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她!”林阡大喝一聲、即刻回馬來救。 〔 當見到薛煥攬緊柳聞因眼神迷離、也聽到了“子若”這個熟悉的名字,林阡隱約好像懂了點什麽……薛煥那種直爽性情嗜武如命,與林阡從來惺惺相惜,說打十九招就隻打十九招打完走人毫不拖泥帶水、也不管這裏是戰場不是比武場……然而他別的任何事都會一笑置之,唯獨一件不可能,他的死穴,子若。


    不是解子若,解子若僅是個替身,縱然解濤隻是神情氣質和子若有那麽點相仿,堂堂金北第三淩雲壯誌的男兒卻還是被薛煥霸占、強行改造、最後墮落成了一個陰柔嫵媚、雌雄莫辯。而女扮男裝的柳聞因……林阡實在不了解哪個細節會跟那子若像上多少?隻知道,聞因萬一真的淪陷了,下場不會好到哪去,一樣會被霸占、被強行改造……


    此刻救她心切,林阡全顧不上與薛煥的交情,薛煥儼然也不是正常狀態的他,聽到這如雷貫耳的“放開她”他豈能就此放開柳聞因?油然而生的霸占心理,使薛煥的楚狂刀亦不遺餘力!


    殺氣狂湧迎麵對衝,飲恨楚狂強烈相撞,一刹冷芒流泄火星四射,風波迭起氣浪頻傳,滿山煙塵橫衝縱躥,所有人都被這情景嚇呆,頓了片刻後才覺震響聲訇然入耳,思緒,也不由自主被迫停滯了一段……


    才停一段,他倆已然又戰十餘刀,戰馬先是一進一退繼而打起盤旋,最後直接被拋棄兩人纏鬥改在平地。鋒刃招招式式相殘、力分毫不曾停斷,一瞬再二十個回合如電飛逝,於旁人是飛逝於彼此卻如百年煎熬。


    劈砍撩紮,你來我往,無窮刀象,往複衝撞,林阡養精蓄銳這麽久的戰力盡然用在了這裏,而薛煥。竟揮霍楚狂卷集了已吝嗇半生的刀招,如此連貫,隻為捍衛,越凶神惡煞。越刻骨銘心。


    可是薛煥的捍衛站不住腳,明明他先強搶,他的深情也對錯了人,時時都亂找替身……林阡本就不可能把任何一個麾下丟棄在此不聞不問,何況是明知了結局不堪設想的情況下——所以怎麽說都一定要搶回聞因!


    這刀刀擦磨。追魂奪命,撕心裂肺,電閃雷鳴,此情此境,毫不輸先前林阡和嶽離鐵索橋之戰的慘烈!


    “我覺得,我是薛大人的克星,一年三刀需作廢了。”


    “我也願為你破戒,一戰至死,才最暢快。”


    同是鐵索橋上,薛林兩人相視而笑。下了戰書,定了承諾,卻沒動手……不過空許而已。


    實力,膽魄,豪情,氣勢,萬事俱備,偏偏沒能打得起來,唯獨欠的是戰意、鬥誌;


    而這一刻,他倆一個鐵青著臉。一個熬紅了眼,何止戰意鬥誌,根本殺機澎湃!戰火驟燃,燎原之態。誰料他倆之間的東風竟如此荒謬……


    從始至終,薛林二人沒有殺機的另一隻手,一個緊攬著柳聞因不放,一個則審時度勢要將她奪回,攻防之間亦全然較量。


    聞因原還有些氣力,孰料在這薛煥身畔時竟渾身無力、別說逃脫、就連提起寒星槍都十分勉強。其內功之深厚可想而知。林阡卻也有過之而不及,他力量對薛煥的重疊和傾軋,聞因明顯能感應得到,震徹心扉,那感覺,既疼又暖……隻是林阡屢次救她而不可得,每每即將碰到她都被薛煥逆轉反攻。


    陡然一驚,一句話流過腦海,稍縱即逝,“誰是刀壇王者?”沒法打起來的林阡徐轅,從來都讓看客們不過癮的林阡薛煥……


    


    看客,這時候已不包括義斌、飄雲、吟兒和妙真了。


    他四人適才就是緊跟著林阡殺回來的,然而隨著林阡薛煥的對戰驟入**立馬白熱,他們中沒有人再有閑暇觀戰、而難逃和林阡薛煥聞因一起被四麵金兵包圍。當金軍主力開赴、紛紛陣列、劍拔弩張,箭在弦上,他們區區幾個人無甚戰力,已沒辦法負隅頑抗,束手就擒方為上策。


    驚天巨變,薛煥意外幫淩大傑和王爺完成了這場勝仗!


    “林匪,何必頑抗,棄械投降!”金軍越聚越多,宋軍大隊已去,淩大傑的舍末逐本原是對的,林阡這樣的人,需要以萬敵一也不為過。


    “師父莫分心,少聽他鬼話,你安心救聞因姐姐,待我衝開一條路!”楊妙真自信滿滿提槍就往東方雨處掃,度之快,淩大傑還沒來得及下令放箭……電光火石之間,飄雲也同她一起上去挑戰,少年少女,皆是毫無懼色。


    “初生牛犢不怕虎,竟連命也不要了。”東方雨知他們都冒著被萬箭穿心的危險,然而這話剛說一半,就被楊妙真咽了回去,“怕死誰上戰場!?”


    “妙真……”這臨別時的一回眸,旁人都沒空看見,隻有聞因看見了,很熟悉,很熟悉,是帥帳相殺的那夜,晚風裏,同樣的,她與自己默契一笑……


    那夜她們雙槍合作保護林阡突圍,化敵為友,曆曆在目,妙真當時也一樣的自信,說鐵桶封鎖對於紅襖寨來說不算什麽,妙真跟隨楊鞍這麽久了早知道如何在逆境下也能挑中對手的最薄弱打出一條生路……所以此刻妙真頭也不回立即就策馬往東方雨處打,是看準了東方雨眼中的閃爍不定吧,金軍諸將隻有東方雨是顧忌妙真的,就因為迷信而已……


    聞因記憶再回當夜,當夜她很怕自己和妙真背道而馳、第一次合力保護林阡也是最後一次,但現在楊二當家早回來了、妙真也以梨花槍證明那不是最後一次。那麽,聞因手上這盡了力才勉強提起的寒星槍,是不是也該保護林阡哥哥、保護眼前這些人一次……


    “子若,子若,不會再放開你的手!”薛煥卻越戰越是癡狂,力氣豈止滾雪,在滾著天地山川都毫不誇張,聲勢浩蕩,熱血陽剛,攥緊柳聞因決計不放……


    她不想那麽多人全都涉險,既然錯誤出在她身上。那就由她來彌補……聞因眼神一厲,咬緊牙關下定決心!


    林阡薛煥一直持平,雙刀還在不斷糾纏,聞因急於趕緊掙脫薛煥。所以提起寒星槍來猛然就後刺——“聞因!”“子若!”林薛齊齊現並停刀卻不及相攔,聞因那一槍已經刺中了自己的腕:“那這隻手就給你!”


    虧得薛煥見她血流如注大驚失色停戰來救,反而給了林阡搶前一步的機會,聞因見狀大喜也不管手上傷勢、掙開薛煥的關心就往林阡處奔、瞬然就撲到了他懷中去,溫熱的胸膛。安全感強烈。


    


    擦身而過,忽然而已……反應之時,早便失去。


    “啊啊啊——!”薛煥出痛苦聲聲嘶吼,驀地轉身楚狂刀憤怒直朝林阡砍,“放開他!放開他!”


    同一句放開她,在林阡口中和薛煥口中全然不同,前一招還是林阡要搶,這一戰卻是薛煥要奪:“還給我!”


    恨如鐵,憤怒如鋼,薛煥眼中全然燒沸的戰意。林阡驚詫看著對麵薛煥。他眼神中對自己,竟有種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不是占有欲,不是……隻是害怕被阻隔,隻是後悔不能更強大,隻是不能自控的熱愛。當初他和子若被阻隔在人群兩側的時候,當初他二人受到的指指點點,當初那些人又對子若做了些什麽……


    七年前他作為前輩說林阡不能對愛恨情仇輕拿輕放,其實他自己更做不到,沒現,隻因當時解濤沒叛變。


    如果說有關子若的那扇記憶之門一直都沒關。解濤的離去輕輕裂開了一條縫,聞因再次幫他拉開了又走回去,可是林阡的製止,把記憶直接拖曳到最殘忍的那一刻——


    那一刻。就是他對子若說“把手給我”後、兩個人為了彼此的愛決意衝破世俗、他殺了太多人殺得興起殺到滿身血汙……自以為衝出了困境天下無敵那又怎樣啊,突襲而至的那致命一刀,最後還不是遍體鱗傷的子若攔在他身前?!


    一切毀了子若的人,早就被他殺光了,這一刻子若拚合成柳聞因,那些人就重新複活在林阡身上。被戾氣包圍的薛煥。根本喪失了思維失智也失態,楚狂刀不遺餘力拚殺擊砍,血脈噴張引出一番萬裏風動,氣壓強到無論何人一旦呼吸就會卡住喉嚨。


    平日薛煥之刀便有怒浪衝霄、從天倒灌、一瀉傾盆之意,如今更有咆哮萬裏觸龍門之態,大響谹谹如殷雷之威。世人隻知,薛煥出刀前的那一瞬因為有無數方向很可怕,世人也知,薛煥的下一刀比前一刀的力翻一番更可怕,世人不知,薛煥的刀在連貫之時才最可怕。


    林阡手上全然血跡,無法克服薛煥的癲狂狀態,戰鬥太過激烈根本來不及說半句話,占盡劣勢如他,一手卻還牢牢拉住柳聞因……聞因默然自行裹傷,不敢移動哪怕半步,直到義斌也持劍撂倒數匹攔路戰馬、不顧危險馳近戰局保護他倆:“聞因,先往盟主那邊去!我和盟王殿後!”


    當此時妙真飄雲果然已把東方雨戰陣打亂,吟兒繼義斌之後已馳到薛林之戰的粉碎邊緣,聞因聽得這話知道義斌說得不錯,於是即刻往吟兒處跑。薛煥大急立即要追,林阡義斌如牆阻攔。


    薛煥林阡誰更強?義斌在側助陣,隻覺薛煥刀意已決堤似乎厲害些,可是林阡內功更高、魄力已堪稱王者,他竟然能攔擋著這這決了堤的洪流,他到底是怎麽辦到……冷不防楚狂刀往不屈劍上狂飆,義斌武功雖不及,戰誌堅定卻遠,為了聞因也為了盟王!


    “薛煥!她不是子若,是柳聞因!”吟兒道出這關鍵一句解釋,恰好連人帶馬映入淩大傑的眼,淩大傑不再遲疑,伸袖一揮,血冷下令:“放箭。”


    霎時天昏地暗,箭矢密如蝗集,全朝吟兒和聞因鋪卷,饒是吟兒眼疾手快惜音劍尚不能完全擊落,聞因提槍無力對敵蹣跚到半路更加是躲無可躲……恰此刻吟兒戰馬已中箭搖搖欲倒,說時遲那時快,吟兒索性棄馬飛躍、撲倒柳聞因與她一同就地一滾,寒芒連閃,箭矢全在她倆身後落地,吟兒邊滾邊倉猝揮劍自救。紅光滿路……


    “怎……怎麽……”淩大傑又看到了那一招,瞠目結舌,那定情之招。再沒有似是而非,是真的定情之招!但想起王爺說的這女人曾入地宮。他把心一橫不再多想:生死攸關,這個女人又一次想逃所以利用他!


    


    “沒那麽容易。”淩大傑眼中俱是冷漠,親自開弓拉滿弦對準鳳簫吟。林阡餘光掃及,卻豈容吟兒有損……


    “他就是子若,錯不了!”另一廂薛煥繼續像狂的猛獸般撕裂了義斌的劍氣、肆意要衝垮林阡最後的防線。林阡刀鋒之側。亦不允義斌有失……


    再遠些妙真和飄雲對戰東方雨才剛有些起色,高風雷拍馬而上高舉戰錘:“你們都走不了!”楊妙真百裏飄雲,林阡也必須帶他們走出去……


    戰局中短兵相接、雲揚風起。核心外所有金兵第二輪箭都已扣弦……


    “誰說走不了?!一起撤!”林阡一聲令下,彭義斌往聞因吟兒處去,同時聞因吟兒往妙真飄雲處靠,妙真飄雲卻還沒能打開東方雨處的缺口;但瞬間,彭義斌就不在薛煥殺氣下,淩大傑的箭也跟著吟兒一直不能定,彭柳鳳三個迅即都和妙真飄雲聚在一處,因不在核心處了。自然不可能被四麵箭射。所有難題看似棘手,一句話盡皆迎刃而解。


    一刀畢,薛煥砍中他臂,他也刺入薛煥肩,各自都是鮮血四濺,當下林阡卻不再戀戰,棄局躍馬也往這邊來,六個人,先會合再說!


    薛煥緊追不舍,隻因柳聞因在這裏。殺氣萬道直灌著這個方向;東方雨本就緊張,一看林阡持刀奔馬而至,山崩地裂掌就棄了妙真飄雲急衝著這條直線……他二人,全都不知是計。倏然震響,楚狂刀與山崩地裂掌齊齊力,林阡卻掐準時間連人帶馬消失在二者中點……


    誰說走不了!?狀態根本不對勁的薛煥,最有可能判斷失誤!東方雨和他戰力最接近,最適合兩敗俱傷。


    “吟兒,拉四小天王墊背;義斌妙真飄雲。找出口;其餘高手,我來對付!”林阡極快現身宋將中間,低聲下令,“聞因,喬裝成……不,是盡一切可能、恢複成女裝。”


    眾人先一怔後都一笑,個個都是對症下藥!


    彼時淩大傑忽然難以射箭……隻因吟兒躍上匹新戰馬後就和四小天王裏的人纏鬥,與他們你死我活鬥得是分不清誰是誰,激烈到一個人就像是另一個人的影子……淩大傑素來都仇視敵人卻愛護自己人,所以吟兒最好的方法是拉墊背,這正好也是她強項。


    而薛煥東方雨經這番互耗都戰力大減,故淩大傑不再放箭、長鉞戟重新衝殺而來,林阡當然不可能對他和高風雷還故技重施,是以知道留給自己的是一場硬戰,卻何懼之有,這裏現在最強的是高風雷,那麽林阡且先蓄力把枝節都刪除!


    枝節,薛煥東方雨淩大傑,三個,都是。


    比什麽刀壇之王是誰?一刀就扇走三個河朔高手,正是要這麽藐視敵人!飲恨刀猛一向後揮斬——


    斷箭殘槍拔地起,赫然煙塵不敢飛。


    眾金兵驚懼聲中,戰局裏同時生的拚殺都戛然而止,因為,戰局裏之前生的鏖鬥成了主角——其中包括,片刻前金軍浪費的幾輪箭矢,幾炷香前宋軍丟棄在此的盔甲,拔地而起,逆風而行,決然四境煙沙靜,等閑刀兵不得控!


    這一刀對先前所有的斷箭殘槍的兼容並蓄,以及對此刻戰局的撼動休止,全都告訴高風雷林阡戰力難以估計,下馬威!而林阡卷起滿地槍戈掃打擊退淩大傑三人的同時,也是在憑此一刀震懾住所有的金軍,讓他們下意識地就給妙真飄雲義斌開出一條道!果不其然,當淩亂的嘶鳴聲疾掠過耳,擋道的金軍都不自覺有所腿軟。


    “走!”林阡說罷,妙真飄雲立即開道,義斌帶起聞因也行,吟兒卻知道,他還剩一個高風雷,最後一個敵人,他哪裏還有力氣應付,恐怕又是決一死戰,他當然不會死,每次看來必敗的戰役裏他都從無畏懼,從無退縮,卻自負,也自殘……吟兒不顧一切就往他這邊來,臨近之時更直接跳到他馬上:“一起打!”


    “傻丫頭,又不聽令了。”他無奈一笑,卻也意料之中。幸好淩大傑他們不再射箭,但他也得盡快離開這戰亂之地。


    “你說過,對付司馬隆,需‘一瞬勝南、一瞬林阡’;對付高風雷,要‘左手楊鞍,右手石矽’。”吟兒笑,“你當楊鞍,我當石矽,何如?”


    “林匪,受死吧!”高風雷怒目而視,一錘掄起重砸,果不其然是當下戰力最高。妙真聞因等人都已脫險,抗金聯盟越逃越多,此刻還殘留在局內的,竟還是最早入內的阡吟兩個。


    


    其實林阡明白吟兒說的不錯,高風雷是可以靠以二打一突破的,然而……還有一個人,他不知如何對吟兒說。這個人,突然出現在此時此地,出現在他想好了大家該怎麽逃脫並且號施令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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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剛剛,他打淩大傑三人的這一刀,他蓄力明顯不止這麽多,打出一百卻隻呈現五十,就感覺出招刹那有股力量牽絆著他的手……他以為是錯覺,現在才現不是。現在才現,自己被那股力量觸碰到的地方衣袖都已破殘,生了什麽很明顯。


    這股力量不同於嶽離、司馬隆、高風雷等任何人,那個人,內力應該是介乎他們之間的,林阡斷定他存在的時候為時已晚,大家都已衝出去林阡也不可能再變號令了。


    又一個高手,真可謂來得不巧,出乎意料。更致命的是,先前應該沒有對戰經驗。林阡現在說實話,戰力可能還不如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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