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o86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1)


    清醒之後,得知吟兒已然脫險、楊鞍存在轉圜的林阡,興奮之餘再不敢忘乎所以,於是遵從樊井一切指示,老老實實以天驕剛擺脫的輪椅代步。


    他昏迷的這幾日,月觀峰戰地風平浪靜,高風雷司馬隆都沒什麽大動作;楊致誠亦為南部據點的安定帶來了保障。


    然而,盡管馮張莊之戰嶽離中計,宋賢吟兒也沒能聚到一起;宋軍在東西戰場還接連敗仗,如今林阡飲恨刀更無法上陣,縱觀全局,難免得不償失。


    夜晚,林阡獨自在營帳附近來回,冥想著如何能突破僵局——完顏永璉還未出手,情勢其實於宋軍不妙;或者,完顏永璉已經出過手,宋軍的“得不償失”便是拜他所賜……


    此刻,有關令林阡“焚心”、“分兵”的種種猜測,吟兒、飄雲等人都已有之,林阡又豈能不覺察出?司馬隆說的不錯,憑林阡的聰明,當然通徹。


    但林阡要考慮的是,如何反利用敵人的這種戰術?是的,這敵人十有***就是完顏永璉自己了。


    “陣前的第三位豫王府高手,血洗,殘忍,毒辣。”林阡斟酌著裴淵闡釋的、有關對梁宿星武功的描述,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完顏永璉,‘盡量少殺人’和‘血洗’,你是如何同時做到的。”


    或許應驗了那句執棋者不入局,重傷之下遠離戰場,想問題看事情,反而能找到某個切入口,自此很容易就剖開了——


    別人再怎樣宣揚完顏永璉的殺戮無數都是別人的宣揚,全都必須拋棄,林阡隻需從地宮裏的所有詩畫來推導他的本性、他的原則——可以說,就算調軍嶺和天外村一樣全民皆兵,就算完顏永璉在這個問題上不再以民為重了因為他們都不再是民了——也別忘了,完顏永璉是盡量少殺人的那類人。


    不到走投無路,一個人不可能放棄他的本性、他的原則,完顏永璉,犯不著來山東的第一戰就那麽反常。


    完顏永璉的本性和原則,世人豈能知?萬幸林阡被吟兒拖進了柳月的地宮,竟也成了一回完顏永璉的知己。


    林阡基本得出了所有結論。南部戰場是完顏永璉引著他林阡去的,西部戰場則是其誘導林阡放棄,東部戰場,則恐怕是一場騙局了,國安用裴淵等人,並沒有那麽弱。林阡幾乎被他牽著鼻子走,三大戰場全都算漏……


    上一回合,阡算計嶽離,卻被完顏永璉算計,僥幸躲開更險勝,卻遭嶽離亡羊補牢,最終折戟於司馬隆劍下,吃了苦頭才知在完顏永璉局中。


    下一回合,林阡本想帶著嶽離繼續玩,現在,索性連完顏永璉一起算。


    


    告諸裴淵及其部將相關事宜、目送他們離開此地,林阡從對敵我的運籌中走出來,也知紅襖寨的整合刻不容緩:這也許是最後的機會了,這本來應該有很大的贏麵。


    卻為何沒有贏麵?拖到現在了總算有一絲希望,希望卻還是渺茫。


    在東部戰場修兵久矣的海***,回應林阡三次都說,國安用堅決不肯原諒楊鞍;裴淵也對林阡說,安用是肯定不會原諒的。為什麽?國安用親眼看著他的兄弟們一個個地死在梁宿星手下,這一切楊鞍要是不叛變會生嗎。


    不是遷怒,這是直接的因果,楊鞍真的是罪魁禍。不然,山東之戰早打完了,那時候完顏永璉還在豫王府,嶽離力挽狂瀾也根本棋差一招。


    “鞍哥與我們的相互折耗,是黃摑的驅狼吞虎;而血洗調軍嶺使國安用不肯原諒楊鞍,則是完顏永璉那一計的一箭雙雕。”林阡愈肯定了,血洗調軍嶺事件不止是騙林阡東部羸弱,更在分裂國安用和楊鞍,這個裂痕,比黃摑製造更大,甚至在直接影響著黃摑。


    完顏永璉,何其高強……這還不算林阡與他的正麵交鋒。


    山東之戰,前所未有的勁敵聯手——正是這個比林阡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的完顏永璉布下全局,而局中,有善於精密算計與策反的黃摑,有陣前無人能擋的強大戰力司馬隆,有寵辱不驚指揮若定甚至逆勢而行的嶽離,即使若幹靠邊站或未登上舞台的姓名,諸如紇石烈桓端、楚風月、淩大傑、束乾坤、解濤、梁宿星、高風雷——


    他們,哪個不是南北前十,哪個不是十二元神,哪個不是高手堂,哪個不是豫王府……全部是高手,哪怕戰略不足經驗缺失。阡是不是該慶幸,他們之前滅掉了徒禪勇、尹若儒、邵鴻淵、軒轅九燁、仆散安貞?是不是該鬆一口氣,宋賢、孟嚐、天驕、吟兒都已恢複戰力,***、五津、致誠依然恪盡職守,紅襖寨與盟軍的二線兵將和年輕俊傑也能激出潛能?


    而與泰安毗鄰的濟南,目前林美材、陳旭亦和被調遣至此的薛煥大軍周旋;青州、濰州、沂蒙各大戰地,留守的紅襖寨三線兵將,也同夏全、時青寨一起,正和仆散留家、完顏訛論等新老對手拉鋸。


    對手真的是一麵鏡子,照得出己方的強大陣容。


    


    但這個陣容,還缺一些人。


    遙望四麵八方,天地間俱是黑沉沉的戰火,摻雜沙霧構成懸浮不平的巨網,以紅為色、黑為背景,緩緩下降著,又似張開的血盆大口,要將人間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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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這麽一直看著,一直想,恍惚不知是十六年前還是如今。久矣,毫無困倦之意,反而被冷風吹得更清醒了。


    思及當日楊鞍提及越野、猜忌林阡原來是處心積慮在吞自己人時,說林阡不驚詫、不憤怒怎麽可能。鞍哥所說幾乎每句話他都想反駁,但每句話都想駁造成了他當時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雖然旁人眼裏他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又有幾個能看出他心裏最在乎的正是兄弟情義。


    最在乎的,那就是痛腳。


    說不出口,越野雖是自食其果,越野的人和地盤卻全被林阡得;說不出口,楊鞍令他根本就沒資格再留在山東救局……


    楊鞍不原諒他,說他要吞紅襖寨,他應該走,但他豈能走?當國安用裴淵因為血洗調軍嶺不肯原諒楊鞍,加上之前生的種種分裂,阡那時就已經有了個模糊的念頭:隻怕是黃摑、軒轅九燁、嶽離、完顏永璉或授意或聯手,一並在拆紅襖寨!若這樣還沒人整合,紅襖寨就散定了。


    紅襖寨,散不得——是的,向史潑立下棋的那一夜,阡就在心裏這麽想。


    卻沒人整合。談孟亭歸隱不問世事,叛變的偏偏是二當家楊鞍,三當家楊宋賢失蹤,四當家,史潑立,可以站出來說話?五當家,新嶼,戰鬥力強卻偏偏缺乏主見;六當家,劉二祖,楊鞍的叛變原因風傳是他,無論是否避嫌他都整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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