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兒果斷放棄殺完顏匡,一劍攜“似水似澤”和“如火如焚”之招,朝著那不速之客正反並行而去。在鬆下臥與伏羲氏的加持下,這一劍宛然已達曹王的第八層以上,劍心琴心交織一體,心無塵翳、天人合一。


    那陌生男子的劍原是要斬曹王,沒想到在場還有另一個能與他匹敵的劍術高手,是以在最後關頭篤定地做出了轉向應戰的抉擇,不過他回過頭時看到對手是這樣一個白衣少女很明顯愣了一愣,劍勢,卻已不可能改……


    須臾間,吟兒的麵前爭如有海嘯山崩翻天覆地,直教她懷疑到底是自己不在最佳狀態、還是說真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是哪裏來的高手,明明好像四十歲左右,內力卻和巔峰期的父親都差不了太多!


    沒關係,我也不弱,剛好試試我在父親的巔峰幾成?吟兒興之所至,遇強則強,當即持惜音劍強拖住他,也好讓父親能化險為夷。


    兵聲漸近,那男人顯然是單人入境並不願逗留過久,是以眼神一狠,猛然加快加大了劍速,連環數招迭發頻起、壓得吟兒喘不過氣,他以為吟兒退了數步就算認敗,於是便轉過身去再度追殺曹王,怎料吟兒救父的心念比他預料要堅決、厚積薄發的一劍不退反進又一次猛打回來……而他,正要轉身再應,腿腳卻被另一個苟延殘喘的婦人抱緊,那婦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渙散著的目光無比堅決:“想殺我曹王……下輩子……”


    來不及轉身,轟一聲巨響,惜音劍已迅猛撞在他背後……


    他驚恐萬分,若隻是對那嬌小女子輕敵也無妨,怎麽也隻是反應慢些、受點輕傷,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心脈躲不過、會受重傷……氣急敗壞,獸性大發,竟直接對著腳下這婦人狂吸內力自補,以求能夠抵禦攻擊保全性命離開這裏……所以劍響之後摻了一絲裂響,那個抓緊他腿腳的婦人整個人都像被他一瞬吸幹……


    “‘無’是天地的初始,‘有’是萬物的根本。既該觀察初始的微妙,亦要留意萬物的根本、道的邊際。此兩者為眾妙之門,你且慢慢參悟。”“這一劍甚是快意,爹,您覺得呢。”吟兒起先沒注意到孤夫人,這一招稍有倉促卻出乎意料地正中那男人的後心,令她自覺酣暢無比,也令不遠處的大內高手們好像見到了那個曾是人間散仙的曹王……


    而曹王卻剛好在此時醒轉,沒看見那個奪路而逃稍縱即逝的陌生男人,隻看到一個慌亂喊“孤夫人”的女兒,和早已倒下、就快四分五裂的、幾乎快辨不出人形的孤夫人……


    “聶雲……”完顏永璉猛然一躍而起,要運氣給孤夫人治傷,抱著她時卻根本毫無辦法……這一幕,太熟悉,刺骨錐心的疼……


    那是劍斷石他稱吟兒“萬惡之源”後父女二人的第一次相見,他像個耄耋老人,披頭散發,臉色蠟黃,眼神遊離,仿佛不認識她一樣,明明她劍法是他一脈相承……吟兒心一慟,急忙上前:“爹……我來救她……”


    “你是誰。滾。”他是真的不認識她了,慘笑兩聲一把將她推開,其實他是真不知道她是誰,而他又是誰?最近這段時間,他雖不知道外界情況,卻從心裏看得到,為了救他這個廢人,整個曹王府的俠士們都放棄理想、罔顧生命,前仆後繼、飛蛾撲火了不止一個!值得嗎,他憑什麽!當初他為什麽就不能權宜鬆口說以宋融金,隻是他一個人低頭罷了,至少能保得這些知己同袍們的理想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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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誤會了,她不是我……”吟兒百口莫辯。“滾!啊”父親那怒極哀極的嚎叫和嘶吼,好像一把利刃紮進她心裏,使她覺得胸腹一陣陣緊隱隱作痛,勉強收拾了殘局,收押了所有的俘虜,腿都軟得幾乎站不住。


    後來祿老將軍和王喜接二連三地來了,她的意識都不是那麽清楚,隻聽得他們問:“盟主,完顏永璉昏過去了,怎麽處理他?”


    “先關著……”咬緊牙關,狠下心說。還能怎麽處理,她不能再讓林阡和盟軍被詬病、不能再讓金軍和官軍有話柄。


    其實發生在同一天,可是卻好像經過了幾個世紀。


    烽火連亙在太白縣的青峰山一帶,那裏正發生著結局已定的林阡林陌之戰。


    武休關早已不分內外,安丙將原本就是人質的淩大傑和憂吾思移交進來時,剛好遇到押解父親到此的鳳簫吟,連連讚譽:“所幸盟主去得及時,將那些外賊全都堵殺。”淩大傑沒在俘虜裏看到孤夫人,為之一震,果然坐實了堵殺是嗎!?


    曹王明顯還有些渾渾噩噩,直到被關進囚牢裏還喃喃念著:“以宋融金,以宋融金……”隔著幾道欄杆,吟兒想要探父,卻黯然止步。


    淩大傑就在不遠,聽見時,悲哭,冷笑:“鳳簫吟,以這個方式說服王爺放棄王妃,你滿意了?”


    吟兒心一顫,記得地宮裏淩大傑說過,王妃她昔年發毒誓:凡叛國者不得好死,死後永墮地獄,丈夫離棄,兒女不孝……由於“不得好死”和“兒女不孝”都應驗,這些年曹王都一直死死地不離棄王妃的理想,如此才能維係著不教她死後變作荒魂永不超生……吟兒原先是不信鬼神的,現在再聽卻心驚膽寒,所以自己竟真是一直推動著父親去害已經去世二十多年的母親嗎!


    “以宋融金,以宋融金……”父親還在說,半天都是這句,其實不算離棄,而隻是悔恨?吟兒聽得出那語氣,匆促所以他並不堅定……那就好,一定還有轉圜餘地,吟兒本是來救他的,又怎願意當一個罪人……


    是的,吟兒曾經設想過,救了父親,告訴他他和曹王府都已被金帝棄如敝履,那會是很好的金宋共融、父女握手言和的機會,可惜……還是被不速之客打破……


    “我會請求林阡,讓我照顧父親。”她緩過神來,心想父親這個情況,若再不救治很可能會瘋……當初逼著魏謀去殺林阡卻害得魏謀自殺的魏紫鏑就是前車之鑒。


    淩大傑倒吸一口涼氣,舉起手來半晌顫抖激動說不出,最終卻還是憤然指著她鼻子怒罵:“惡婦!!你不僅背棄家國,且屢次辱父弑母,不忠不孝,泯滅良知,終有一日,會付出比王妃更重的代價。”


    吟兒轉身看著淩大傑,默默聽著,呆了片刻,終還是付之一笑:“結局不如人意,盡力就不後悔。”


    她當然不願看到父親瘋癲,可當時的情況,再發生一次還能有更好的選擇?吟兒雖臉上帶笑,一腔鬱悶沒處訴,隻能走出監獄等林阡回來說,然而一步一步拾級而上,忽然覺得兩側的燈光越來越飄蕩,接下來天旋地轉,扶著牆壁也站不穩,她不得不停在原地,可是卻克製不住地吐,為何會有這個感覺,全身的骨頭像被什麽擰碎……


    “盟主……”“主母!”門邊上的獄卒發現不妙,紛紛上前來看,忽然一起驚恐:“吐血了……”“身上也有……”


    吐血?身上……也有嗎。怎麽會?我並沒有受傷……吟兒視線越來越模糊,整個人說不出的異樣感覺,最近不知何故總是這兒疼那兒乏,可別被詛咒多了真的哪裏出問題啊……


    “不要,不要死……”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壓上心頭,她本就是怕死之人,又剛目睹過輕舟病逝對林阡的打擊,如何敢死,死撐著想不倒下去,可身體卻越來越沉,“別……千萬……千萬別告訴主公……”


    一路不知強調了多少次,再醒來時,發現已經躺在林阡的懷裏,他似乎才回來不久,戰衣不脫地伴著她打盹,看他臉色很好、聽氣息也很平穩、好像沒受什麽傷,那就好,他的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笑意?看來隴陝川蜀都已平定,而她,比昏倒之前精神好得多了,想來應該也隻是累的吧……


    這一戰,當林阡把高手堂牢牢地攔在了青峰山,吟兒把宵小們死死地壓在了武休關,他們都做到了給對方的難度降到最低,可是顯然也都把自己累得不輕。


    吟兒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感覺出自己沒病就輕鬆不少,看自己的衣裙好像都換過,也不知林阡到底知道自己累昏沒有?知道的話,估計要將她訓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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