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情境回想起來其實後怕得很,不時有強敵想要撞門殺入、挽回金軍今夜的這場大敗,可是被大夢丸燃燒得喪失理智的林阡和吟兒,偏偏不怕死地越纏綿就離牢門越近。當然了她可以什麽都不管、他還是得確保她的安全的,所以一邊死死地壓著身下美人不給她掙脫,一邊狠狠地反砍長刀阻止牢門被各色高手闖過,安內攘外,同時進行。


    不知是打鬥過激還是糾纏過緊,感覺這艦艇搖晃愈發厲害,昏黃的光線下他卻和她一樣瘋癲,不僅不覺得懼怕或羞恥,反而感到既愉悅又刺激。他用僅存的一絲理智想,這大夢丸著實太過禽獸,吟兒在他來之前不知忍受了多少折磨,竟把束縛她手腳的鎖鏈都震斷了,與他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魔鬼……


    一聲巨響,好像是何處炸裂,整條艦艇忽然猛一傾斜,緊接著沒過多久,他就察覺吟兒身下一片濕漉,一驚,隻恐她哪裏受傷流血,定睛一看原來是船漏了水,已有薄薄一層漫了上來,不妨礙,心旌一蕩,埋頭熱吻……金風玉露,何不時時刻刻相逢!


    門外新一輪的攻勢突然加大,他騰雲駕霧頭暈眼花差點隔門就打,說時遲那時快那邊傳來一聲“勝南”……他驀地意識到李君前帶著救兵總算來了,舒了口氣正待鬆手與他們相見,緩過神慌忙把吟兒遮蓋住:“等會!”若非吟兒死活不肯鬆開他,他也不想對後續趕來的小秦淮和十三翼全體說這兩個字!門內門外心照不宣充溢著尷尬,好在他們相比見他更注重救船和殺敵……


    卻真是無巧不成書,好不容易穿戴整齊開門見李君前等人,突然從人群中極速穿梭過一道虛無縹緲的電光,在眾人還未回過神那是個人的眨眼間,一刀正對著林阡幾乎毫無防備的胸口紮來。林阡心念電閃,雪夜中那個疑似戰狼的最強高手,又一次冒險乍現出其不意?而他,又一次完全地意料之外!他怎可以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就因為對方是間諜而非殺手、行動會有所受製?可是別忘了丘日暮還在,他若真是戰狼,這次存在比雪夜還合理,何況他是不是都很難說!


    所幸李君前的拳如電本能攔了一忽、林阡才來得及應變拔刀,倉促間卻也胸口劇痛,那男人速度太快來去如風,別說破綻了就算一點蹤跡都沒有留,轉瞬數十招開外,等閑之輩根本看不見他臉,他們都以為林阡在和個影子打;而盡管林阡和李君前可以放慢了看,也隻看到他蒙著麵依舊神秘;李君前錯過機會,完全插不進手,無奈隻能旁觀……


    “大家先上去再說。”李君前見林阡雖處下風卻仍能抵抗,立即下令小秦淮和十三翼盡快收拾殘局、繼而井然撤離,領袖風範一展無遺。船上船下,船內船外,此刻儼然都由宋軍占領,安全得很了……吟兒半昏半醒聽到李君前的聲音,放下心來,不遠處的頭頂又傳來葉文暄的詢問:“怎樣?”吟兒一喜更甚,鼻血直流。


    “有個高手,勝南在打,無法插手。”李君前遠遠回答,回看鳳簫吟一眼,“樊軍醫可在?”


    吟兒徹底清醒,最先看到樊井,笑:“我早年戰場所見,海逐浪最多,現在是您老人家最多了。”


    樊井一愣,胡子一撇,停止給她灌毒:“把老人家三個字去掉。”


    吟兒回頭望見林阡,一驚,才知剛剛不是做夢,臉刷一下紅了,雖然無人過問,還是忙著掩飾:“這高手是誰?!”


    是戰狼嗎?林阡覺得,十有八九,這天下幾人能比他林阡內力還強?高手堂隻剩戰狼!但他也知道,也有可能是仆散揆故弄玄虛的一個奇人,八疊灘之後才收入帳下,除了殺林阡之外此人沒有任何任務,還特意裝成行動受製、藏頭露尾,以此來對宋軍混淆戰狼的視聽……可林阡打到這份上,說不出半句話,太艱難。


    沒有人能答吟兒,她望見李君前等人神色凝重,才知這艦艇原先停泊岸邊卻因為多番折騰被江浪卷走,無人掌舵離岸越來越遠,後來又被打缺了一塊即刻進水往下沉。李君前等人好不容易追趕過來殺完敵人,所帶竹筏有所破損,才發現江水才是更潛在的不安,趕緊以信彈告知葉文暄派船來疏散。腳下這艘艦艇,此刻已然在將沉未沉之際,艙內隻剩林阡、李君前、樊井和她四人,時不時有浪潮撲打進來,一波接著一波,或直接澆在身上,或幹脆穿插於激鬥,她腳底下的水不知何時已經漫到腳踝以上,一轉眼竟有要到膝蓋的趨勢,不遠處,葉文暄的催促聲越來越急:“還不上來?!”


    “樊軍醫,先帶盟主走。”李君前看出,敵人存心要把林阡拖死在這裏,現在浪潮還隻是平行,不刻便會鋪天而來。他話聲未落、還沒來得及推吟兒走,又一個大浪橫衝直撞,船被席卷險些垂直,一時之間崩裂更多,類似木板鐵皮之類四麵轟擊,被砸中誰都會喪命當場。所以,事不宜遲,趕緊走吧!


    “把這條長江大鯽魚帶回去,慶功宴,我親自下廚煮它吃。”吟兒微笑搖頭,把樊井交托給李君前,同時撈起一條魚來。李君前微微一愣,想起八年前長江上遊的抗金聯盟奠基之戰,戰後也是她撈了條魚和他們為了“星火燎原”談笑風生,那時起,他們所有人就已經並肩天下翻雲覆雨。


    “……盡快。”李君前知道樊軍醫不能出事,也明白吟兒比自己更適合插手戰局,“等你們!”


    畢竟林阡和那人內力都凶橫得世所罕見,隻怕當世無幾人能插手此戰,唯一的著手點在林阡的後背,從那裏給林阡刺一劍或援些氣力,可以有機會打破平衡。但那地方既是林阡的軟肋也是林阡的逆鱗,是林阡或死亡或入魔的捷徑,在他沒入魔的時候隻有吟兒一個人能接近。否則便會像玉皇山火樓的淵聲一樣,戰鬼會忘乎所以調集所有氣力去打從他破綻入手的偷襲者。


    但是,不得不盡快了,一則艦艇隨時會帶著他們一起毀滅,二則,誰知道林阡下一刻會不會就入魔了,那可就連吟兒也不認識了,畢竟他今夜體力已經消磨殆盡!吟兒抓緊機會要跳上他背,思索隻是傳遞些氣力給他呢,還是借著他後背為基礎、入局揮她的王者之刀?想了想,還是別給他添亂,隻給他加點氣力吧……看著他熟悉的後背,吟兒忽然臉上一熱,紅了:“勝南……”


    “別來了……”林阡一愣,差點起心魔,吟兒你真別來了!眼前對手比適才幾十個摞起來還強。


    “別怕,隻是給你加點氣力。”吟兒癡癡地笑著跳上來,令敵人難以置信地居然強勢入局,屬於她的內力絡繹不絕地隔著飲恨刀朝著戰局內送,令原先後勁不足差點被逼得入魔的林阡頃刻就不用再亂打一氣。


    “此刻我是氣力你是刀,也是一樣的合體嘛……”吟兒渾然不顧羞恥,在林阡耳邊吐氣如蘭,聽得這句,豈止林阡崩潰,對方都錯愕,刀法明顯有所遲滯,被林阡抓緊戰機一刀乘風破浪,對方胸口霎時血濺,慘呼一聲哀兵必勝,也是一刀強砍過來,林阡唯一的躲閃角度剛好對著吟兒的手,想都不想就用自己的胸口來交換,愣是沒讓那人觸碰到吟兒分毫。


    巨響聲落,三人三刀撞在一處,江流衝宕雪光暴漲血流成海,倏然船不複船,隻有傾盆暴雨中分崩離析的鐵壁銅牆木柱石墩。


    致命漩渦,不知那人能否逃生,他卻明白他和吟兒隻剩一線可以求生!他不顧一切,護著她衝破眼前的迷茫混沌,給她抵擋那一瞬紛湧而至的所有毀滅性打擊,頭破血流都不管,還有口氣在都笑著:“吟兒……”


    “嗯?”那一息,她屏住呼吸隻發了一聲。


    “抱緊些……別鬆手。”我一生所有的劫難,都要與你一起,才能渡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林阡才從顛簸中醒來,好像正躺擔架上被抬回去。那時天色大亮,李君前等功臣們都已凱旋而歸,他受傷昏迷走得慢,身邊除了樊井都是十三翼。


    林阡想,適才江上風浪極大,我尚且九死一生,那個疑似戰狼傷勢更重,即使能撿回一命,身上也留了飲恨刀的痕跡。


    林阡不用想也知道,懷裏依偎著一個吟兒,真聽話……旁人看來一定奇怪,兩個傷員抱這麽緊,哪兒像經過死戰的。他俯首默然看著臉色蒼白的吟兒,吟兒剛巧也醒來抬頭看他,笑靨如花,一瞬就不那麽蒼白。他心念一動,終於回過神,卻不像旁人那般高興。


    “怎麽隻用一個擔架?可以遲些運回來的。”他雖知道吟兒沒幾分重量,卻覺得讓十三翼抬他兩個人不太好,緩了口氣一躍而起,吟兒立即也跟他下來了。


    “還說呢,死活都不肯放手,就像涸轍之鮒,明明那臭水溝都要幹了,還非得賴裏麵不走。”樊井沒好氣地說。


    “有這樣解釋涸轍之鮒的嗎?”“你才臭水溝!”吟兒鄙視了樊井一眼,林阡這才反應過來,跟著罵樊井,吟兒回頭笑嘻嘻地巴結林阡:“說好的,無論何時都不分開。”


    “吟兒……”他二話不說,再次將她負起,他覺得不那麽高興是因為,整整一天一夜,明明有渠道卻沒給她藥,“我隻想背負你,卻總是辜負你。”


    她卻理解他,和州之戰要緊,那時隻能如此,一笑:“那是因為我們一起擔負著所有人……”片刻,又說:“沒拖後腿害了和州就好,所幸沒有真的令你吐血、癱倒、瘋魔。”


    他想告訴她,其實那天半夜差一點就瘋魔了,隻不過被另一個枝節衝擊……他還沒開口對她說瘋魔的事,就念及那個因他失心而錯判的莫非:“那天晚上,是莫非來找你?”


    “是,我想,莫非就和當年我娘一樣,絕境中希望自己人相信他。”吟兒回憶起來,“我正待告訴他,你也不信輕衣姐姐是他害的,你覺得問題可能出在吳仕、還想曹玄幫忙盯著吳曦,可是……沒來得及見到他。”


    “我真是大錯特錯。”他懺悔至極,她一愣,意識到莫非可能被認錯成擄她的凶手……所以林阡也一時失心為淵驅魚!?


    說曹操曹操就到,二人正待回和州去,便聽瓜步戰場又起風波,原本一個堡塢打紇石烈桓端一個都夠、何況那三個堡塢準備充足相互支援?不料就在紇石烈桓端潰不成軍險些束手就擒的關頭,瓜步不遠的江邊上正巧出現一起私鬥,和這場大戰撞在一起竟幫紇石烈桓端逃出生天。


    “怎樣的私鬥?”林阡蹙眉,天意難算,桓端竟死不成。


    “曹王府耳目追殺郢王府餘黨,他們在瓜步附近遇上並械鬥,適逢子時我兩國交戰,曹王府二話不說分兵對付了。”雖是私鬥,人數不少,曹王府的很多人都心存家國大義,黃鶴去也不可能約束得了他們因私廢公,唯能任憑當中一部分人自發參戰、營救十二元神之一的紇石烈桓端。


    吟兒在林阡背上歎了一聲,她聽林阡說過黃鶴去身為半個宋軍細作的事,現在也知道莫非很可能背道而馳不願回來,心道這父子二人相互牽連卻總是相互對立,如是命途著實淒厲到了傷人。


    “紇石烈桓端等精銳逃出去一半,曹王府參戰的高手卻大半被我們擒獲;不過,曹、郢二府執意私鬥、不曾參戰的高手們還在江邊破廟、到現在還膠著著沒能決出勝負。”來人說,“他們自以為隱秘,不知我們已按圖索驥,盟王,三當家讓屬下來問,該怎麽處理那幫壞了事的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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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處理。”林阡說完,轉頭對十三翼囑咐,“提醒周虎將軍,時刻記得和州城內的布防,另外,去請莫女俠和柳姑娘一起來吧。”戰場事告一段落,江湖事該江湖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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