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堪稱史上第一折騰之人,先前吟兒和胡弄玉爭鬥,他既要防吟兒殺了胡弄玉,又要救吟兒於胡弄玉毒術下;現在要為了幫獨孤而打胡弄玉,偏獨孤又要為護胡弄玉戰他……總之兩麵不是人。?


    可歎獨孤劍術登峰造極,隻是切磋,都令他抽不開身。


    便這樣緩得一緩,胡中原和胡鳳鳴便率領丞相府主力兵馬開到。


    與六神無主的胡弄玉、戴琛、獨孤映人不同,胡中原和胡鳳鳴很明顯冷靜得多,在轉移胡未滅和殷氏兄弟等囚犯之後,他們可能一路上都在準備著對策。


    “上次你們劫獄,她說木匣裏放著真龍膽,其實不過是騙冷飄零來施離間之計;同一個道理,她說竹筒裏是真龍膽,難道就真放著真龍膽嗎?不過詐你們而已!”胡中原拋出這樣的說辭,誠然是一個辯解的好方法,然而早已過了那個最佳時機。胡弄玉就像當初的冷飄零一樣,就算自己矢口否認都已經名聲受損很難洗白,何況胡弄玉適才的種種表現更像已經默認。


    “退一步講,就算竹筒裏是真龍膽,真龍膽也未必沒有雙生子。”胡鳳鳴也極力為胡弄玉辯護,好一個雙生子啊。過去的劇情能報應不爽,過去的細節自然也可以借鑒。


    “才剛獻世的劇毒之物,不會那麽快就有雙生子。”金陵搖頭,“你東山國前任女王毒術天下無雙,然而她從寒徹之毒到忘川水的仿製就花了數年時間。現階段無可匹敵的真龍膽,怎可能在半個月上下,出現相仿毒藥?”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間有何人不能越?或許對方這位毒術高的女子,更勝前任女王,早已配出真龍膽。”胡鳳鳴沒有正視金陵,而是麵向群眾,一席話綿裏藏針。


    眾人齊刷刷把目光匯集向金陵,金陵這麽快就對此地寒毒對症下藥,不是沒有她自導自演嫁禍胡弄玉的可能。任何事情,有能者總是最先受到懷疑。


    當嫌疑分散,眾矢轉向,先前被命案和獨孤雙重打擊的胡弄玉,慢慢恢複了少許理智,若有所思隨眾人一同看向金陵。而金陵始料未及,一時啞口怔住。


    “據說,在丞相潑出竹筒裏的毒之前,她就已經驗證出死者身上是真龍膽。她沒接觸過真龍膽,怎麽會知道?”胡鳳鳴繼續含沙射影,金陵此刻再說惜鹽穀的證據,也一樣是錯過了最佳時機。


    “要說離命案現場最近的,也是這群賊寇,他們還抓住了丞相心神不寧的弱點,眾口鑠金,令丞相自己方寸大亂。”胡鳳鳴看向胡弄玉,胡弄玉漸漸神魂附體,這才找回平素那個冷靜自若的丞相,如夢初醒:不錯,就是這樣,險些被他們坑害……


    睿智如盟軍諸多智囊,也無法對胡鳳鳴找到的破綻加以反駁,竟生生被對手扳回優勢,還順帶離間了童非凡,童非凡麵露蹊蹺:“原是如此……?”


    “沒錯,這起寒毒事件的生,對丞相沒有一點好處,反倒是他們,占盡了便宜。”胡中原說。既得利益者是冷飄零這一方。


    短短幾句話,就停止了公眾向冷飄零方的傾斜。


    萬萬沒有想到,胡中原和胡鳳鳴方一到場,便穩定了丞相府軍心,也控製穩了大局。


    “牽強附會,照你這般說法,童村長也會因為這件事的關係理直氣壯把我們雙方全體驅逐走,對他最有好處,你是指他也有嫌疑了?”吟兒剛剛一直沉浸在為金陵感到不值的心情裏,這時立即巧言反擊胡鳳鳴,毒辣地把童非凡拉回來:“也有道理……”


    “無論如何,稻香村今日死傷者眾,我方必會查案到底,無論誰是凶手,一定追責償命,不過在那之前敬請村長記得,我們是客,而他們是賊。”胡鳳鳴對童非凡保證之時,教眾人完全看清,先前他們真是小覷了她,其實她也有領袖能力,而且不在胡弄玉之下!


    童非凡點頭,答應胡鳳鳴:“好,既然你們是客,他們是賊,那我便限你們三日之內尋到真凶,否則就以胡弄玉是凶手處置。”胡鳳鳴答應:“為表誠意,丞相便由村長您扣押。”


    “那麽你們,可有什麽表示?”胡中原轉過臉來問盟軍,意思是說金陵也該被作為嫌犯被扣。厲風行護金陵於身後,冷對眾敵:“不好意思,我可沒這誠意。”


    “我可代盟軍被你們扣押,與她囚禁於一處。”獨孤清絕立即結束了和林阡的打鬥,若非他聞言而停,林阡也沒法回來。


    “不,萬萬不可!”胡弄玉猛然一驚,雖不像適才那般癲狂,卻也難掩激動之情,最終卻襲上一副冷麵,避開獨孤清絕灼熱的目光,“關押也好,正好容我一人靜靜;不過,離他要越遠越好……最好此生不複相見。”


    這顆心,越曾熱過便越冷。


    牐


    寒毒事件在童非凡的公平處理之下暫時告一段落,這也本就是政變雙方交鋒過程中橫生的枝節。


    未能借真龍膽之機扳倒丞相府,冷飄零在得到慘痛教訓之後竟連一絲慰藉都不曾有,隻能接受越獄功敗垂成、人馬折損大半的事實,短期內不再試圖劫囚以免重蹈覆轍。一幹人等退回先前的隱藏地休養生息。


    然而作為丞相府領的胡弄玉卻也和獨孤清絕分別淪為階下之囚,雖女王軍虎落平陽,丞相府也一時群龍無,在胡鳳鳴代管之下,與童非凡的關係竟趨於平等起來。


    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如此看來真不是冷飄零,而是童非凡和胡鳳鳴。


    “若非這童非凡是局外人,論嫌疑,他還真是頭一個。”吟兒事先就說過,童非凡人前表現懦弱、搖擺,卻偏偏心思細密、表裏不一,很會演戲。


    “那個胡鳳鳴,也真不是省油的燈,經此一役,大概收服了丞相府不少人心。”金陵心有餘悸,那種千夫所指的感覺,此生她不想再受第二次。


    “在想什麽?”吟兒問回來的路上就一直沒說話的林阡。


    “在想,投毒的凶手是誰。”林阡直言不諱。


    “哦,還在怪我仇視你嗎,對不住啦。”吟兒臉上一紅,低聲認錯。


    當時當地,胡弄玉好像已經證據確鑿,突然出現一個等同嫌疑的金陵,等於又給了吟兒一麵鏡子,告訴她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為什麽胡弄玉不能說也是被人誣陷?所以吟兒現在是這輩子最冷靜最理智的時候,不至於支持胡弄玉但也絕不一口咬定她。


    而金陵,一直以來都站在認定胡弄玉是歹人的立場上,真到自己被冤枉了一次,才拋開所有雜念想著公平一次:“勝南說說看疑點,我來站在支持胡弄玉的立場上,助你分析。”將心比心之後,她想著換個角度,或許有另一番光景。


    “這件案子有個很大的疑點:凶手殺人,為何不隻用真龍膽,而要用許多混合的寒毒?”林阡早就想和這樣理性的女諸葛聊一次了。


    “凶手對毒性的理解不深入,不清楚用量和組合。”金陵述說她的見解。


    “不過也有可能是胡弄玉在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的時候,因為思緒混亂什麽都混在一起啊。”吟兒插嘴。


    “一邊去,給我上杯茶來。”林阡無語,趕緊把這岔話題的挪開。


    “胡弄玉精神有病確實對一切都最成立,我們要換個思路,把她剝離開看問題,站在她不是凶手的基礎上找疑犯。”金陵莞爾,“鳳姐姐,雖說我見過這種病患的人,胡弄玉也確實有這潛質,但不代表每個性格繁複的人都是瘋子。”


    “好吧二位,請用茶。”吟兒聽話給他們端茶倒水,她也真想和金陵一樣,把對胡弄玉的偏見全拋,可惜現在能拋一半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的看法是,凶手是故意混合了很多散的寒毒。因為真龍膽不外泄,不會有滿目瘡痍、觸目驚心的感觀,眾人隻會對看到的景象義憤填膺。”林阡道,“然而,很多寒毒都足夠致命,沒必要摻入真龍膽,凶手故意放進來,也是為了作出某種唯一僅有的指引。”


    “凶手是存心出賣胡弄玉,還拉著大眾一起指責她、逼她不當丞相啊,真是太可怖了些……”吟兒覺得在理。


    “所以,胡弄玉的真龍膽是被盜了?被她毫無防範之人盜取。”金陵分析,“而且凶手熟知胡弄玉精神脆弱,知道胡弄玉辯解不了也完全不能現破綻。”


    “可以這麽說,這樣的人,確實是出賣胡弄玉之後的既得利益者。逼胡弄玉不當丞相的受益者,表麵看來是三個人,冷女王,童非凡和胡鳳鳴。”林阡說,吟兒聽到自己的說法被采納,笑逐顏開:“是啊,我就說童非凡也有嫌疑,不過他顯然不是。”斂色歎惋,“師雲才臨死前說‘胡弄玉的’,是胡弄玉的毒,還是胡弄玉的姐姐?沒有說完,但肯定不是童非凡……”


    “文暄夫婦在丞相府倒也有細作,但近不了胡弄玉的身,也並不曾搞鬼,所以冷女王也可以排除。”林阡說。


    “與師嫂和童非凡無關卻在害胡弄玉,能因此得到好處又能讓胡弄玉毫無防範的,就是胡鳳鳴吧。”吟兒鄙夷地說,“今天可算漲了見識,她先前都算韜光養晦,終於力挽狂瀾光彩奪目。”


    “那句‘胡弄玉的’,也可以是胡弄玉的麾下。雖不是表麵的既得利益者,卻如果又繼續加害胡鳳鳴,會成為下一個得到好處之人,是以是潛在的既得利益者。戴琛、獨孤映人、胡中原、浪蕩子,無論有無時間證人,他們都有可能遣人放毒,動機一樣是奪權。”林阡補充,“冷女王一旦離開權位,實則是群雄割據時代。支持胡弄玉的核心層出現動蕩,是因有人覺得能對胡弄玉取而代之。”


    “胡中原和浪蕩子本身就無時間證人,親自動手尤未可知,獨孤映人和戴琛離得最近,可以雇人也可以合作。他們四位雖說胡弄玉未必絕對互信地交托保管,但或許是胡弄玉認為不會出賣她所以沒有防範的人,拿到真龍膽輕而易舉。”金陵說。


    “這麽一來,嫌凶就多了。”吟兒愣在那裏。舊案未結,新案又至。


    “結合今日表現,胡鳳鳴的嫌疑比他們略高。”金陵點頭。


    上次忘川水就把冷飄零及其身邊的人全都懷疑了個遍,今次真龍膽又將胡弄玉及其身邊的人一起拖下了水……真龍膽事件,看來胡鳳鳴三天之內破案很難,最後恐怕是隨便找個替罪羔羊,棄車保帥。


    牐


    “此外,這件案子和上一件案子,到底有無關聯,也是我現在所思慮的。”林阡說,“如果兩個凶手是同一個人且非胡弄玉,那麽胡弄玉身邊的所有人也要逐一排除殺紀景前輩的可能。”


    “殺我師父的凶手,需要符合一個最關鍵的條件。那個黃衣女子當年十四五歲,若說胡弄玉當時十**歲還算靠近,胡鳳鳴是她姐姐,其他人都是男人,都不現實。”


    “吟兒也曾見過唐心未,他看著七八歲唇紅齒白,誰會想到其實已經半百歲數?再者銀月在短刀穀女扮男裝了許多年,竟一直沒被身為神醫的樊井看穿。人的長相和年紀、性別未必符合。”林阡搖頭。


    “倒也是,還有些易容術也可以以假亂真。”吟兒歎了口氣。


    “假設兩件案子沒聯係,殺紀景前輩那樁擁有動機的,除了女王、胡弄玉之外,屈一指是胡鳳鳴。”金陵說。殺紀景外帶嫁禍冷飄零,胡鳳鳴最為滿足“痛惜胡蠨無辜被殺、想要營救胡蠨的妻子、視紀景前輩為仇、視冷女王為敵之人”四大條件。


    真龍膽事件生之前,在紀景凶手可能名單上,林阡就提過一次胡鳳鳴,當時金陵和吟兒質疑過胡鳳鳴的“動機”和至關重要的“能力”,金陵更思維前地指出,胡鳳鳴胡弄玉如果不是一體、獨立行動她瞞著胡弄玉,那她有什麽理由脫離胡弄玉,又憑什麽能力來單幹?


    想不到沒多久就生了真龍膽事件,胡弄玉成了罪人而她做了救世主,詮釋了她們果然不是一體:有什麽理由?為了奪權,她表麵依賴胡弄玉實則卻隻是拿她當墊腳石。而憑什麽能力?今天他們親眼所見,胡鳳鳴不做胡弄玉跟班的時候也可以獨當一麵甚至比胡弄玉更好,說她能勝任女王不是不可能的,這真是世人全小覷了她。


    “所以,兩件案子有聯係的話,兩件她都當其衝,更加地逃不掉。”


    然則她不會用毒、隻會設置機關也是個不爭的事實。閣樓上第一次會麵就大打出手,性命攸關了她也沒有過哪怕本能的武功或毒術流露,兩次交手雖然機關都是她構造但開啟都是胡弄玉,是真的沒武功而又不會投放劇毒。


    “如果作為主謀雇人下手,那她顯然是有幫凶的,幫她在女王這裏偷忘川水,幫她下毒殺紀景前輩,甚至可能還要幫她射殺師雲才,至少一人以上……女王身邊那個偷忘川水的內鬼,實則不是為胡弄玉服務,而是為她胡鳳鳴服務的。”金陵推測完,阡吟的心都是一涼——


    “為何陵兒認定,師嫂身邊有內鬼?”吟兒難掩憂心。


    “因為就算胡弄玉精神有病、抑或她身邊之人心懷不軌,不管是很早以前就獲得了忘川水構陷冷女王,還是事前才拿到忘川水臨時起意……他們都必須要拿到忘川水才能殺人。否則紀景前輩是怎麽死的?凶手要拿到忘川水,就必須有女王身邊的人做內應。”金陵道。


    真龍膽事件上很多人嫌疑均分,忘川水事件也隻能說胡鳳鳴和胡弄玉嫌疑近似,這些都還無法確定,可冷飄零身邊有內鬼、這偷忘川水的內鬼竟反而是十成存在的。這種事情教人如何接受?林阡吟兒都一時緘默。如果說先前還可以感性地不懷疑,可現在師雲才等兄弟的死令他們都不得不狠心,怎麽繞話題都繞不開。


    “未必。”這時候葉文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和厲風行適才是代眾人送獨孤清絕下獄,安頓好了才回來,厲風行也點頭:“我們有新現。”


    牐


    說是送獨孤清絕入獄,實則不止那麽簡單,趁著丞相府眾人都在胡弄玉那邊噓寒問暖,葉文暄和厲風行隻留幾個手下照應獨孤清絕,他倆抓緊時間去胡弄玉的住處打探,那是半夜之前獨孤從胡弄玉囈語中得知的方位。


    他們這般暗自潛入、搜索蛛絲馬跡,正是按照林阡的說法、看看有什麽線索是他們遺漏。“結果我現一些不尋常的地方。那胡弄玉的住處,竟然隻有簡單的幾瓶毒藥,一張網,幾種暗器,就沒了……”厲風行說。


    “還能有什麽?”吟兒奇問。


    “鑽研毒術之人,身邊豈能沒個幾本毒藥秘笈的?她難道憑空配毒嗎?尤其是遇見我陵兒之後,她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厲風行嘲道,“算了一看你也是沒配過毒的。”


    “那又怎樣,我們輕舟軍師博覽群書,屋子裏也沒一本書啊,看一本燒一本,全記在心裏呢。”吟兒反駁,林阡蹙眉,覺得有些蹊蹺。


    “胡弄玉沒有攝魂斬,就說明她沒有天資,不可能是柏先生那種檔次。”金陵搖頭,“沒天資,就要多讀書。”


    那時葉文暄正在房外掩護厲風行,未想丞相府眾人6續歸來,葉文暄立即令厲風行打道回府,然而疾行至轉角,覺前後左三麵都有人聲,是以毫不猶豫選擇右路,便這麽無聲無息潛行到底,為避開一個差點現他們的高手,不得已躲到一個半開半掩的屋子牆根下,當中有個女子,似是剛剛回到住處,甫一坐下便翻箱倒櫃找東西,接著在案邊翻看片刻,然後又四下尋找。厲風行趁那女子不注意偷瞄一眼,那案上陳列著的她翻箱倒櫃找出的東西大半都是毒藥秘笈,很多都在金陵的閨房裏見過。


    “那女子是……?”吟兒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這姓名呼之欲出。


    那女子轉過半邊臉來,厲風行立馬低下身去,他比任何人都大吃一驚,這熟悉的麵孔,正是他們認為分毫不會毒術的胡鳳鳴!


    “胡鳳鳴,她若不懂毒,收藏和翻看這些作甚?”金陵咦了一聲。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吟兒搖頭,“不可能啊,胡鳳鳴懂毒術,胡弄玉反而不行?這怎麽可能?我記性沒錯啊,閣樓上用毒術打我的是胡弄玉吧?”


    “應該是胡鳳鳴能配製毒藥,隻是不會隔空施展之術;而胡弄玉則恰恰相反,武功高強,但對製毒應該了解很少。兩個人都藏得很辛苦,一個深藏不露,生怕別人知道她懷才,一個則藏著自己幾乎一竅不通的實際,色厲內荏。”厲風行說。胡鳳鳴胡弄玉姐妹都沒想到會被盟軍趁著這節骨眼搜查她們的住處,所以這些秘密都是她們刻意藏掩的事實。


    “可如果胡鳳鳴什麽都懂,卻從幼年就一直瞞著眾人,是什麽道理?難道她不想得到長輩的垂青、成為同輩當中的出類拔萃?隻要她展現實力,長輩們一定是會把丞相之位給她的,所以哪還需要現在奪權、謀害?”吟兒難以置信,這簡直有違常理。


    “隻有一點可以解釋,她很小的時候確實愚鈍,後來終於開竅卻已經有胡弄玉襲了丞相位,於是她妒忌起了胡弄玉,想要奪走她的一切,是以韜光養晦……”金陵猜。


    “可是胡弄玉有什麽好妒忌的?即使藏住了幾乎一竅不通的實際,她也還是很愚鈍啊,連攝魂斬也不會,還好同輩都很愚鈍……”厲風行哈哈笑,金陵咳了一聲他一愣,突然現把金陵也嘲諷在內了,趕緊改口:“……事實上隻要胡鳳鳴露出才華,胡弄玉都會心服口服讓位給她,所以……有什麽好妒忌?爭都不用爭啊。”


    是的胡弄玉沒有什麽讓人嫉妒的資本,不客氣地講在胡氏族人裏她也是廢物一個,身為胡瀟的後人她居然不能操控蟲豸,據說在她懂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曾被人恥笑,和胡鳳鳴的待遇大同小異。所以她才那麽依附獨孤清絕和冷飄零,二十年來苦練武功來補救。


    不像柳月和柳湘,妹妹嫉妒姐姐起碼是有原因的,當年柳月天之驕女,柳湘黯淡無光,自然妒火中燒,而現在,兩個黯淡無光的,有什麽好妒忌。


    “這姐姐嫉妒她妹妹,隻有一種可能,是她沒妹妹長得漂亮。”厲風行說,“你看同一個娘胎出來的,妹妹就傾國傾城,姐姐就姿色平平,這何嚐不構成嫉妒的動機?”


    “你到很了解女人。”吟兒笑起來,“不過這話我也信,這胡弄玉的容貌很有侵略性,確實是男人看見會動心女人看見都要嫉妒的。”


    “哈哈哈哈,我可不嫉妒。”金陵自大地和她對笑。


    “因為妒忌美貌,所以心思叵測,胡弄玉心知肚明,因此貌合神離,毫無讓位可能,胡鳳鳴才步步為營,不敢展露……最終背後一刀?”林阡覺得女人心是最難猜的,這些未必不成立,隻有胡鳳鳴藏拙到底才能讓胡弄玉對她最終忘記防備。


    “其實,閣樓上我們倒是見過她倆姐妹情深,更像同病相憐……”吟兒神色一黯,剛剛他們就已經推測了胡鳳鳴在兩個案子上疊加的嫌疑極高,現在加上葉文暄和厲風行的見聞變成了最高,直接過了胡弄玉。縱然如此,還是要講出她內心的感覺。


    “我不知他們在紀景前輩的事情上有沒有合作過,但胡鳳鳴如果是真心對待她的妹妹,何以在胡弄玉出事前後是兩副樣子,何以要瞞著所有人自己的實際能力?總是有原因的。”金陵道,“鳳姐姐,虛與委蛇的事情咱們見得也不少了。”


    “好的,就算是真的不睦,也為了王位籌謀已久,那她是怎麽獲得忘川水的?師兄剛剛說‘未必’有內鬼,是什麽意思?”吟兒問。


    文暄說:“小師妹和厲夫人先前和江西八怪的一番對話提醒我有過懷疑,現下覺得有一個可能的方向。”


    昨晚金陵和醉花陰對話時,和吟兒一起狡辯稱,要再等個一年驗證到底是不是忘川水。“如果真相是不僅寒徹達不到、忘川水也同樣達不到,隻不過胡弄玉是為了政變故意偽造證據呢?”


    金陵這句話當時就提醒了文暄:寒徹之毒,忘川水,雙生子,有沒有可能還有一種,三生子!?


    不是胡氏全族都會配的僅有半個月衰減期的寒徹,不是衰減期能過半個月但還沒證實能經年的忘川水,還有第三種毒,就是紀景骨灰裏殘留的致命毒藥,真正的殺人劇毒。


    “都達不到,那我師父如何會死?實在是強詞奪理!”醉花陰曾經咄咄逼人,是啊,兩種如果都達不到,那如何會死?


    第三種!


    “如果是這樣,就沒有內鬼這一說了,殺人的忘川水,是真正的凶手自己配出來的。”吟兒喜不自禁。


    “昨晚我雖有這猜測,卻一直在糾結是否胡弄玉自己配出,畢竟飄零和她做了這麽久的對手,知道她和胡蝶前輩之間的差距。”葉文暄道,“今天在胡鳳鳴窗外看到她翻看毒術方麵的秘籍,是時候把胡弄玉自己配出改成胡鳳鳴自己配出了,然而胡鳳鳴和胡蝶前輩之間的差距,又有多少?”


    “這可能性未必不能成立。她今天當著所有人的麵,拆除過我母親的權威。”金陵說。


    -“你東山國前任女王毒術天下無雙……”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間有何人是不能越的?或許對方這位毒術高的女子,更勝前任女王,早已配出真龍膽。”


    誠然外行人更愛說大話,但如果是個毒術方麵的內行,卻敢這麽信誓旦旦地拆除權威,起碼有足夠的把握能靠近權威,或者見過打敗權威的人。


    “竟是這樣的深藏不露嗎,胡鳳鳴能配出寒徹和忘川水的三生子,然後自己雇人隔空施展出來,殺了我師父?”吟兒說。


    凶手是胡鳳鳴的可能已經上升到將近十成,更加排除了冷飄零身邊有內鬼,可惜一切還隻限於推測,而且林阡、金陵、葉文暄等人的一番梳理,其實還是從既得利益者的角度和有能者入手的,若是凶手更加暗藏,甚至和政變一點關係都沒有,那就更難推論。


    牐


    眾人又談論了片刻順帶著用起午飯,林阡看吟兒一個人走到偏僻處去、呆呆望著外麵的群山積雪,知道她有心事,於是借故離席走到她身後。


    “怎麽?”林阡低聲問。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一碰到師父的事,起脾氣來就像驢一樣,拽也拽不回頭。”吟兒轉頭,認真問。


    “形容得很貼切。”林阡忍住笑。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胡弄玉真是冤枉的,那我可差點成了凶手的幫凶。”吟兒說,“心裏也有點對不起她。”


    “凶手似乎很洞悉人性,知道吟兒是這種脾氣,甚至會出殺招逼出胡弄玉放真龍膽。”林阡點頭。


    “但如果今天你們剝離胡弄玉之後的破案都是錯誤的,凶手仍然是她臆想出來的另一個她,胡鳳鳴確實有才、確實有秘密但她沒有害人,那我又該怎麽做?”吟兒問。


    林阡一愣,吟兒其實看得很透,他們推敲了很多,卻都是建立在萬一凶手不是胡弄玉的基礎上的假說,而且和敵人一樣都是在猜誰獲益最多、誰能力最強,如果胡弄玉真是無辜,那他們當然更全麵、更清醒,但如果胡弄玉到最後還是凶手,他們這麽做隻不過是多此一舉,而且還成了吟兒諷刺的胡鳳鳴那種人,好像成王都是陰險害人,敗寇都是無辜遭殃似的。


    “吟兒,若真如此,聽憑自己的心念即可。”林阡引導她。


    “我問師嫂,為什麽可以不計較父仇,師嫂說,她的父母應該和她想的一樣,這仇恨本身並不是冥頑的,隻是個偶然的事故而已,所謂報仇隻是爭氣,又是何苦。我想起師父臨終遺言叫我不要報仇,或許也是一樣,他償還了他的債,我又何必讓這種因為偶然而延續的仇恨冥頑下去。想想郭子建和郭傲兩位將軍,想想聽弦,瑞傑……我當真不如他們,他們可以放下仇恨,為什麽我不能?”


    “吟兒能想通,自是最好。”林阡欣慰一笑。


    “我可以試著去放下紀景師父的仇恨,但是今天稻香村的無辜民眾,我希望凶手不是胡弄玉。”


    “我懂,有些仇恨能諒解,有些卻因為涉及國家、種族和人性,所以不可饒恕。”林阡理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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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如果真是胡弄玉所殺,即使你或獨孤回護,我也不會輕饒,她再無心也要伏法。”吟兒說,“如果不是她殺的,我也必定向她道歉,化敵為友,迎她到你的帳下。從今日起鳳簫吟絕不衝動、偏見、和仇視林阡。”


    他為這最後一句淡淡地笑起來:“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吧。”


    “我們都有熱騰騰的飯菜,可人質呢,倒是有些擔心獨孤大俠,不知待在那裏會否無趣?”吟兒擔憂地問。


    “主母放寬心,別以為那邊鎖得住他。”他按著她坐下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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