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o8o章 執棋者,不入局(2)


    當你以為南部戰勝就可以轉大局,完顏永璉告訴你大局根本不是這麽來的。


    王爺初至山東是正月下旬,宋軍群龍無、金軍將帥凋零之際,經他一番調控,北部戰場由司馬隆接手,中路仍楚風月主攻、高風雷助陣,南麵為嶽離淩大傑鎮壓,東西兩路全然王爺身邊的親信將領。


    原想趁林阡失蹤就將五大戰場全收,未想宋匪敗到了末路還能頑抗,王爺見慣了草莽流寇的不屈不撓,卻沒料到這支義軍會比以往的任何一家都堅韌,故而在林阡回歸戰局之後,深知金軍上風銳減。但,“山東之戰不能再拖。”林阡這樣想,完顏永璉也一樣。


    二月初二以後,王爺當然也一直在看、在醞釀、在運籌帷幄,尤其是看出林阡威望已經直追他,王爺開始考量林阡的實力到底能達到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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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期間各大金將的位置仍然不變,分工負責卻已更改,不再局限於、也不可能是壓迫宋軍了——鑒於嶽離比較清楚戰況,樞紐當然由他來當;楚風月,需借徐轅之事盡快顛覆楊鞍;直麵林阡的則是那個戰力與謀略兼具、綜合素質在豫王府高手中堪稱最強的司馬隆。


    二月初七,林阡卻私下去與楊鞍相殺,當晚即由吳越火燒司馬隆、奪定北部直趨中部,如此快就穩贏、更還與楊鞍有和解之勢,顯然極為出乎王爺意料,林阡實力可想而知。翌日,王爺即更換東部戰場主將,命其動了“血洗調軍嶺”事件,此事件,一則使楊鞍黨與國安用裴淵等人更加不能轉圜,二則,給林阡創造出一個東部戰場宋軍羸弱的印象。


    王爺的局,確切說來就是從這二月初八開始布,雖是後手,卻比林阡大得多——


    東部戰場,實際卻並不是那麽弱,“血洗調軍嶺”,僅是指那豫王府的第三位高手梁宿星武功凶殘、取人性命時極盡毒辣,由於是最晚到場、臨陣換將,國安用裴淵措手不及才大敗而歸,但個個都被其殺人方法嚇得魂飛魄散,林阡見過那些人的傷勢之後,也更加斷定了東部戰場很難逆轉……


    唯有完顏永璉清楚,這梁宿星隻是奪氣,論經驗,不如司馬隆,論戰力,也其實不及高風雷,但事件於宋軍之轟動,注定此人要被神化。他一神化,東部宋軍自然弱了,特別在北部宋軍的對照下。完顏永璉用這梁宿星,正是看中他武功方麵的不留餘地,邵鴻淵也遠遠弗如。


    便是經過這二月初八的血洗事件,國安用裴淵士氣大落,林阡不得不產生這個“東部戰場,金軍大勝,一時難以克服”的觀點——


    灌輸給林阡這一觀點,並非完顏永璉的最終目的,隻是戰略中的起承轉合:暗示林阡,你該盡快拿下南部戰場了。


    此前林阡雖已決定把妙真安***南部戰場逆轉,但當時隻是為解開南部危局,並沒有提升到“解開南部戰局就能逆轉大局”的高度上,直到現東部戰場也站不穩、西部儼然已經無力回天,林阡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就給了南部更多一份。


    東部戰場,說到底隻是完顏永璉走出的第一步,正是加林阡“將重心押到南部的角逐上”。


    旁敲側擊,隨風潛入夜。


    


    林阡認為,泰安境內五大戰場,“宋軍東西皆輸,北贏,中部漸有贏麵,重點自然是南部”。


    而完顏永璉對大局的看法是這樣的,“金軍東西皆贏、北輸,則中部與南必須拿下一局。”


    觀點就分歧在中部戰場上。因為林阡沒算到他自己這個變數:隻要他有所失誤,中部就未必贏了。當然林阡沒算到這一點,是完顏永璉刻意引他算不到。


    出現這個分歧之後,林阡著眼在南部,打的是嶽離;完顏永璉著眼在中部,打的是林阡——


    要怎樣打林阡?司馬隆等人戰力雖足,未必真的能碰他,就算永璉親自去戰,林阡再走火入魔總是會損兵折將;直接打,打不得,最好的方法正是“從林阡的兵馬下手”,削砍他的臂膀,消耗他的兵力。因與果,一起指向“分林阡之心”。


    完顏永璉要擊垮的隻有林阡一個罷了,所以鳳簫吟等人注定隻是誘餌,南部戰場,正是完顏永璉走的第二步——既要誘林阡來南部,王爺怎能不表現出對南部的熱衷。


    攻敵之必救,卻醉翁之意不在酒。


    


    為何王爺本該拿中部和南部其中一局,卻隻想擊垮林阡,而僅拿鳳簫吟作誘餌?那固然因為林阡最關鍵、王爺必須治本。


    先前對鳳簫吟的每一戰,淩大傑都是真刀實槍,從未、也不可能放水,鳳簫吟等人全部都撐了下來,確實很強,但說實話,王爺要直接拿下她不是沒有機會,嶽離和淩大傑合力打就可以。戰機出現在過二月中旬,那時候嶽離是可以作動的——


    試想,既然經過火燒摩天嶺的磨礪、司馬隆已經上了正途,嶽離未必需要坐鎮馮張莊的同時再兼顧中部戰場,完全可以先協助淩大傑立殺鳳簫吟,就算那個王爺漏算的楊宋賢,在當時隻怕還沒能逆轉乾坤……但那樣一來縱然南部戰場很快就贏了,林阡的武功會和王爺的心願背道而馳。


    王爺計策如此迂回,終是因為林阡過強。


    這到底還是戰場,不是真的對弈,不是五局三勝就安枕無憂,林阡是個能才、將帥、王者,甚至梟雄,他隨時隨地都可能翻盤,尤其在逆境中反而能有巔峰狀態,王爺不能低估他,所以不能容許這種巔峰態出現,選擇令他掉以輕心才是正確。


    王爺不想先徹底地顛覆南部,因為南部對中部屬於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先奠定了中部的徹底勝利南部自然就落在了王爺手裏,豈不更好。


    何況幾乎緊隨著司馬隆走上正途,那位親林阡的楊妙真出現在了月觀峰南與王敏會合,想必是為了牽製嶽離、為了救鳳簫吟,王爺當即令高風雷前去鎮壓,高風雷的前去,使嶽離又一次需要兼顧,如此,嶽離不可隨意變動,鳳簫吟確實也隻能由淩大傑一個人打,但王爺也從此對林阡規劃了三重屏障……王爺在南部的局,從那時起布下。


    誠然,王爺沒想到林阡是想把王敏置換進馮張莊、更故意讓王敏對高風雷先翻身後又輸,所以林阡的這一計謀使嶽離先期沒能立殺鳳簫吟、後期敢出手卻不該出手,這樣的設計甚至能牽著完顏永璉的鼻子走……林阡對嶽離的局確實晃過了王爺的眼,成功了——


    但林阡可想過,他的人出現在南部戰場了,越來越接近也越來越多了,不就說明王爺對他的分心戰略成功了?


    是的,林阡敢對嶽離設計,就說明林阡一定程度上已經擱淺了中部,而入了王爺在南部的這個局!需知王敏之後還有楊宋賢,楊妙真之後還有柳聞因,彭義斌柳五津石珪之後還有袁若率軍入駐,當然這些都是後話,這些卻都是必然!


    雖然林阡不可能一次就分流那麽多兵馬,但積少成多的效果就像嶽離終於親自離開馮張莊一樣——王爺要的也是林阡一瞬間的忘乎所以,王爺也是厚積薄。


    


    一切旨在引林阡分心,太刻意林阡當然會看出來,所以全部都掌握了火候,王爺沒有放水,卻幾乎吃定了林阡,二月中旬的中部戰勢,亦盡在王爺預料之中。


    二月中旬,王爺不緊不慢地繼續打劉二祖郝定,自然而然地令他們的戰力透支。對弈講求心平氣和,不代表誰快誰就厲害。這是王爺的第三步,試探性衡量。


    結果劉二祖郝定的堅持不撤,令王爺覺出林阡中計已深;同期,司馬隆等人果然都沒能贏林阡,反而漸漸被林阡占上風,王爺仍然不心急扳平——就讓林阡以為中部奪定了,就讓林阡等人都完全肯定“五大戰場金宋各贏一半”,視線往南部繼續偏移,正中王爺下懷!


    王爺就這樣一點一滴地讓林阡以為“南部戰場最重要”,這一切建立在“東部戰場一蹶不振”“西部戰場隻剩一個價值就是拖延完顏永璉步伐”“中部戰場已有希望”的基礎上,林阡卻不知,其實中部戰場他並沒有奪定,也不該小看東部、不該虛耗西部!


    中部戰場林阡當然沒有奪定,他和司馬隆處在一個非常玄妙的製衡點,武鬥略輸,策謀稍強。一旦林阡分心到南部戰場來,他對中部的兵力或注意力必然分流,若然想要強行打贏司馬隆即刻往南部來,則王爺的戰略中南部中部立刻融匯,屆時對付林阡的就不再是司馬隆一個,而是嶽離、高風雷、司馬隆三者。


    三大戰陣,就等著林阡分心的那一刻變陣型,林阡怎可能是真的奪定了啊。


    如此必能將林阡生擒、中部宋軍擊潰,此刻東部開戰,西部全殲,南部戰場作為一個大誘餌,眼睜睜看著所有宋匪一夕分崩。


    


    可惜淩大傑沒能把天外村打到水深火熱的地步讓林阡焚心;可惜嶽離的離開把三重屏障拆裂須知如果嶽離在就算有個王敏也根本不算什麽,三重屏障在消滅林阡的同時可以順帶著把王敏裹挾;可惜,紅襖寨實在善於藏兵騙過了高風雷,一個沒有嶽離照應的高風雷——


    司馬隆在火燒摩天嶺中雖敗猶榮,畢竟能走出摩天嶺是靠他自己的戰力,中旬的所有表現也都說明他能脫離嶽離、獨自為戰,加之他身邊到底有黃摑楚風月,故而王爺對嶽離說司馬隆可以獨擋一麵。但王爺沒想到嶽離因此也會覺得高風雷不用照應。


    該歎息林匪命不該絕,或該歎林阡的局雖然不比他大、卻出人意料,林阡的厚積薄沒有動兵、而是隻用了區區幾個小兵小將,雖說林阡對東西戰場評估失誤,但對南部戰場的遠程操縱出王爺的預料。不但林阡沒有分心,更還抓住了嶽離的分心。


    嶽離……竟因為想要分裂林阡和楊鞍而跳進了楊妙真這個陷阱,從而金軍這一戰才導致全線崩潰,幸而最後一刻重新站穩……王爺得知這一戰來龍去脈之時,實在沒想到連嶽離都會失去耐心,跟隨了他南征北伐建功無數的日月天尊,何時起竟……或許,嶽離應是太過兼顧大局了,太過強烈的責任心。


    “告訴中天,‘執棋者,不入局’。”唯有完顏永璉一人,還能叫嶽離這個名。簡單六字,相信嶽離聽得懂。


    不過,林阡沒有入局,顯然並不是因為他看穿了完顏的策略。需知此時西部戰場已經近乎死灰,劉二祖郝定等精銳都戰力低下亟待潰退,即使回到林阡身邊也對戰局沒什麽價值了——全賴林阡決策失誤。


    而林阡,雖贏過了嶽離,好歹也分了袁若等人去和楊宋賢會合,而把高風雷司馬隆等人都引到了他身邊去,為了南部能戰勝,這一天一夜都跟司馬隆、高風雷接連不停地對陣,這一點,其實仍然符合王爺的戰略——“林阡身未入局, 心已入。”


    況且嶽離很快打出翻身仗,宋軍在南部戰場也沒贏。


    縱觀全局,宋軍沒有大敗,但已有敗象。林阡他,明顯已經進入了消耗戰的序幕裏。


    “既然林阡把司馬隆和高風雷一起引了過去——也罷,足夠他自耗了。”


    


    一心二用的林阡之於完顏永璉,就像一心二用的嶽離之於林阡。


    林阡一直以為馮張莊之役是收官之戰,是第五局,五局三勝;


    但思及林阡兼顧著中、南兩大戰場,完顏永璉對四五局的設計是同時的:此戰從來就沒有決勝盤,因為完顏永璉五局四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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