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停歇後,風還凜冽,吳越陪著李思溫去北山郊野,將他專程從山東帶來要送柳五津的馬兒放生。


    “可惜了,柳將軍,這些畜牲沒福氣被你辣手摧殘啊。”李思溫傷感之餘,不忘對記憶裏那個不正經的老頭子半開玩笑。


    吳越知他其實內心沉重,不說什麽,隻拍了拍他的肩膀。待看見馬兒散得差不多了,吳越便攬住李思溫往戰馬走:“回去吧。”


    吳越素來是抗金聯盟裏的“大個子”,即便李思溫是個正常人的身高,被他這麽一攬都顯得矮小,如此,即便吳越性情溫和,都是自帶的統帥氣場和威懾,李思溫除了楊鞍之外最服從的就是他了。


    往據點走,未行半裏,就見其中一匹馬又跟了回來,似是留戀李思溫這個臨時主人,數度驅趕而徘徊不去。


    “怎麽搞的?!”李思溫心情本就不好,憤怒揮鞭直抽、不願再作搭理。


    吳越心細,感覺那馬兒頗有靈性、眼含焦急,似是發現了什麽要緊事?一心想把他倆帶回頭?


    “去看看。”吳越斟酌片刻,與李思溫一同再往北去。此乃鄧唐與南陽之交,可以說金軍與盟軍的邊界,有不少區域由於反複易主,屬於兩國勢力的空白,適當地喬裝打扮並且掩蓋行蹤之後,他二人隻要不作太長時間的停留都不會有什麽危險。


    可是到場後李思溫卻大驚失色,恨不得隨著馬兒一並直接跑開躲起來:“天啊,那是……”映入眼簾的,是一番如何血腥慘烈的畫麵?不遠處的峭壁之下,數十條毒蛇正在圍攻一個藍衣女子,她衣上血跡斑斑,雙手正握著一條長鏈尖勾武器,周圍粗略一看已死傷不下百條,但她自己也脫手了一柄刀和一把劍,此刻儼然精疲力盡,屢次搖搖欲倒,卻都因為要護著身上的一朵奇花而強製站穩清醒。


    性命之憂,焉能袖手旁觀?吳越看一條蛇王猛然朝她發出致命一擊,不假思索便將手中覆骨金針祭出,一瞬,空氣中散射出的萬千殺機猶如疾風驟雨,每一根發亮的針尖都迅疾染血令人心裏發怵。


    吳越的武功在南宋從來都不算絕頂,但群殺這些毒蛇靠他出馬還真是專攻——登峰造極,器無虛發,視線裏隻剩下熠熠生輝、點點綻放,這一整條輝煌戰路上當即交織出雄邁之風、絡繹之沙和敵之哀唱。


    摧枯拉朽,蕩氣回腸,紅襖寨乃至抗金聯盟的“強攻第一”豈是虛妄,李思溫一邊膽大地近前旁觀那些毒蛇或死或傷或散,一邊感歎著還好有我們吳當家、否則紅襖寨怎麽開疆辟土?以山東為基,河北、河南為翼,紅襖寨眼看就要借著這開禧北伐成為抗金聯盟的第一大幫。


    “是她……”好不容易化險為夷,那女子還未感謝便昏死過去,吳越急忙將她扶穩,仔細一打量,才發現她並非陌生人——去年山東之戰,林阡曾允許她出現在濟南軍中觀摩,吳越數次見到他二人相談甚歡甚至把酒共飲。


    “這不是……盟王的紅顏知己嗎?”李思溫努力搜刮著所有的印象,雖然命中經過的人物不少,但像她這般鬢如刀裁、腰如絹束的美人委實不多。


    “豫王府如今的第一高手了。”吳越一直通過莫非關注著南陽宅邸內的一切。


    “是敵人……”李思溫迅速分清敵我。


    “也不盡然?我見她單槍匹馬到此險地,隻怕是被人排擠、陷害。如今她性命之憂,不如先帶她去安全處,送醫為上。”吳越知道,既是林阡的朋友,便不會是什麽歹人,不過,畢竟戰亂在即、金宋有別,吳越不可能把她帶去據點,像李思溫擔心的那樣“以免有詐”。


    入夜後才從莫非那裏得知真相,段亦心之所以遭此災劫,果然源自小郢王的公報私仇……“唉。”長歎一聲,將信鴿放走之後,吳越憑欄遠眺從圓而缺的秋月,忽然看到石磊母女倆拾階而上。


    月色下簡單尋常的一幕,為何他也會覺得如此完滿?上天待他吳越不薄,讓他可以一家團圓。一時沉浸在幸福和感動裏,迎下去的時候,竟忘記去問她要問的話。


    她卻不用問就知道他想問什麽,笑著直接答:“段女俠雖還未醒,卻已脫離了性命危險。”


    “那便好。”吳越歎了口氣,“先前勝南與她在山東結交,我聽到過他倆隻言片語,還曾蹊蹺過,完顏永璉把豫王府高手調上前線,對於金國來說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為什麽這位段女俠會那般憎惡?現下才懂,原來如此啊,曹王、豫王不和,免不了會刀劍相向,這些高手們站到伐宋前線時,得想好了打著誰的旗號。”


    他還想說,紛紛擾擾,莫有靜時,雖然眼下是大金在內亂,南宋難道就沒發生過?


    “既然靜不了,那就自己造。”她笑著說,心有靈犀。


    


    嚐聞陶潛語,心遠地自偏。


    這晚抗金聯盟的鄧州據點,洛輕衣也是難得才從繁雜的軍務裏抽身,趕緊給自己造一些清靜。


    剛好捕捉到一絲劍法的靈感,索性教秋風助興、於潭邊舞起。花洲旁桂樹飄香,伊人如清蓮綻放,青城的大師兄情之所至,不再隻是默然觀賞,而是正大光明地橫笛相和。


    見到她,臉會紅,氣會喘,說話會結巴,還好,笛聲是流暢的,自然的,充滿底氣的。


    說來也奇,他似乎完全看得懂她那如水般的劍境,而她也能被這笛聲碰觸到靈感邊緣、從而碰撞出一些新的參悟。月光如緞,光輝流轉,幹淨鋪陳於清波;笛聲如雲,神髓飄然,清幽匯入岷山劍。


    若是遠遠觀望,這雙男女真是一對璧人,男子劍眉星目,氣宇軒昂,黑發由銀冠高束,身著一件白色長袍,女子發髻高挽,所梳乃是川蜀未嫁女子特有發式,未施粉黛,不戴佩飾,清新素雅卻不失端莊,簡單一襲青色長裙,不知怎的竟透出一股天下第一美女的氣勢。


    “洛女俠,劍法實在神妙……”一曲畢,他讚不絕口,沒想到她隨手一揮都能妙手偶得。這套劍法,水心笛魂,月影煙身,盡在其中。


    “大師兄的笛音,可以說冠絕天下。”洛輕衣承父親教導,和兄弟姐妹們一樣精通音律,尤其善於扶簫。


    “師父說,當細作……第一要務便是會樂器。”他低歎,“笛、簫、銜葉,總要學一兩個。”


    “七哥確是會的……”洛輕衣說罷,忽然有些蹊蹺,“可是盟王他,為何卻不算精通?”


    他一怔,再一笑:“盟王應當也會些,隻不過不外露罷了。”


    “這倒是。”她倏然悵惘,“我認識他的時候,他便已經是盟王了……”


    把天聊死了正自尷尬,他耳朵驀地一動,她也幾乎同時警覺:“什麽人?!”樹後有數條黑影一閃而過,洛輕衣和大師兄雙劍襲掠,一番纏鬥過後,卻隻抓到兩個刻意殿後的死士,一旦就擒,便咬舌自盡。


    “看來這鄧州據點,已經被‘控弦莊’的人混了進來。”大師兄不愧是程淩霄的得意門生,隻從這些死士的武功路數、行事作風上,便看出了端倪,“回去之後,還得加緊布防。”


    “練劍的時間愈發少。”她冷冷丟下一句,不太高興地走了,他一愕,苦笑追上前去。


    


    唐州一帶,穆子滕和彭義斌的相處比另外兩個據點的主帥還要融洽——


    “穆副幫主,前兩天我送你的兵書,你可看完了?”彭義斌來討要。


    “我特意放到了一個重要的盒子裏,你等等。”事實證明,不要把東西放在不常用的你覺得非常重要的地方,因為等你找的時候那地方就不是重要的地方了……


    “那是我爺爺留給我的……”彭義斌見他找不到,欲哭無淚。


    “我再找找……”事實就是,穆子滕連著盒子一起丟了。


    “穆子滕,世上怎會有你這般記性!”彭義斌氣不過,回去。


    穆子滕趕緊求陳旭幫忙,陳軍師問是什麽書,穆子滕說“開篇是‘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記不太清了。”


    “知道了。”《軍形篇》嘛,陳軍師剛好有,送過去給他倆調和。


    “可我看的那本,不是簡單的兵書,還有案例分析,還有書畫作配,像極了從前幫主給我的……”穆子滕苦著臉。


    “改天有空了,你將它默寫下來?”陳旭不開口則已,一說話驚人。


    所幸那彭義斌是個單純明快之人,陳旭去送書的時候,他早把這不愉快忘得差不多:“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我可再也不送東西給穆副幫主了。”


    “……好吧。”穆子滕慚愧地說。


    “那麽,咱們來說說,‘海上升明月’的情報?”陳旭見他倆握手言和了,搖頭苦笑,說。


    


    入夜之後,“掩日”將信鴿分別對洛輕衣、吳越、陳旭所在的三大據點再次發放。


    這些天豫王在南陽的府邸暗流洶湧,加上郢王爺親口承認了他為駙馬,但凡軒轅九燁勢力覆蓋不到的地方,金軍對他的觀察力度幾乎為零。


    本該是他最輕鬆的細作時期……


    回到後院時意外地不曾聽見郢王妃的呼天搶地,他心念一動,委實怕雨祈就這麽去了,忽然間就腦袋發暈天旋地轉,好在一個伺候他的丫鬟上前來說,公主被神醫看過,“有希望”,正吊著命,王妃乍悲乍喜,哭得差點兒沒氣,被扶下去休息了。


    “那便好……”他既想去見雨祈,又害怕去見她。


    “駙馬,公主她,是個怎樣的人呢?”那丫鬟本來不是豫王府或郢王府裏的,是他護送雨祈到河南的途中,路見不平救下的一個契丹族少女,當時他見她眉目間有幾分倔強像雨祈——不知從何時起,他看誰都是看怎麽怎麽像雨祈,這是虧欠還是報應,雨祈從他的跟班變成了如影隨形的魔咒……


    “公主,她的世界裏,有不公也有公平,她眼中沒有國界,隻會有需要幫助的人。”他忽然放下心防,對這個小丫頭講雨祈,“她對我說,哪怕是亡國奴,也該挺直腰杆做人、自強不息,因為天下一定會統一,終有一日大家會消除國別、其樂融融。”


    “公主的理想是,隻要不妥協於現狀,就有可能實現統一、就會有公平?”那小丫頭聰明伶俐,領悟了,“可是,公主的想法卻不實際呢。”


    “為何?”他不禁問。


    “不公的事多於公平,怯懦的多於自強,在意國別的多於不在意的。”小丫頭說。


    “那便需要一個個地幫,一個個地扶,一個個地去消除。”莫非一頓,幫雨祈回答。


    小丫頭臉一抬,眼眸清亮:“公主和駙馬真是大善人!你們的理想,一定會實現的!”


    他一愣,清醒過來,什麽我們的理想,那隻是雨祈和黃明哲的理想,不是我,不是我莫非的啊!


    作為掩日,他隻應該盡可能地,讓豫王府裏的金軍內亂沒那麽快決出勝負,並且盡可能及時地把一切變數都通知宋軍,僅此而已!


    


    鄧唐之交,南陽以南,莫如和吳仕等官軍精銳,隻作為吳越的掎角之勢而不能收發掩日的情報。


    這幾日,對丈夫的思念和關心日益增多,但隨著雨水的收斂和病情的好轉,莫如整個人也漸漸變回堅強、晴朗。


    吳仕看在眼裏喜在心上,這晚借故陪她巡防,忽然就對她展開再一次的追求:“莫女俠,你心情好些了?我,我有話對你說……”


    “吳大人……我……”莫如不得不再三拒絕,“我正為夫君守孝。”


    “我知道。”吳仕臉上通紅,鼓足勇氣問,“要守孝幾年?我等就是了。”


    “……不必等。”莫如歎了口氣,說,“一生。”


    她卻堅信,用不了一生,莫非很快就會回來。


    吳仕的眼神遽然一黯:“如此……”


    “吳大人,世上還有許多……”莫如還未及相勸,他便發狂般離去:“還有幾個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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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莫如沒拉住他,呆呆望著他背影遠去,我?苦笑:我有什麽好?


    餘光一瞥,遠遠看到兩個身影,在吳仕副將的住處稍縱即逝。最近有一些隨州、襄陽的官軍暗中北上與吳仕在金境會合,不止她,便連吳越、林阡,也是知道的,這本就是官軍應該做的。原先這個聯絡官軍協同抗金的任務,林阡是想由身為川蜀吳氏族人的吳越代勞,但既然吳曦的親生兒子來了,自然關係更近,也好減輕吳越的負擔。


    奇就奇在,一個彪悍身影好像就是吳仕副將的,另一個清秀身影卻相當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是眼花了嗎……我並不曾去過隨州和襄陽。”莫如一愣,當時並未看清,是以不曾多作留意。


    


    翌日午後,中線宋軍因“掩日”的情報,比曹王府還先一步得知,完顏琳將會在今夜對完顏君附啟釁。


    莫非告知吳越,具體的部署和日期,郢王府在中線目前隻有三個人掌握,完顏琳對他語重心長:“明哲,父王對你的信任已直追常大人,便連卿旭瑭都及不上。”


    郢王對完顏琳、黃明哲、常牽念的信任,明顯高於西線在他身邊的卿旭瑭——郢王對卿旭瑭存在“提防”,這與郢王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符,或許與隴陝戰地關押鳳簫吟處出現過郢王府奸細的事件有關。


    也便是說,當前完顏琳抓狂地滿天下找段亦心,雖是這無腦之人的真心流露,反而對曹王府眾將掩住了確切的發難時間。莫非分析給吳越聽:就算卿旭瑭是曹王的內鬼,曹王府眾人也完全想不到完顏琳會在今晚開戰。


    正因曹王府並不能知己知彼、身處南陽的也不是什麽精兵強將,今晚將要掀起的這場王府幹戈,宋軍委實不能打包票誰贏,唯有靜觀其變、攻防並舉。


    到夕陽西下,段亦心仍遲遲未歸南陽,卻傳出她出現在鄧唐宋軍的駐地邊上,霎時豫王府裏一片喧然:“不是說去給公主采藥?”“確定是段姑姑嗎?”“怎會和宋軍有關係?”“被宋軍俘虜了?!”“該不會,是和宋軍……”“暗通款曲?”


    “閉嘴!”沉寂多時的小豫王,聞訊趕到眾人中間安定局麵,一聽到這“暗通款曲”四字,瞬然臉色大變一掌掀在說話之人的臉上。


    “小王爺,段姑姑她,去年山東之戰,確實和林阡有過一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傳聞中,林阡還是個小頭目的時候,就曾經與她共度過一夜……”這說話者是齊良臣的親信,可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當時任誰都沒能看出,此人其實是曹王的死忠,不發生這出意外也會把段亦心誣陷到完顏琳不敢用。


    “閉嘴,不準你汙蔑段姑姑!”小豫王大怒揪起他衣領,“難道你們齊大人不是和曹王有過一些不清不楚的關係?!”


    齊良臣甫一到場,聽得這話,臉色變得死白。


    “若非內力盡失,齊大人怎會舍得歸來,即使回來了,心不還在那邊?”既然撕破臉,那便攤開說,小豫王不知怎地,此刻不再逆來順受,而是眼神狠厲,一如他曾狐假虎威地毆打諸色人,“齊大人,管好你的手下,你們拋棄我一走了之、段姑姑拚死護我的時候,你們在哪裏!!”


    豫王府這些爭端還沒完全傳到西廂,完顏琳已迫不及待和常牽念、黃明哲籌謀。


    “缺了段亦心,實際也無妨。”完顏琳說,此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隻恐怕段亦心的失蹤,對豫王府軍心會有影響。”常牽念麵露愁色,“但若我方不作動,王爺在西線孤掌難鳴。”


    莫非負責攪混他們的內鬥,於是選擇附和常牽念。


    “開戰在即,說什麽喪氣話。”完顏琳白了他倆一眼,“你們要知道,我們的敵人並不強,僅有完顏君附、完顏瞻、移剌蒲阿、黃鶴去四個,黃鶴去還不受重用隻是移剌蒲阿的副將。今晚分工如下:豫王府家將、黑虎軍精銳,在我三人和按帶的帶領下,合力圍攻和擒拿完顏君附;完顏瞻受傷極重,但據說是個一呼百應之人,事先由齊良臣秘密逮捕、關押;外圍的移剌蒲阿,戰鬥力較強,我們與完顏匡合作,對他圍城打援。如此一來,‘勝兵若以鎰稱銖’。”


    常牽念心念一動:小王爺說得也有他的道理,雖說曹王是聖上中毒的始作俑者,但他被他自己“伐宋”的說法製約、被滿口的仁義道德綁死、中線能用的兵力並不多,我們的敵人確實不強……豫王府可能會不團結?無妨,我常牽念拚了命地去整合!小王爺說的這三點,第一點,圍攻小曹王,確有勝算,第二點,一人而已,無足輕重,第三點,最是我們製勝的關鍵——


    完顏匡,雖然曹王不止一次表露過對他的欣賞,這個人和他的麾下卻都不太喜歡江湖氣重的人。所以隻要完顏匡與我們齊心合力,曹王在中線的部署,確實是不堪一擊的。


    況且,行動機密如斯,整個曹王府誰都窺不到時機,他們戰備再充分,也一定會被段亦心失蹤的這個幌子打個措手不及。如此,倒是化腐朽為神奇了。


    “那便開始吧。”因為有完顏匡,因為對麵措手不及,因為自己到底是郢王府的大管家,常牽念總算有了先勝而後求戰的底氣。


    密謀結束,夜幕降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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