馬不嘶,


    失神一刹,咬牙:“上,正麵遭遇,我們也不輸他們!”


    “對,聽我師妹的,穩住陣腳!即便有增援,徐轅的人也並不多……”束乾坤趕緊響應,郭仲元郭阿鄰緊隨其後。


    “都給我聽著,砍了徐轅頭,升三級,賞黃金萬兩!”“都給我朝楚風月衝!!”犬牙交錯的金軍宋軍,亂撕鵝毛的兩個主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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