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倔強。跟著林阡一路過來的人,怎可能不信絕處逢生。


    黔驢技窮?那就找更多技來。手上招式不夠用,臨陣締造新的啊。


    她本就是雲霧山第一的南宋劍聖,父親教的沒學會,不打緊,還可以靠自己創


    近來,除了學父親傳授的周易六十四劍外,吟兒其實還一直在思考:如何將自己“風花雪月”和“反風花雪月”的“矛盾統一”更上層樓?


    早在鐵堂峽裏,她就已經在韓丹的啟示下,自創過“每一招都有另一招的反麵,每一式都有兩種對立可能,一虛一實,一正一反,一真一幻,齊頭並進,盤旋向前”的正反同存劍法。


    然而,說是說齊頭並進,實際上,對立劍法仍需要一前一後地順序打出,隻是“接近同時”而已;不像那位天尊嶽離的九天劍,可以實打實地將相反特色“同時”演繹、絲毫不怕它們之間對撞湮滅!


    再思及“少而精”和“多而廣”的矛盾適才在父親劍中也是渾然一體的……那麽,能否能用父親所述《易經》之類去觸類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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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似回到羔羊肉旁她在撒鹽、父親和張神醫則在一旁嘮叨:“任何事物都存在陰陽兩麵,既對立又統一,互生互換。”又像回到冥獄、聽燕落秋高屋建瓴地指教:“金木水火土,相互製約,相互生成……”


    她早有野心要完全搶走嶽離的飯碗,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何況林阡去年就對嶽離放過狠話:劍道巔峰,我女人要上,麻煩天尊讓


    就在這裏上!


    正反、虛實、真幻,和陰陽互換、五行相生一個道理,能夠同時融於我手中“劍”、填滿我惜音劍法的上升空間,那不是剛好能解決我“手上招式不夠用”?!所以既解決眼前的困窘,又能解答我一貫的疑惑……


    靈光一現,攥緊拳頭,嘴角露出必勝一笑。


    一劍入世,千層浪潮,血色過處,萬頃天光,哪是完顏永璉原先期待的第七層,根本是第八層“翻手崩城毀壁,覆手地盡天窮”


    怎會缺招,萬物都被她駕馭刃下,聽憑驅遣,來去生滅!


    “好。”眼看著吟兒操縱王者之刀、正麵與自己相抗也毫不遜色,完顏永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發自肺腑地邊正色接招邊自豪稱讚,“昔年曹孟德言:生子當如孫仲謀;我瞧他再活過來要羨煞了我!哈哈哈哈。”


    適才他一念之差沒放水,若真動了惻隱之心隻怕會被她反殺,此刻,真是既慶幸又興奮:這孩子,天賦異稟,不輸我出道時;脾性輕狂,又恰似我月兒……


    巧的是,當鳳簫吟轉危為安,城樓宋軍也化險為夷。


    先前,曹王府的這支金軍由於是針對性地想要攻下宋陣右肋,故而吸取七十年前仙人關之戰的教訓改良過自身裝備,當他們強行登城時、一般弓箭根本很難破甲,這也使宋軍在一開始難以抵抗、傷亡慘重;


    好在,先前被抬到這個徐轅宋恒誤以為的“安全地帶”的百裏飄雲臨危受命,雖才剛剛醒轉還臉色蒼白,卻立刻告訴守關將士們山東紅襖寨火器的相關知識,譬如震天雷、飛火槍等等,哪樣速成就先指教眾人運用哪樣,剛好十三翼身上都帶了一些,臨陣倉促集合、製作粗糙無妨,“確保能透過金軍鎧甲即可。”


    接下來,無垠烽火,不僅開在山地裏、樓柱上、箭尾巴、刀劍中,還漸次燃到了人的身軀旁,一時間漫天遍地都是火球在滾,四麵八方盡皆灼燙熱浪。


    “爹,對不起,你們過不去……”吟兒算到這時候即使徐轅宋恒過不來、他們所派遣的部下也會及時趕到救場,心忖自己總算率眾撐住,鬆了口氣難免也對父親有虧欠。


    他麵容明明平和,劍術卻兀自變狠,刹那一劍化作千萬,似要將她的劍氣兼容並蓄,劍裏煙月,袖間山海,遠引若至,臨之已非……不對,她心一抖,他原來可以這樣輕易就到第九層以上,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大病初愈就連第八層都很艱難?那他適才,為什麽一直放水,哪怕她到了第八層之後都還沒立刻祭出絕殺?這並非會寧地宮的父女相認場景,他怎可能臨陣給她這個宋軍盟主機會?


    冥滅劍光,越來越亮,如日月有明,容光必照;


    冥滅劍意,越來越盛,似山洪噴發,一發不可收;


    冥滅劍氣,越來越險,好比懸崖萬仞、風翻雲湧,置身其間,舉步維艱、屢陷泥淖;


    冥滅劍勢,縱橫如網,威嚴無窮,生生蓋住了周邊的滄海橫流,令吟兒在片刻後才發現判斷失誤:原來,身後的喧嘩並不是增援到了?


    “暮煙,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冥滅劍主,仿佛人間散仙,衣袂飄然。


    誰贏誰抱歉。


    後知後覺,父親之所以打得那樣緩和,並不是給她這個敵人機會,而是為了給另外一些人考慮的時間


    考慮什麽?膠著關頭,倒戈相向!


    誠然,完顏永璉也曾希冀女真鐵騎能正麵碾壓仙人關守軍,然而,眼看金軍付出較大傷亡後仍然和宋方持衡,他不介意走中策,邊打邊撬動仙人關當地的川軍作為內應。


    這也與戰狼先前所說“王爺接下來且集中優勢兵力,適當借助柏輕舟、吳曦之名,正麵傾軋徐轅、宋恒和鳳簫吟”有一定程度的不謀而合。


    隨著舊隴南各地皆有金軍混入,連日來,宋盟都屬於倉促應變、為了製止金軍融匯而疲於奔命,可以說“一步慢、步步慢”,誰會注意到,仙人關守軍與幾天前在大散關慘敗的孫忠銳有著盤根錯節的聯係?


    那孫忠銳擅離職守原是任性妄為,未料會連累黃牛鋪全軍覆沒,萬萬不敢到安丙麵前認罪領罰,所以輕易就被曹王借助吳曦之名見縫插針。一如完顏永璉所料,價值缺失的孫忠銳,對於這個從天而降的複活的舊主吳曦,歸附是必然的、甚至是火趁風勢的。而孫忠銳原本是川蜀少有的驍將,他對金軍的響應,勢必在仙人關官軍中引起滾雪,願意與曹王府裏應外合的不在少數。


    盡管,跟在天驕、盟主、宋堡主身後和衷共濟地抗金,對於大部分有誌之士而言都是“幸甚至哉”,教川軍耳聞目睹後也感到無比的壯懷激烈、暫時忘卻了狗苟蠅營然而,極度平衡的形勢下,害群之馬三五個就夠。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古語放諸四海而皆準。即便宋軍占盡天時地利,也敵不過這人和的突然喪失。


    仙人關,在天光破雲的刹那,陡然遭遇急轉直下的黑雲壓城。


    說不清,縱橫交錯的是溝壑還是兵戈,盤曲如帶的是江水還是魂靈,繞之不去的是風聲還是挽歌。


    隻知今日,虞關蒙恥,宋軍大潰,蜀口破滅,永夜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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