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擅闖蜀王宮!”察覺異變、衝前阻攔的親衛軍,與七十四勇士照麵之際,忽然露出喜憂參半神色,全因他們認得,打頭陣的李好義曾被蜀王稱為“我吳曦的精銳”,他,也是西線官軍在武興之變後唯一對金軍有勝績之人……


    所以親衛軍們接二連三顫聲問:“李將軍!您……”“您怎麽……”欲言又止,是因他們很快想起,正是從那場七方關之戰開始,李好義脫離了吳曦、追隨在林阡左右,李好義更對吳曦派去勸他回頭的郭澄明誌:“都統逃遁半月有餘,然而七方關此地、數千將士不動不移,不是因為腿腳走不動,而是因為立場不能移!”


    當日正氣凜然,此刻身先士卒,這幫親衛軍當即氣勢就矮了半截。


    劍拔弩張之前,李好義直截了當地亮出他懷揣的“聖旨”,毫不猶豫地對親衛軍們乘勝追擊:“李某是奉聖上密詔前來!還不速速接旨!?”擲地有聲,鏗鏘有力,驚得鄰近的親衛軍紛紛接旨,遠處的不明就裏也跟著跪倒在地。


    “皇上詔曰:惟幹戈省厥躬,朕既昧聖賢之戒;雖犬馬識其主,爾乃甘夷虜之臣。邦有常刑,罪在不赦!今我誅反賊,敢抗者,夷其族!”嚴詞厲色,義正言辭,那些膽怯的、迷惘的或是還有人性的吳曦親衛軍,聞言全都被他震懾了片刻有餘,先是呆若木雞瞠目結舌,瞬然棄甲曳兵一哄而散


    被荀軍師料中了,原本他們就有大部分人是誤上賊船或趕鴨子上架,完全看不懂這個被吳曦說“權宜降金”的偽蜀政權到底屬金屬宋,隻不過他們官位低微、沒有被宋廷看上和策反、所以才一頭霧水不明真相。經過這一句敲打,他們原就薄弱的心態和意誌被宋廷的旨意摧枯拉朽……“是了,聖旨說的很明白了,吳曦是反賊!”“再怎麽也不能對抗朝廷做反賊啊!”李好義手下好幾個內應都立刻就在人群裏帶起節奏,吳曦也可算嚐到了他大肆製造輿論抹黑林阡的報應。


    “誅殺吳曦,恢複宋室江山,你,我,所有人,都將是社稷中興的大功臣!”不刻楊巨源策馬而來,假裝成朝廷使者振臂一呼,立刻完成了荀軍師在“棄械投降”之外說的另一點“為我所用”,瞬間敵陣中的護衛軍竟然有倒戈過來幫忙的,誅吳人馬輕易滾雪,殺出一條無血之路,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很好,聽聞楊巨源仗義疏財、頗得人心。今日一見,他名不虛傳,而且還有勝南那種從萬軍中輕取一半敵人、並立刻就化為己有的能力。”人群中吟兒先是被李好義說得熱血澎湃,後又不免多留意了四兩撥千斤的楊巨源一番,此人由於隻是個倉庫管理員的緣故,自認為在事成後不能鎮撫川蜀,事實上,他對自己的政治才能恐怕妄自菲薄了。


    當吳曦的親衛軍或跑得幹淨或錦上添花,李好義等七十四勇士很快就陸續得到擁躉,縱然如此,他們仍不驕不躁、從容不迫地接受著石中庸的幕後指揮,兵分數路各司其職,團隊合作相輔相成,最終從各個角度封鎖住了吳曦可能的逃亡之路,裏裏外外包圍得蜀王宮水泄不通。既然吳曦已插翅難逃,再有濫竽充數的也不怕了。


    此刻孤夫人還未趕到,顯然是被王鉞和黃術等內應拖纏,勇士們於是極速從宮殿東角的小門進入世美堂,一院之隔便是吳曦今夜下榻的地方。夜深人靜小院裏假山流水,精致得和臨安郡主府別無兩樣。吟兒想,但願此地的芳樹與春流,能還給川蜀五十四州民眾。


    不過,毋庸置疑接近成功時總是最難,眾將士才剛闖進院中,水流聲、葉落音都立即就被刀兵取代,見隻見近百吳氏死忠非常及時地聚集到了吳曦門口守護。剛好和他們在一塊的兩百金國高手們,由於沒有孤夫人統帥、故而暫時還群龍無首。


    “上。”陳靜一聲令下,當先率領塑影門十位高手一起,攬下那支集結合陣、訓練有素的金國勁旅;與此同時,李好義、李貴等勇士應戰吳氏死忠,其中包括吳、姚淮源、郭澄等等,在義軍聽來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這些人或心思狡詐或身手不凡,和七十四勇士單打獨鬥竟然不怯。


    “嗬,不愧將門虎子啊,竟然有兩下子。”李好義的刀被吳閃開後,正要追趕,生生掉進姚淮源事先設好的陷阱,幸好李貴飛身來救、一把將他撈了回去、才免於被吳姚淮源合起夥來算計。驚魂未定,勉強站穩,李好義遠遠望著吳,思及他適才的敏捷身手,禁不住地氣惱,也難免有些抑鬱。


    李好義和對吳曦有私仇的楊巨源不同,心裏更多是出於公義而憎恨吳曦降金,所以他見此情景也難免惋惜而神傷了片刻:若是吳曦集團能恪盡職守,開禧北伐真的會有另外一種結局。


    “將軍不必在意,世事總不完美,有英雄便有宵小,各自有各自結局。”李貴站他身側持刃,為他擋住了趁他走神向他襲來的所有刀槍。李貴殺得興起,語氣卻兀自淡然。


    想不到,看似粗豪的李貴其實看待某些事情心裏跟明鏡似的。李好義平複了心情,不再對吳氏死忠有絲毫的惋惜:“你說得對,李貴,多謝你!”“哪的話!”李貴哈哈大笑,李好義不假思索,與他並肩殺過一個又一個吳家軍:“咱們盡快殺完,好去策應盟主和陳門主!”


    不遠處,黑衣鐵甲中最為亮眼的十餘白衣飄然,正是來自短刀穀最大家族塑影門。他們向來以守衛川蜀為己任,昔年,他們持劍合陣曾擊敗金南群雄的殺手鐧“鬼蜮”,此戰依舊秩序井然配合高明,在數倍於己的金國高手中交錯穿插,虛實並濟,一人多影,人影交疊,玄妙至極。


    “盟主,邊角咱們占,腹地靠你了。”陳門主一邊領導劍陣一邊指揮門徒,略顯臃腫的身材竟也顯得那般英姿颯爽,她堅毅而執著的眼神似乎在傳遞給陣中央的吟兒一句話:開禧北伐泰和南征,九分天下幾乎都立了功,我侄兒羽豐死得早,但他的塑影劍怎能不留一筆!


    雖然在地宮裏和淩大傑交戰時的腿傷還沒好,但是,被父親指點後大幅提升了穩狠準三大特性的吟兒,哪怕不能那麽靈便地騰挪輾轉,一個人要挑一百個不到的金兵金將也不難蝦兵蟹將,剛好幫忙來練熟我那個堪稱萬能破陣術的“周易六十四劍”!


    再一次平心靜氣、寂然忘體,以心觀道、以道觀物,以惜音劍為媒介置身於顛倒混亂的五行陰陽之中,她不僅能感覺到自身招式不再受到形體束縛,縱連身邊近百血肉也消散成氣流、向著四麵八方有序地升降浮沉……醫道相通,所以可以用“素問三十二劍”彌補父親傳授之不足;萬物都通,所以對付所有的陣法都是一樣思路,認清本源,搶掠陣位,自由侵占和調度起他們無論單體還是群體的元氣!


    進退攻防,血氣赫然,彼時隻要有人有閑暇觀戰都會驚呼,盟主的惜音劍竟有“星列鬥野,勢雄楚越”的壯闊威嚴,就好像把天道放肆地拉開裂縫,再將其中道理一條一條、源源不斷地往她劍中匯入……


    隨著金軍高手的越倒越多,交戰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才可見那女子身若驚鴻、劍似飛鳳,至於氣勢,說來也奇,旁人這般血染雙手都是縱橫修羅場的魔,而她以一敵百過後竟教人心服口服她那清爽無比的劍法是在除魔衛道……


    “殺啊!”七十四勇士到此都隻是體力下降卻無一傷亡,見金國勁旅在盟主麵前不堪一擊,士氣愈發振作,戰線極速向前推進。衝殺時,吳曦寢室邊上剛巧有人一閃而過,正是在睡夢中被室外哄鬧驚醒的吳曦,他倉惶而起,儼然審時度勢已久,但是越想見勢逃跑就越是難以見到他想見到的“勢”……恰在此時,見大勢已去慌忙抓住這最後生機、想要借人多眼雜渾水摸魚,隻可惜這夜晚再暗、哪雙眼睛都盯緊了他!“逆賊休逃!”吟兒一聲怒吼,躡雲追風最先飛劍而上,一道血光裹挾萬千殺機衝灌過去。


    斜路卻撲上一個身影,不顧一切護在了吳曦身上,隻聽得悶哼一聲顯然發自那人口中。


    吟兒一愣,拔出劍來鮮血四濺,吳曦一把抱住懷中人嚎啕大哭:“仕兒!”原來是吳仕替父受死?被惜音劍一劍穿透身體,吳仕顯然是活不了了。


    “父親!快跑……”那少年滿口鮮血,卻執意推吳曦走,吳曦哪裏肯走,隻是淚流滿麵。


    “遇上我誰跑得了?吳仕,這一劍,便算鄧唐之戰和階州之戰,你欠我抗金聯盟的。”吟兒雖然動容於這父子情深,卻謹記著今晚的首要任務,眼神一厲,再度舉劍,“逆賊,受死吧!”


    “嗬嗬,逆賊?冠冕堂皇!自從五年前我到興州任命以來,林阡那小人為了監視我的一言一行,往我身邊安插了多少間諜!撬動了我身邊多少親信!?”吳曦不肯放下吳仕,悲從中來,惱羞成怒,索性攤開說心中不忿,反而觸動了吟兒心中在意,吟兒最在意的就是林阡不能被人惡言中傷。


    惜音劍停在半途,忍不住為林阡辯白:“逆賊!厚顏無恥!所謂我們在你身邊安插的,哪個不是為了監督你不讓你走錯路?所謂我們對你撬動的親信,哪個不是給你居了功甚至是頭功!還有五年前你到興州任命,還不是我給你鋪的路,還不是他給你救的命?!結果,你這白眼狼又幹了什麽?是不是每次都居心叵測要給我們後院起火!遠的不說就說去年,你屢屢去短刀穀滋事,每去一次每惹一次慘禍!”


    “我做錯了什麽!!”吳曦哀嚎,抱著閉眼的吳仕痛不欲生,望向吟兒目露凶光,“我鏟除金諜、造福於民,怎麽就比那些金諜還可惡?你這悍婦瘋婦,非要打著為我好的旗號,殺死我戰友一個又一個!我、我、我和你拚了!”


    “誰又還我戰友一個又一個!”吟兒剛巧怒不可遏,一劍猛刺朝她撲來的吳曦。然而兩人正要衝撞,驀地側路颶風掀起,硬生生將他們拆開兩邊,泥沙散去,借著火把,可以清晰看見那是眾人出戰前費盡心機、讓內應們事先移開的孤夫人,哼,可真是好事多磨,她還是來了。


    “蜀王,您防我防得好苦。”孤夫人不曾回看吳曦,甚至語帶苛責,卻是極力護在他的身前,麵對吟兒以她為敵。


    “不合作的兩路還不如一路。”吟兒雖然吃驚,卻是輕蔑一笑。


    吳曦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連日來他為了避免孤夫人監視自己,但凡在王宮中活動,都對她和她的手下彎彎繞繞躲躲藏藏,完全不像住到蜀王宮之前那樣讓她對自己寸步不離保護。對於過河拆橋的吳曦來說,行宮的磚瓦就是他對等閑之輩的屏障。至於那些會飛簷走壁的高手?他則以不停地換地方睡來防。誰料,今夜卻變生肘腋、禍起蕭牆!叛人者人必叛之!


    孤夫人不是個糊塗人,早先看不出吳曦對她有所避忌,久而久之哪能沒發現吳曦在防著自己?所以閑暇時也會想盡方法悄然打探蜀王宮地形,免得自己在某些重要時刻因為不熟悉方位而誤事。未雨綢繆,真是對了。


    荀軍師的計劃對旁人都成功,偏巧在遭遇謹慎細心的孤夫人時受挫,王鉞等內應雖然拖延了她片刻,隻可惜比預定時間要少得多,此刻眾人殺到極限她正好抄近路趕到這裏,反倒像這邊打得差不多了她來撿漏。


    甫一見到主帥趕赴,原本群龍無首的金國高手們瞬即有了主心骨,無論鼻青臉腫的,或是遊散在外的,都接連聚集到她的身邊來,意圖繼續對吟兒設陣招呼。


    “回去吧。你殺不了他。”孤夫人清冷地對吟兒下令。


    “何以見得?”吟兒色厲內荏,隻因惡戰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一口氣提不上來堵在胸口。因小見大,七十四勇士殺敗蜀王宮幾百人後,明顯也都到強弩之末。別的倒不怕,怕隻怕,某些牆頭草的剛投過來的吳曦護衛軍,在孤夫人的脅迫下又一次倒戈相向……


    “因為我在這裏,所以,你來得不是時候。”孤夫人一如既往霸悍,手上長劍和袖中暗器結合,論實力全然不遜淩大傑,何況她還有唐門的毒術支持……唐門……


    吟兒一驚醒悟,側耳細聽,果然不遠處又響起那種沼澤泛泡的聲音……好一個孤夫人啊,她才到場而已,唐小江等人便也潛伏到了暗處,悄然而然、出其不意地在虛空中設了個更大的陣法,吟兒居然到現在才意識到!


    接下來,吟兒和陳靜、李好義、李貴等人,宛然將要在染毒的天羅地網中應戰包含孤夫人的數百金兵。說實話,以卵擊石,太難抵擋,現在撤還能全身而退,若再不撤,那些護衛軍必將反戈一擊……


    少頃,石中庸的“事變,撤退”命令便也傳到宋軍陣前,吳曦見狀則大喜躲到了柱子後麵苟延殘喘。李好義李貴等人經受不起這樣的功虧一簣,第一感覺都是“難道安丙真靠不住”?吟兒倒是寧可相信,安丙不是內奸,吳曦等人原先也全不知情,之所以能力挽狂瀾,隻因孤夫人有這個本領!


    吟兒雖點頭同意體力不支和受了些傷的勇士們先撤離,自己卻還不想走,不想放過這個和吳曦近在咫尺的機會,故而一邊殿後,一邊調勻氣息。可惜那口氣越想提就越是堵得胸口疼痛,她不免又想起父親說的切忌心浮氣躁。不過,“投子認敗、再下一盤”對父親可以,對吳曦這種小人?她可不願意


    回憶地宮之內和父親下棋,下之前她也覺得難受,可下完之後卻理順了氣息……如今想來,是因為父親當時的棋路對她疏導?此刻,她是否也能順著當時的棋路,打一套可以對自己內息因勢利導的劍法?


    想到就做,原地不動地臨風起舞,隻為化解那團堵在胸口的雜氣。孤夫人初還一愣、提劍待應,發現她隻是自我修複時才蹙了蹙眉、停留原地。敵我雙方都呆呆望著這少女劍氣貫長虹,招驚千堆雪,勢翻萬頃血,一時不知她葫蘆裏賣什麽藥。


    可哪能就這麽看著?孤夫人未曾發號施令,唐門門徒和金國高手們都不敢貿然上前,卻有郭澄和姚淮源左右兩個不怕死的宵小上前襲擊。還未近身,就被她劍風一個吸牢在內分解、一個排宕開外爆裂。巨響過後郭澄隻在她腳邊留了一攤血水,姚淮源則摔在院內橋欄上身首異處。


    “這一劍,靜寧之戰和北天水之戰,你們欠我抗金聯盟的!”吟兒冷笑一聲收劍,舞到極致總算有些恢複,丹田處氣流越來越熱。


    “所以還是要打?憑你一個人嗎。”孤夫人看出,她這般舞劍既是要恢複體力,還有一個目的是奪人眼球,可以掩護其餘宋匪全部撤出危險區域,而金軍就隻知道這麽恍然若失地、看著滿滿一個院子的春水與秋葉飄來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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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夫人想,好狡猾的丫頭,算好了旁人不敢偷襲她、而我不屑偷襲她。


    當是時,陳靜等人大半都離開了世美堂範疇,鳳簫吟身邊隻剩等她一起後撤、願意為她掠陣的李好義、李貴兩個。


    “我來得就是時候,來打贏你孤夫人的。”吟兒大膽亮劍,時刻準備以無形之象落於無形之身。


    “和王妃一樣,輕狂極了。”孤夫人漠然一笑,麵對挑戰竟比淩大傑還有大家風範,出手怎一個輕快、瀟灑、飄逸了得!電光火石間,她便與縱身躍前的吟兒劍鬥了十個回合不相上下。


    孤夫人本身擅長劍術與暗器,故而速度和準確度都是高手堂中的上佳,原以為對付吟兒隻是二十回合不到的事,誰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惜音劍的虛靜、永恒、和諧意境比往日提升了至少兩成,平和之氣愈發深厚,穩狠程度今非昔比,三十回合左右孤夫人終於斂起笑容:“你……見過王爺了?”


    這些劍法,明顯是王爺冥滅劍裏的,而且已然不是雛形!!


    身處四川腹地,孤夫人還不知吟兒武功升級,皆因火麒麟飛得比信鴿還快。


    “已經打贏淩大人了。”吟兒不堪回首,答非所問,不料剛好捧了孤夫人一把,無意中把她形容得比淩大傑更高,反倒使得本來對吟兒橫生憤恨的孤夫人又把憤恨拋到了九霄雲外,笑了笑:“待到我們幫王爺平定天下,再把你這小丫頭帶到王妃墳前數落。”


    吟兒沒心思去糾結,隻因為丹田的熱氣好像是《鬆下臥》在生效、迫著自己必須心無旁騖地吸收融合,加之實在理虧,於是隻能邊默默對攻、邊黯然提升,五十回合左右,竟憑著比孤夫人高一些的內力占得上風。


    孤夫人雖難以攻入她防線,卻也守禦得滴水不漏,吟兒目前該是王爺的第六階“空中之音,相中之色”,孤夫人作為王爺的暗衛,不止一次和王爺切磋過劍術,知道怎麽以最小的消耗來拖纏她。是啊,孤夫人又不用贏她,隻要給吳曦掙得一線生機就好。


    “不好!吳曦要逃!”柱子後麵那人見機逃跑,李貴李好義一同喊出聲來要追,孤夫人一聲令下“攔!”唐門弟子令行禁止,當即以毒蒺藜、斷魂砂、金銀血蛇、裂刃針、九寸叉、鐵蓮子、七煞鏢、雷火九龍筒、暴雨梨花針、上天入地大搜魂針一共十種染毒武器,匯聚成奪命巨網遽然朝整個院子籠罩和傾軋。


    吟兒大驚,果斷棄下孤夫人退後,一手拔出王者之刀遠遠投擲、倉促將想逃的吳曦釘在柱後,一手推開李好義李貴決然提劍相護,飛身上挑招式迭起有化成無左衝右突,再度以她出神入化的周易六十四劍開始破唐門毒陣和金軍兵陣的聯合大陣。


    當機立斷,先打毒陣!她手中的變化多端、波雲詭譎,全化作眾人視野裏的流光溢彩、美不勝收。隨著所有暗器的分崩離析,天空中華麗四散的是被血色驅逐、淩亂不堪的紫氣黃霧紅雨白煙,接下來就是它們幾乎同時的定向倒流……


    後打兵陣!隨著唐門中人全數慘呼,金軍兵陣的高手心態有變,陣法配合明顯頓了一頓,殺傷力立竿見影地減輕不少,被她惜音劍擇強而攻後立即擇弱而攻,整個過程幾乎和“一次性強勢砍瓜”轉身再“輕鬆把菜切成一段段”那樣流暢。


    孤夫人想,你賭我不屑偷襲,我偏不令你如願,畢竟這是戰場,怎能對你放水?瞧見吟兒破綻,挺劍趁勢而來,說時遲那時快,吟兒才剛得勝正待轉身,腿傷不靈,被這個與她平手的孤夫人傷在左肩,所幸李好義奮力衝上前來,為吟兒拚命抵住了孤夫人大半力道。吟兒剛好身體回旋,颯遝一劍直接削向孤夫人右肩,霎時戰局血肉四濺,說不準到底何人所有。


    倏然院中全是吟兒手下敗將,當真是誅殺吳曦的最好機會,吟兒正待上前追殲,卻看孤夫人一掌打來,她不得不一掌對上,兩人內力廝拚手掌立刻粘連到一起……孤夫人明顯是殊死一搏,吟兒被吸住動彈不得,一時半刻很難抽身,而李好義被適才交手傷倒在地,雖竭力把孤夫人長劍也砍脫,卻血流滿身還沒爬得起來……


    “李貴!”吟兒厲聲下令,“給我砍死吳曦,為北天水、伏羌城慘死的戰士們報仇!”


    “何止!還有西線、中線,所有深受其害的無辜。”李貴虎目噙淚,得令帶刀衝上,所行之處毫無阻撓,說這話的時候,他想到原先的上級莫非、從前的好友宋恒,都多半受過吳曦集團的累。越是這麽想著,越是說得激昂。


    吳曦大驚,見狀不妙慌忙躲回寢室關門,李貴晚了一步被他閂門,卻是毫不遲疑地以身撞門,惡狠狠將門閂撞斷。


    慘呼聲中,吳曦繞室而逃,李貴大步追上,一把揪住他頭發,刀直接衝他臉頰上刺。吳曦平時就膂力不小,一旦負痛狗急跳牆,竟然蠻力發作將李貴反推在地,所幸七十四勇士聞訊回頭,接連衝進吳曦寢室,最先殺入的武將王煥原想砍吳曦幾斧,但見吳李二人在地上翻滾,唯恐誤傷,不敢下手,陳靜緊隨其後,衝前照準吳曦腰部就是一劍,吳曦被迫停手之後,王煥驟然又砍兩斧。吳曦雙手失力,不得已放開李貴,李貴猛然翻過身來,一刀反劈,正中吳曦臉麵。一聲骨裂過後,吳曦的頭被斬落。


    “……”吳曦寢室內外,突然萬籟俱寂。


    下一刻,全場約莫數百人,齊齊臉色大變,有驚喜,有震撼:“吳曦他?”“死了?!”


    “吳曦已死!”“逆賊已除!”不多時,李好義部將、塑影門陳氏一眾先鋒,簇擁著李好義和李貴把吳曦的人頭帶了出來。


    “天恩浩蕩,皇上萬歲!”環伺宋軍無論真心假意,見此情景都山呼萬歲。


    “我等……先撤。”孤夫人內力拚不過吟兒,雖然見吟兒也滿頭大汗筋疲力盡,可真沒想到自己負責保護的吳曦竟然這麽簡單就被殺死,心亂如麻,唯能先撤。


    “盟主……”“主母。”眾人本也無心去追,看吟兒不支,急忙上前來,卻看她雖然疲累卻一笑粲然:“我們贏了,一擊即中。”


    說起來可能誰都不相信,尤其宋廷,本還沉浸在策反吳曦集團中上層不利的苦悶中,誰想到吳曦竟被這麽一群下層軍官裏應外合地成功誅殺?原本穩紮穩打都不一定辦妥的事,因為燃眉之急他們劍走偏鋒而一次成功!吳曦小人雖隻是金宋棋盤夾縫生存,但誅殺他以後必然對全局起到反作用。


    大亂既定,吳曦在蜀王宮內的親屬和死黨都被當場擊斃,李好義和楊巨源等人依計行事,派人馳赴丞相長史安丙府上稟報情況。


    安丙來到後,立即以四川宣撫使的身份向城中民眾宣讀假詔書,一麵派人持吳曦首級撫定城中軍民,一麵派人逮捕吳曦幸存的幾個親信,抓到後便責令當場處死;水洛之戰的罪魁禍首吳端從後閣被搜出,同樣也被處以極刑;諸如徐景望、祿禧等吳曦心腹,原先在各州郡為吳曦鎮守,也被下令分別逮捕後誅殺。隨之,萬州之危緩解,襄陽愈發安穩。


    那幾日是川蜀撥亂反正的重要關頭,吟兒雖退居二線,卻沒有立即就撤,既要防止還有餘力的孤夫人殺個回馬槍,也必須支持著前線的風鳴澗把封寒徹底趕出川蜀,還給老百姓一個真正的太平天下。


    “對了……”清點戰局時,吟兒望著吳曦諸逆的名冊上、一個個被劃掉的姓名,忽然視線停在“王喜”身上,問李好義,“他,怎麽不殺?”


    “唉,他雖可惡,但那晚誅殺吳曦,他戴罪立功,所以……”李好義忽然意識到,伏羌城一戰,王喜出賣宋恒,是吟兒的不得不殺。


    “怎麽戴罪立功了?”吟兒問時,想到那晚王喜是吳曦蜀王宮的掎角之勢,所以她派薛九齡等誅吳義士去牽製住王喜。


    “那晚我們衝入蜀王宮的同一時間、外麵薛九齡和王喜兵戎相見,安丙說,他可以說服王喜不動,不費薛九齡一兵一卒。”李好義如實稟報,“王喜此人見利忘義,目光短淺,安丙與他會麵,說會替他向朝廷請功,他果然就被利益說動,當真不曾從外圍殺來救吳曦。”


    “撇開立場不看,王喜這種行為,甚至還不如忠於吳曦的姚淮源、郭澄、祿禧等等。”陳靜邊給西海龍喂湯邊說。


    “如此小人,竟要遵循與他的承諾,饒他狗命,然而……”吟兒歎了口氣,不無顧慮,“李將軍,日後要多多提防他。”


    “好。”李好義離去之後,西海龍喝完湯,看吟兒起身要走,趕緊坐起:“哎呀……”吟兒轉過身來,她又躺回去,哎喲哎喲地叫:“好喝,還有嗎……”


    “龍前輩身體這麽虛弱,還能帶我及時趕回隴陝去嗎……”吟兒麵露愁容。


    “能!”西海龍一躍而起。


    吟兒和陳靜皆露出悻悻之色,好嘛,你裝的!


    “昨日收到風將軍和戴……老先生打敗封寒的消息。等風將軍駐紮進來,我們就撤。”吟兒微笑。


    “算算日子,明日就到了吧。我去給他們張羅些好酒。”陳靜風風火火出去了。


    吟兒難掩欣慰:封寒,總算不再是父親插在我們心腹的大患。


    這幾個月來風鳴澗的九章劍與戴宗合力,與封寒的逆鱗槍對敵堪稱平分秋色,久之也摸索出了對封寒“湮滅之道”的逃避方法,戰場上短刀穀義軍和金軍本來就能拚個勢均力敵,而“孤夫人敗於鳳簫吟之手”和“吳曦之死”打破了這一平衡,使得金宋在那一夜此消彼長。


    隨後,川蜀周邊官軍義軍百姓同仇敵愾,封寒再怎麽精力旺盛,在感覺到四麵八方近乎滿溢的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氣氛後,都難免大打折扣,加之擔憂孤夫人安危,連輸幾戰不小心受了戴宗一掌,重傷之後更是惡性循環,一時間竟流竄於戴宗、厲風行、宋恒駐地之間……至於孤夫人,當然是由從萬州歸來的越風先行封鎖了。


    風鳴澗大勝而來,沿途便寫信說要和石中庸鬥酒,席間眾人都喝了個酣暢淋漓,他們說“各大戰區都大勝,眼看著主公就會回來”,所以吟兒受了這安慰也很寬心。慶功宴結束後,吟兒送走李好義楊巨源一幹人等,卻看風鳴澗一個人醉在據點後院的池邊,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情景似曾相識,不就是當初為了蘭山醉酒的寒澤葉?


    隻不過,真沒想到“翻臉無情不認人”的風將軍也會有這般動情時刻?


    “風將軍?”她原本不想擾他,不料側麵看過去,風鳴澗眼角竟有淚光,她身為主母,不能對下屬們的心理有所怠慢,所以沒有視而不見。


    “啊……主母。打擾到您了。”風鳴澗沒想到她會關注,稍顯狼狽地爬坐而起,卻是一站就愁容消除、淚也全無。


    “風將軍……是在擔心主公嗎?”吟兒關切地問。


    “沒有。主公那樣的神人,他是不可能死的。”風鳴澗老實交代,“末將入城後,去看過結拜弟弟王鉞,他……傷得太重,與我見了最後一麵,便……過世了。”


    “什麽!”吟兒一直是以七十四勇士無人戰死為榮的,乍一聽聞,不禁大驚,“李將軍和楊監倉怎麽沒告訴我,原來有人受了重傷的嗎!”


    “不是,他不是那晚受的傷,他啊,是第二天早上被民眾誤當作了吳曦的親信,在巷子裏被不明真相的人給捅了一刀……”風鳴澗苦歎,“那時人人都在欣喜,他不想叨擾李將軍他們,加上自己沒太在意,所以沒告訴旁人,無奈,他低估了自己的傷勢……我正巧去看五加皮,否則,連他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怎會有這種事!”吟兒又怒又悲。可是怎麽不會有這種事,還沒來得及彰顯真實身份就被自己人殺死的臥底還少嗎?


    “我與王鉞在打雅州蠻時相識,起先有所誤解,後來是過了命的交情,他有出奇的謀略、一腔報國熱情,我在他身上學到很多,我……當時為雅州蠻的寧死不降悲痛,他在我身邊吹蘆管寬慰我……”風鳴澗越想越是傷感,“我們結為兄弟,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可現在,他竟這般無謂犧牲,我原本,還想剿除吳曦之後,就帶他去主公身邊……”


    這種感情吟兒懂,唯有英雄能讓英雄落淚吧:“可惜了,我聽勝南也說起過,勝南聽聞雅州之戰來龍去脈,說王將軍是個罕見的勇謀兼備之才……”


    “唉,能和我喝酒的,真是送走一個又一個了。”風鳴澗歎了口氣。


    “別難過,風將軍。會回來一個又一個,比如主公;會崛起一個又一個,比如五加皮。”吟兒知道王鉞和風鳴澗有個共同的兒子,他也將會是官軍義軍抗金的交集和延續。


    “主母,您說得對,那孩子我會好好教養。您放心,末將必守妥川蜀,不教它再受動蕩。”風鳴澗眼前一亮。


    川蜀這位不得人心的吳曦總算死了,他的麾下們樹倒猢猻散,不論真忠假忠都受牽連,所以震驚朝野的“吳曦之亂”在短時間內竟出人意外地被迅速根除。


    吳曦本人的下場自是最慘,示眾數日後,他的屍身被撕裂,頭顱以及謀反物證被安丙派人報捷時一並送往臨安。隨後,安丙貼出安民告示,宣布川蜀再無動亂,一時軍民拜舞,歡聲震天動地。


    聞訊後,宋廷實在喜出望外,算算日子,他們策反安丙的帛書可能還在路上,沒想到安丙告捷的消息就傳了過來。朝堂上下交相慶賀,宋帝和韓胄當即決定:“安丙居功至偉,加封他為端明殿學士、中大夫、興州知州、安撫使兼四川宣撫副使”,嘉獎一如帛書中所承諾的那樣。


    另一廂,宋帝下詔處死吳曦的妻子,除去吳曦所有親兄弟的名籍,取消他們原有的資格和官職,吳的子孫都被遷出蜀地,而吳的子孫則免於連坐、不受處罰、負責祭祀吳。


    身處東線的民眾感同身受,與川蜀軍民同樣歡天喜地,八十多歲的陸遊老爺子詩興大發,作《聞蜀盜已平獻馘廟社喜而有述》:“北伐西征盡聖謨,天聲萬裏慰來蘇。橫戈已見吞封豕,徒手何難取短狐。學士誰陳平蔡雅,將軍方上取燕圖。老生自憫歸耕久,無地能捐六尺軀。”


    川陝總算保住,宋廷雖架開了懸在脖頸旁的大刀,卻又必須回顧刺向腰間的利劍仆散揆已去世多日,金國據說也政局動蕩,故而接替仆散揆的完顏宗浩近日來一直和宋廷采取“且戰且和”戰略。


    先前韓胄寧死不降,是聽聞仆散揆執意要摘他腦袋;而今,既然仆散揆和吳曦接連死去,南宋在談判席上的籌碼越來越多,自己項上的這顆頭顱應當能保了,這當兒韓胄哪還管停戰對自己的權位穩不穩?立刻一門心思地籌謀著與完顏宗浩重啟和談。


    至此,宋金的舉國大戰總算告一段落。


    吳曦的偽蜀政權在瞬間覆滅,令金帝的策反行動竹籃打水一場空,非但不能再對南宋滅頂,甚至南宋方麵在西線占盡先機。


    金帝聞聽這一噩耗,立即派人前往邊關,責備負責和吳曦聯絡的完顏綱說:“吳曦投降之後,你應當將主力人馬全部進據仙人關,和吳曦一同控製住川蜀形勢。可你既不占據關口,又撤去部隊,才會使安丙那幫人無所害怕,終至於今時今日這般惡果!”


    完顏綱被罵後暗自垂淚,一來孤夫人沒提過吳曦的安丙有異心,二來我也想和吳曦一同控製啊,可是吳曦他肯跟我交心嗎,況且,仙人關大半時間都在百裏飄雲的手裏,我的大部分精銳又都折在了宋恒手上,聖上您不是知道的嗎……隻能在心裏罵,聖


    上是糊塗了還是哀傷過度?


    人死不能複生,吳曦終究沒了,安丙取而代之,南宋西線空前團結,眾誌成城要“把滯留於邊關的金軍們全部拔除”、“尤其階成和鳳四州要盡快複原”……金軍遭受的震蕩越來越大,完顏總算從失去柴氏的渾噩裏振作、重新做回了一次聰明人,下詔追封吳曦為太師,命人對吳曦招魂、葬於水洛吳氏墓地,並把吳端之子指定為吳曦的兒子以繼承吳曦香火,爾後,下詔對陝西金軍安撫道:


    “汝等從去年冬天開出邊境執行命令,穿戴著鎧甲、頭盔,不顧經曆艱險,直取山外數州,比起中線、東線各地軍馬,實在是盡力效勞。邊界外駐紮時間長,遭受勞苦,恩賞卻沒有拿到,是有司報告得不明白才導致這樣。我已令贈給賞物,用來酬報你們的辛勞。然而餘賊未滅,還需經營謀劃。眷念我軍士,長久服役沒有解除,深懷憐憫思念,日夜不忘。你們更應想著對國家的忠心,發揚抗擊敵人的勇氣,齊心協力,建立功勳;給高官厚祿,我是不吝惜的。”


    不得不說這些舉措和這道聖旨還是很重要的,諸如完顏綱、術虎高琪、完顏乞哥等邊關將士,接旨後都含淚堅定了這顆要抵抗宋匪到底的心。


    不錯,“宋匪”。


    誅殺吳曦的功臣們雖非義軍,卻全都心向抗金聯盟;即便最後一刻才被拉過去的安丙,也是口口聲聲要率領官軍抗金保家衛國。


    這些人,不是過去的蘇降雪、郭杲、吳曦。


    一旦川蜀落到了這些人的手裏,官軍便不再是從前被義軍裹挾,而是兩方勢力無間合作。吳曦既已消失,西線戰況簡化,沒有三國,隻剩金宋針鋒相對,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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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此,金軍的泰和南征各方麵趨於終止,唯獨隴陝和川蜀,非但有永無止境之象,更還有愈演愈烈之態。


    三月初,鳳簫吟先於戰狼回歸隴陝,那時才發現,或者說確定了她的對手再也不是父親,而是……林陌。


    她進入地宮後,其實就已經山上三日世上千年,而她去川蜀誅吳的短短幾天時間,父親把原屬於他的權力一點點地讓給了林陌,這也是最高限度的信任,必然換回林陌的死心塌地。林陌不再像戰狼認為的那樣隻是過渡,他徹頭徹尾成為了完顏永璉的替身和繼承。


    “不該是他……”是有多不可思議,還是多不肯接受?未來林阡吟兒的最大敵人,怎該是他!


    她憶起這十年來他和她短暫卻深刻的每一幕畫麵,每次慘烈交鋒都是她冷漠傷害而他不戰而退,包括上回見麵都是他熱切拉住她衣袖而她狠心地撥開他手……她忽然心生一個動之以情的念頭。從短刀穀內戰開始,她就對他冷血地機關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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